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某個人
不行，你今天喝過了。”護理台內的護士回答，她被那個男生的身影擋住，二十三號看不見。
“我弟還沒喝！”語氣強烈。
“你弟……哈…”護士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
後面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二十三號沒聽清，不過最終的結果是那個男生空着雙手離開護理台。
“...！”男生轉過身時，二十三號看清了他的臉，沒有錯，是上午那個戴灰色針織帽的男生。
現在他沒有戴帽子，露出帶有些許白絲的黑色短髮，看上去蒼老了很多。
等到那個男生垂頭喪氣地離開，兩個護士又聊起天。
“他說話一直這麼沖嗎？”“沒有啊，有時候真是一句話不講的。”
手指還在石雕的刻字上觸摸，凹凸無序，但……讓人安心。
““烈士一號，烈士二號……”她在小聲讀着。
“紀念……他…們？”不是自己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向右邊，這次是一個戴着眼睛鏡的女生，進入她內視線。——穿着病服。
瘦削，這是女生給二十三號的第一印象。
“嗯……你好像很喜歡這座石雕。”那個女生也把手放在石雕上來回摩挲。
二十三號沒有回答，只是默默低下頭。
女生也沒有等二十三號回答，而是端詳石雕上的字。
“烈士。”二十三號忽然抬起頭
什麼？”女生看向二十三號的臉，放在石雕上的手停下了。
“是什麼意思？”二十三號似問非問，盯着那個女生的眼睛，
那個女生沉思一會後說：“就是為了美好的事物而獻出生命的人。”說完后還點點頭，大概是在確認自己的話。
“那個人。”二十三號伸出手指向二號病房.“他是烈士嗎？”
“我認為他是。”女生的目光順着二十三號的手，落在二號病房上。
“那他是不是也能刻在這個石周位上。”伸出的手又縮回來，放在石雕上。
“這…應該不行。”女生又開始仔細看上面的刻字。
她好像發現了什麼，女生女小聲念着：“這個圖標……應該是那二十三人的團隊，可是為什麼只有二十二號，難道……”
她撓撓頭，從二十三號的視野里消失。
已經忘記幾次安靜下來了，二十三號似乎又聞到那間病房裏的血腥味。
有點想回病房。二十三號轉過身，再次讓走廊面對她，然後一步一步面走在過道里。
進病房前，她無意識地瞥了一眼活動室，裏面有兩個人，一個是很矮的小女孩，好像在玩布娃娃；另一個則是那個戴眼鏡的女生，只不過正在低頭看書。
和她無關，她躺在自己的二十三號病床上，身體慢慢舒展。
“那個…我能進來嗎？”
門口傳來的聲音，是那個瘦削舊女生，二十三號坐起身，點點頭示意。女生一邊走近病床，一邊從背後拿出一本書。
“我沒記錯，那個圖標。”她坐在二十三號身邊，指着書上的某一處就自顧自說起來，“這是‘榮耀’團隊的隊標，那個而周位就是用來紀念這個團隊為國家做出的貢獻。
“但是。女生頓了一下：“這個團隊確實有二十三名成員，而那石雕……你想看看這本書嗎？”她看向身邊的二十三號。
什麼話都沒來得及回答，應該吧，一本厚重的書就被塞進懷裏。陳舊，古樸--每一絲觸覺都這麼告訴她。
“看完記得還到活動室里，”身邊的女生站起身，“或者來九號床位找我，我叫會會。”
抬起頭看向四周時，病房裏已經只剩她一個了，或者說，還有本書在手上。
“榮耀的史錄。”二十三號把書翻到封面，輕聲念出書名。
她不是很想看這本書，或者說，她不是很想看書，她拿着書走出病房，走進活動室。
這好像是她入院一年多以來第一次進入活動室吧。活動室的裝潢是原木色，暖色調，不像病房裏都是虛無的空白，能幫助人冷靜下來的空白。
那個小女孩還在這裏，穿着病服。二十三號現在看清楚了，她正在一個護士的陪同下織玩偶，腿邊放着一個玩偶的頭部。
玩偶的臉很...有趣，二十三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去形容。
“我也覺得這個很好玩唉。”
男生的聲音把她的意識拉回腦中，她又走神了嗎？
看看四周，她找不到聲音的來源，除非是身邊的這個穿裙子的短髮女生。
“她喜歡布娃娃，和我住同一個病房。”聲音確實是這個穿裙子的人發出的，男生的聲音。
二十三號看着這個穿裙子的...男生。
“啊對，我確實是個男生。”穿裙子的人也看向她，臉上是露出潔白的牙齒的笑容，雙眼眯成一條縫，很燦爛。
她點點頭，把手上的書放進書櫃，她至少還沒忘記來這裏是幹什麼。
原本是想離開的，但是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個穿裙子的男生，他這樣穿還挺好看的。
結果這個男生居然還看着二十三號，視線對到一起，男生又不吝嗇地把笑容展現給她看。
“我叫作某，某個人的某，住在十七號病床。”男生這樣說，“你呢？”
嘴已經張開了，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不知道說什麼嗎？”這個自稱某的男生又說，“那我來猜，你來點頭或者搖頭。”
她靜靜地看面前的男生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
“你在一號床？我不常看見你。”某猜道。
還是靜靜看着某，她注意到他的眼睛很漂亮。
“錯了嗎...”某撓撓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生。
“六號床？因為我每次都看見你在那座石雕旁邊。”他又說。
依舊是那樣的視線，二十三號毫不避諱地盯着某的眼睛看，這雙眼睛給人一種能夠看透一切的感覺。
“嗯，錯的。”某小聲念着，他低下頭，又抬起來，又低下頭。
“我知道了！”他抬起頭，“二十三號床！而且我還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二十三號！”
瞳孔不自覺地震了一下，她不再盯着某的眼睛看，而是低頭看地板。
“看來我猜對了。”某的臉上滿是自豪，他笑着伸出手，想拍一拍二十三號的肩膀。
...彷彿被針扎到一樣。
手立刻被收回，在他的身邊自然垂下，進入她的視野里。
大概真的被扎到了吧，心臟被扎了一下。
二十三號低着頭，沒看見有誰臉上的自豪瞬間變得扭曲，然後轉變為痛苦。
她只知道，有一個人快步從她身邊離開了，一個穿裙子的男人。
“有股血腥味。”二十三號小聲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