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看着那雨,豹女有些出神道:“我曾在中國一個西部偏遠村落住了幾年,也看過雨,雨大時就象整山整村都拉成了一張珠簾,雨小時又象罩了一幅絲帳,雷電天由一根閃電將天地連在了一起,沒有一天不美的。”
我笑:“難怪老大說你內里是一幅詩人底子,就一幅雨也說出那麼多說道來,我看都一樣。就是雨罷了。”
永繼過來道:“雨大,兩位公主還是回屋裏隔窗看吧,一會兒淋濕了兩位主子又要說了。”
豹女笑道:“知道你好心,不過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只管忙你的事去吧,別打擾了我們的好興緻。你兩個主子要責備,你就說是我們自己執意這樣就是了。”
伸手出去,接了一點雨在手掌心中,示意我伸出手來,將雨水倒入我掌中,然後指尖點在雨水上,我忽感電擊,不由啊了一聲,撤回手來,她的嘴角滑過狡猾的笑。永勝走出來,道:“什麼事?”
我忙道:“沒事。”他懷疑地看了我們一眼,卻沒說話,便回屋回話。
我將她拉遠了一點老大的屋子,問:“怎麼回事?”
她低笑道:“我就會這麼一點兒,是偷老大招的,老大嚴令我跟其他人說。你也別出去亂說。”
我道:“我不是那樣的人。”忽地心中一動,道:“你是鳳……”
她噓了一聲,看看左右,道:“別亂說,老大說這事他跟我知道就行了,這樣在安全上也可少操一份心。”
我欣慰:“我知道,難怪你這麼喜歡雨天。”
她道:“這事你知我知老大知,連鷹哥我也沒說。”
我道:“行了,你都說了三遍了,真煩。”
她笑。我問:“老大有沒給你靈石?”
她道:“老大說先不急,等身子調理好了,他還有一些事要慢慢教了我后才給我,否則怕反而於我有害。”
老大做什麼事都那麼仔細。我道:“看來你留在倪氏是萬無問題的了。”
她道:“嗯,我本來覺得這裏有不少傷心之事,想去一個清靜無擾的地方。可是老大兩次捨命相救,他身子又這樣,我當然不能棄他於不顧。能幫襯着點就幫襯着點吧,也不能總叫老大一個人擔著擔子。”
聽到她這話,我挺欣慰的。她為躲避當年的傷心事,幾年不回來,本來是為兄長們抓回來做事的,本非心甘情願,這次又立了大功,功成身退,若是開口說要離開倪氏,老大當然不便拒絕,就連她父兄也不好再硬留。現在她自己同意留下,當然不會再走了。
一個內侍冒雨前來,見了我們行了禮,對我道:“老祖宗聽說公主在此,想跟公主說幾句閑話,叫奴才來喚公主過去。”
我聽到這老祖奶奶就害怕,她可不比老大好說話,也不比爺爺叔叔們,多少還有點香火之情,加上我又是女人,男人同女人說話總不好說得太絕,她可不同,自來就是想說就說,從沒忌諱,她輩份又高,又得人望,說出一句話來,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推卻。我看着豹女,她道:“我也好久沒向老祖奶奶請安了,我陪你去吧,就算她不見我,我隔窗望着叩幾個頭也就算心到了。”
我感激地看着她。她笑着在我耳邊低聲道:“我是鳳胎,當然有衛護倪氏之責,無論於公於私。”
我笑了。
跟着內侍到了內廷最深處的院落,站在院中,我跟豹女不敢造次,先報了名,等她說了“進來”,才敢進去。只因她年紀大了,精神不比從前,常說著話就睡著了,所以爺爺們早有吩咐就算是去見她的人,也需要先在外頭問安,她允許了才能進去,若她在休息,寧可先回去,也不準打擾。
進到屋裏,她正跟一個老內侍下棋,我心道:她興緻倒好。跟豹女跪下叩了頭,那老內侍起身,要向我們問候,我們忙行禮稱不敢,他是老祖宗的老內侍,比叔伯們還有面子,日常叔伯們見了都要向他們問安的。就算是爺爺們,也從不敢讓他們行禮的。
老祖奶奶瞅了我們一眼,對豹女笑道:“看你的樣子也大好了,這樣我就放心多了。他們(看了一眼內侍們)跟我說你跟鷹兒的好日子也快近了,是真的么?”
豹女臉紅,道:“還得過陣子,最早也得明年呢。”
老祖奶奶道:“好,有這事就好,鷹兒我聽見過,小遠日常來我這裏,也常說他做事穩妥,為人莊重,挺好的一個孩子,你這次又為了倪氏身入虎穴,建立奇功,小遠說起時,也是開心得不得了,我也老了,因為精神不濟,凡重孫輩們婚配,我都怕人家笑話我老,躲了算了。既是小遠看中的人,又是他不惜重金挖了來的,我也就破回例,舍了這張老臉,出去看個熱鬧,墨迪,你幫我記着點兒,到時叫我一聲。”
那陪老祖宗下棋的老內侍道:“是。”轉向豹女,笑道:“恭喜小主子,那天可得賞老奴才一口喜酒。咱們主子還從未參加過重孫輩小主子們的婚禮呢,您可是破例的第一個。”
“謝謝祖奶奶,”豹女再度跪下叩頭,這是難得的事,別說我們這一輩,就是叔伯輩,她都很少有參加。如今開口說要參加豹女的婚禮,自然是天大的面子。
老內侍墨迪道:“主子這一去,怕是許多主子要去了,這熱鬧宮裏已多年不見了。沒想到老奴才在重暮之年還能看到這種熱鬧,老奴才就死也瞑目了。”
老祖宗嗔道:“什麼死不死的,也不怕忌諱,你要死自己死,我還沒活夠呢,小遠小遙雖沒請我們,我是一定要去的,大不了讓他們說一句惹厭罷了。你要不想去就在你家裏挺屍去,我叫小子們抬着我去。”
墨迪呵呵笑着,也不生氣,道:“主子都去,奴才哪敢不跟隨伺候?遠遙兩位小主子平日裏對老奴及家人多有照拂,就主子不去,老奴也要厚着這張老臉去討杯喜酒喝的,老奴的薄禮都早已備下了,雖然小主子們未必看得上眼,也多少是老奴的一份心意。”
老祖宗笑道:“看你那巴結樣兒,越老倒真的越精怪了,你備下禮的事也不跟我說一聲,鬼鬼祟祟的,你上次帶來的那個重孫女兒叫什麼的,我看着挺好挺懂事的,人也長得漂亮,如今在哪兒了?”
墨迪道:“她叫貴清,如今在十五小主的辦公室里做着一份差使,承小主子關照,她做的也還看得過眼。”
“她小時候就挺招人愛的,逢人就笑,笑起來甜的象調了蜜似的,得了兩塊糕還想着給我一塊,我就喜歡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又知禮又有節,不比咱們家的一些公主小爺的,都給家裏的這些父兄們寵壞了,心裏眼裏就只有自己,”老祖宗且笑且道:“我原來想着把她指給小遠的,沒想到小遠悶不作聲的,卻自己挑好了人,唉,真是可惜了。”
豹女看了我一眼,不敢作聲。
墨迪笑道:“老奴家的孩子怎麼比得上宮裏的各位小主子們?且不說才華才能,就只外貌上,也比眼下兩位小主子差了千里,哪裏配伏侍小主子們?主子是拿奴才玩笑了……”
正說笑着,內侍進來低低道:“九少主子來了。”
老祖宗道:“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