第9章：逃離
刻音狼狽不堪地在河堤上奔跑着。嗓子裏不斷冒出鐵鏽般的血腥味，胸口彷彿被巨石壓住一樣難受。這就是人類的身體，如此軟弱無力。
“還有力氣么？”金髮少女從伏在地面的蛇頭上走了下來，她的身影中不斷爬出一團團粘稠而污穢的黑泥。那黑泥如同有自我意識般，化為了一個又一個人類的模樣。
“取悅我吧。”
黑泥生成的怪物揮舞着雙手，如飢餓的野狗般撲向刻音。早已精疲力盡的刻音，竭力支撐着身體不要倒下。然而污穢的怪物不會有半點仁慈可言。它們揮動着肢體將刻音撲倒在地，一隻又一隻圍在他的身邊撕咬着。
痛覺與視線漸漸消弱，刻音甚至能夠聽到它們啃食肋骨的聲音。他看到藍發少女在對自己伸出手微笑，然而自己連那個人是誰都不記得了。整個世界變得被靜音了一般，只聽見耳邊不斷發出嗡嗡嗡的蜂鳴聲。
“結束了么？”
一瞬間，刻音幾乎以為自己將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Uigas！”
白色的雷霆斬斷夜幕，將圍繞在刻音身邊的怪物盡數擊散。與‘阿萊因’樣貌幾乎完全相同的灰發少女，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別放棄。如果失去活着的慾望，現實里的你也會消失的。”少女來到已殘缺不堪的刻音身邊，她不確定這話語能否傳達到刻音的意識中。
“你，不該出現在那裏。”
‘阿萊因’的臉色陰沉，可她對眼前這名灰發少女沒有任何反制的辦法。雖然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都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想要殺死‘自己’仍是無法完成的行為。
“別再吞噬其他人的靈魂了，阿萊因。”灰發少女試圖勸阻她的行為。“看看你自己變成了什麼，那個人的靈魂已經影響到你的意識了。”
‘阿萊因’的雙手緊握，她所能感受到的除了飢餓，就只有撕碎面前那人的衝動。
“影響我、妨礙我的人是你才對。”
她的面容逐漸扭曲，人類的形體如同被吹破的氣球般炸裂。兇惡的多頭巨蛇、白色火焰化成的獵犬、黑泥塑造而成的怪物，一瞬間全部土崩瓦解。昏暗的夜空中，空間如蛛網般蔓延出數不清的裂口。從那裂口中所溢出的，是比黑泥更為純粹的混沌之物。
“還是無法控制住么。”灰發少女看向身後的刻音，他的身體也開始從這個世界崩解。
——
現實中的此刻，YUI如光芒般洞穿了金髮少女的身軀。她驅動着無形的輕羽，千百道足以蒸發鋼鐵的裂解白光，將那殘破的身體徹底擊潰……也許本應如此。
裂解白光的轟擊之下，那人類的形體切實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然而原罪之眼仍在半空飄蕩着，通透的晶體內無數可視的魂靈在痛苦的哀嚎。
“快離開它。”從半空摔落至地面的刻音，急切地催促YUI遠離原罪之眼。YUI也並未猶豫，瞬間後撤到了上百米之外的距離。原本澄凈如清泉的原罪之眼，其邊緣正在滲出污穢的黑泥。
“還以為你會接一下我。”刻音飛到YUI的身旁，往日輕鬆的神態全然不在。
“現在怎麼辦，要處理它還是離開這兒？”YUI的心情也並不輕鬆，她沒有想到就連裂解都對這顆原罪之眼無效。
“雖然很想繼續，但現在還是暫時離開吧。”刻音回應道。“跟這種威脅程度都無法判斷的怪物戰鬥，風險太大了。
”
“那就走吧。”YUI並未多問些什麼，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無功而返才是在這個世界上的常態，何況這次起碼見到了‘人類’，儘管是和一般定義不太相同的‘人類’。
全速飛向通往地上的出口，刻音在離開這層前回頭遠遠望了一眼。從那片不斷滿溢而出的黑泥之中，他彷彿聽到了昏迷時隱約響起的聲音。
“你在發什麼呆？”YUI的話將他拉回了現實。自己竟然站在控制通道入口的終端前，愣了足足數秒。
“沒有人能夠逃離，他不行、你也一樣。”
‘阿萊因’冰冷的話語在耳畔響起，終端面板四周的縫隙間，黑泥正在不斷地湧出。刻音與YUI迅速遠離通道口處，看來逃避戰鬥已是無用之舉。
“這下只能去第三層了，那裏的通道門還沒有關閉。”YUI見刻音的狀態過於異常，當即做出了判斷。第三層兩人已經進行了初步察看，最近的幾個區域全都是破敗不堪的廢墟。只要能夠到達入口，就能爭取到短暫的喘息時間。
“我跟着你。”刻音第一次將引導鏈（移交部分控制權）發送給了YUI，這樣自己的身體就不會因為意識而像剛才一樣發獃了。
“要出發了。“YUI沒有接受引導鏈。她一把抓住刻音的雙臂，無形之翼迸發出強大的能量，帶着二人以幾乎稱得上彈射的方式飛向遠處。突破音速的阻力感與驟然停下時的慣性，幾乎將刻音的靈魂都拽了出去。
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YUI帶着他迅速沖向第三層的深處。而此時的刻音頭腦幾乎接近停滯，不是因為‘阿萊因’的力量，而是他的身體實在承受不了這種衝擊。
半分鐘后，當YUI在第三層深處的廢墟中，將沉默不語的刻音放下時。強忍住暈眩的他，心情複雜地看了眼正在觀察四周情況的YUI。她的表情仍舊是如往常般平靜，彷彿超音速飛行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
“你還好么？”確認過四周沒有異樣的YUI，俯下身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休息一下就好。”
刻音說罷靜坐在地上，他的耳邊已聽不到‘阿萊因’的聲音。
這就是噩種的力量，與威脅性一眼就可辨識出的構造體相比，原罪之眼的異能更加不可預測、或者說更加的詭異。
根據現有的信息來看，那個自稱‘阿萊因’的噩種是能夠直接攻擊靈魂的特殊存在。刻音並非未曾見過噩種，但這樣奇特的能力還是讓他感到驚訝。
“沒想到還是讓你被留了下來。”
熟悉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