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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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掉呼吸機后,被移出重症監護病房,進了加護室。

天遙來看望我,先問了護士我的治療情況,然後坐到床邊,握住我的手,含笑道:“你恢復得好,我們也就放心了,天遠不得來看你,着我過來探望,你別怪他。”

怎麼會?老大自己身子還沒好,當然應該好好休息。

他道:“我有幾句話,本來不該說,可是又如骨鯁在喉,想必你不會在意的吧?”

我道:“我在意你也是要說的,那就直說吧。不要再勸我關於林賽的事,他就是我的生死結,我認定了。”

他微微一笑,道:“先聽我說完好嗎?”

我點頭。護士先給我換了藥水走出去,他才道:“天渭那天跟你說的那六條,奴才們都跟我說了,其實有兩件事他並沒說,一件關乎他自己的面子,另一件關乎老大,那是怕你擔心。”

噢?

“其實那天哭了的倪氏不止老大一個,還有一個就是他自己,”他道:“他做完手術出來后,就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哭了,老大當時就陪在他身邊。這台手術本來副院長是要親自做的,可是他要求自己接了下來,老大同意了,並說:即算阿蘿死,也要死在倪氏的手裏,就這樣,天渭上了手術台。你中的子彈離主靜脈血管太近,他儘管小心加小心,還是不慎碰傷了,所以你的手術其實是兩個,一個是取子彈,另一個是修補主靜脈血管。奴才們說,他出來后,手一直在抖,老大摟着他,兄弟倆坐了一夜。”

我吃驚地看着他。

“另一件事,就是老大勞累加上擔心,老大回去后病情就有了反覆,你在重症監護室的那幾天,老大一直在發熱,暈了幾次,這兩日才好些。所以他沒來看你。雖然他不讓任何人把這事告訴你,不過,我想你總該明白,以老大對你的那份心,你重病時他不會不在你身邊陪着你。之所以不能來,自然是有緣故的,是不是?”

我不由點頭,想想不對,又搖頭。

他又笑了,道:“瞧你那樣兒,真象個孩子。說完了他們,該說說我自己的事了。”

他還有事?

他道:“對你跟林賽的事,我從來沒有說過反對的話是吧?其實論親,天遠是我大哥,論理,我也覺得你跟天遠更般配,論情,天遠跟你與我的情份都比那個林賽深得多,論義,兄弟們的義氣當然比一個陌生的外人要多得多,之所以我一直不說,是因我向來相信天遠對人對事的判斷,他幾乎從未出過差錯,況且你從未經歷過情事,哥哥們都是經歷過感情事件的人,你初戀懵懂些我們也都理解,想着你過段時間也就看明白了,畢竟你自小就明白事理,又聰慧理性,原不必我們當兄長的多操心的,難得你盡情釋放一回,我們也樂得讓你開心開心。只是沒想到你居然越陷越深,兄長們既心痛也失望,但這事正如老大所說,你是個專心之人,既能在槍上有如此造詣,便是因為專心之故,如用在情上,只怕也會是同樣的情形,所以並不能怪你,只能怪自己一直未能對你言明。天遠對你之事,從未有過半點責備,阿蘿,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他的心嗎?”

我知道,只是無以為報。

“阿蘿,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也不得不說了,”他緩緩道:“我也是不贊同你與林賽相交下去的,即算拋開多年手足之情,單以林賽這個人而論,他有太多的秘密,結仇太多,並不能帶給女人安全。婚前或許這一點並不明顯,但婚後卻是不可或缺的基石,阿蘿,你畢竟不知婚後之事,其實天遠料的還是對的,他思慮周詳,一切都是為你考慮,你若再不知福,連我都不免要怪你了。”

我苦笑,早知道他無事不登三寶殿。

“阿蘿,你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林賽與天遠,在你心中到底孰輕孰重,你雖執拗,卻是心地清明,智珠在握,天遠常說:你是難得的心思極單純的一個人,唯其單純所以一旦沉靜,但更容易不為五色所迷。”他娓娓道:“我們這些兄長,都希望弟妹們平安康樂,倘若能令他們一生不知人世之苦,則是兄長們真心所願。你能明白我們的苦心嗎?”

我看了他良久,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遙哥,謝謝你一直待我如同親妹一樣寵愛,我有點累了,想睡會兒,行嗎?”

他給我掖了掖被子,溫和地道:“你是該好好休息了,經歷了那麼多,不累才奇怪,但願你一覺醒后,能夠心思清明,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我合上眼,心中苦澀,能那樣倒是好了。

他握着我的手,道:“你睡吧,我等你睡著了后再走。”

我身心俱疲,無力再辭謝,漸漸也就睡著了。

惡夢將我驚醒,卻發現手仍被握着,我微微睜眼,原來是天遙,我重新合上眼,道:“你還沒走啊?我睡了多久了?”

“大約四個多小時了,”他道。

我睜開眼,驚奇:“老大?你怎麼來了?”

他微笑:“你病了,我來看看不是應該在意料之中的嗎?有什麼可奇怪的?”

我道:“你自己身子也沒好,不應該過來的。”

他道:“我有靈石相助,恢復起來比你快些。我跟天遙很相似,兄弟們也偶有認錯之時,只有你,從來一見便知,為什麼?”

他倒是問住了我,我哪裏知道為什麼,只是見了就能明白而已。他一笑,不再追問,轉問:“你夢到什麼了?如此害怕?”

我夢到被人槍擊,只是這事不提也罷。我欠身起來,道:“老大,你這樣讓我不安,你不該……”

“不該棄自身於不顧前來看你?”他打斷我道。

我點頭。

“你今天才知道我會如此?”他反問:“倪氏的生死結,不是皆是如此嗎?”

我忍不住咳嗽,他示意內侍倒上水,遞給我。

我喝得太急,嗆入嗓子,又反吐出來,水色淡紅。他瞟了一眼,道:“倪氏生死結同生共死,你當知道它的含義,那不是一句虛言。你要想我能長掌倪氏,便得讓自己活得長壽些。”

我看着他,第一次很恨他如此逼我。他坐到床邊,抱住了我,道:“我何嘗願意如此逼你,是你一直在逼我。你每次傷病,可知我心裏比你更痛幾分?你此次受傷,其實已是元氣大傷,若不是天渭殫精竭智,盡心相救,只怕你未必能過此劫,而你卻仍然不加珍惜,戕害自己身體,你這麼做又對得起誰?”

“別說了,老大,”我道。

“阿蘿,阿蘿,”他喃喃道:“你幾時肯體諒我們之心啊。”

他的哀傷讓我有種說不出的心痛,我喘不上氣來。他喚來了醫護。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雖然也知道有人來探我,但卻是不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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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死亡——一個狙擊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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