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鑄器與雕紋
“襄垣大師在么?”出了飛雲商會,易長風兜兜轉轉來到了這位三品煉器師的住所。
摸了摸手中的劍,易長風嘆了口氣,那等心性的少年若是沒有折損於邪修之手,將來未必沒有更高的成就。
可惜,易長風搖了搖頭。
良久,從屋內走出一位婦人,正是先前委託他們調查的那位襄垣大師的結髮妻子。
“您好。”易長風衝著來人點了點頭。
“世子殿下。”婦人喚了一聲,眼神不自覺看向易長風手中的劍,瞳孔陡然收縮。
她如何認不出,這正是她兒子生前的佩劍。
一時間,婦人肩膀抽動,潸然泣下。
估摸着聽到了門外的動靜,李襄垣也放下手中的器圖走了出來。
看着髮妻痛哭的模樣,在看向來人,他便明白了什麼,不再言語只是走上跟前輕輕地拍打着妻子的後背。
“節哀順變。”易長風走上前將佩劍遞給她,安撫二人道。
“世子殿下可否告知我,蘇兒究竟被誰所害。”看到佩劍,饒是李襄垣的心境要好上婦人不少也是雙目通紅。
“相府袁卜,此人乃一名邪修,奪其他劍客劍心來修行自己的邪術,李蘇大概便是遇害於此。”易長風略一思索,當下也沒隱瞞沉聲道:“先前比試,此人已經命喪我手,倒也算報過仇了。”
“多謝世子殿下。”聞言,李襄垣更是感激不盡,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世子殿下若是有鑄器需求,在下定當全力相助。”
“多謝大師好意。”易長風拱手旋即搖了搖頭,“我確實有鑄劍的需求,但大師這般心境已經不適合鑄劍了,我不想害了大師。”
確實,李襄垣現在的狀態,說是對劍留下了心魔都毫不為過,若是強行開爐,神兵出世之時他也必遭反噬。
“世子殿下。”襄垣大師說話聲都顫抖起來,自打自己的兒子遭遇不測之後,他情緒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般波動過了,他雖不說,可心裏確實自責啊,若非自己打出的劍,蘇兒又怎麼會……
“大師,您並不欠我什麼,我和袁卜狹路相逢,若非他死便是我死。”易長風沉聲說道:“說起來,如果並非閣下愛子劍心純粹,我即便是想勝他也要花費一番功夫。算起來,倒是我承大師一個人情。”
一番話說完,他朝着陡然間蒼老了許多的夫婦行了一禮,轉身便走出院門。
“且慢。”望着少年的遠去的背影,李襄垣像是做出了某些決定似的,衝著後者喊道:“不知總督府,可嫌棄我這年過半百的邋遢老頭。”
易長風腳步頓住,他自然明白這等三品鑄器師的意義,總督府有三名二品煉器師,皆是在不同軍區之中,負責各級鑄器的重任。
而一名三品煉器師的投靠,整個天羅王朝中除了皇室和古武世家,其他勢力連想都不敢想,莫說對方意願,光是幾年下來的供奉就能讓尋常勢力耗盡財力。
所以易長風當下便是回頭笑道:“若是大師有心,總督府定當倒屣迎賓。”
“世子殿下。”李襄垣朝着門前噙着笑意的少年,重重一拜,是為臣禮。
易長風趕忙上前將其扶起,一老一少的二人走回屋內,相談甚歡。
“殿下可懂鑄器之道。”一番暢談之後,李襄垣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請大師指點。”易長風恭敬說道。
“世人只知煉器師屬於鑄器之道,卻不知這鑄器之道分為兩種,一為鑄器,二為雕紋。”
“雕紋?”
“嗯,雕紋與鑄器,一內一外方才形成了悠久的鑄器之道。若說鑄器師是在器物材料之上賦其形的話,那麼雕紋則是在器物之內演其神。”李襄垣啜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所謂雕紋,是雕山川樹木,鳥獸蟲石之紋。演其形,通其神,據傳遠古的雕紋師僅靠一手雕紋之術便可演化萬千生靈,一念之下排兵佈陣無人能敵。”
“這麼強?”易長風眼神微縮,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強的手段。
“嗯,不過可惜,遠古雕紋之術早早地便遺失在歷史長河中了,李某一介匹夫有生之年怕是難以看到那等雕紋之術咯。”李襄垣嘆了口氣有些可惜,正如武者追求武道一般,他這一輩子所追求的便是鑄器之道。
“遺失了?”易長風也是嘆了口氣,這等奇術不能親眼所見當真是一大遺憾?
“世子殿下倒也不必失望。”李襄垣搖了搖頭,掐着鬍鬚笑了笑說道:“雖說遠古雕紋術如今鮮有問世,但尋常雕紋術想來以世子殿下的身份,只要留意的話不難見到。”
“老頭子我倒是覺得世子殿下絕非池中之物,這天羅王朝對您來說太過渺小了,總督府福緣深厚啊。”
“前輩謬讚了。”易長風衝著前者笑了笑。
“世子殿下時辰不早,老頭子便不再留你了,再過兩日我夫婦必定上門叨擾。”眼看暮色已至,李襄垣顧及易長風身份特殊,當下便也不再做長留。
“嗯,總督府定然掃榻相迎。”易長風朝着老人抱了抱拳,轉身走進暮色之中。
“老傢伙,你真要進總督府?”待易長風走遠,婦人出言問道。
“嗯,從今天起相府與我們之間也算是不死不休了。”李襄垣走過去拉起髮妻的手,溫聲說道:“這個世子殿下倒是給了我們一個驚喜,此番交談不難發現此子與坊間傳聞相差甚遠,如此會隱藏,說他胸中毫無韜略誰又能信,所以我們想要為蘇兒報仇,總督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權貴,可是我也是實在不得已了。”男子的聲音有些頹然,雖說他欣賞易長風,可若能選擇他自然也不想失去這閑雲野鶴的身份。
人生天地間,世事不由己。
“襄垣哥,只要跟你在一起,無論如何我都願意。”婦人搖了搖頭,反手握住了李襄垣那雙打鐵的手。
易長風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擦黑。
“呦,婉兒姐。”剛一進院門易長風便看到坐在院中石凳之上等待多時的易婉兒。
“幹什麼去了?”易婉兒皺了皺眉,這小子讓他等了近一個時辰。
“去飛雲商會逛了逛,這不是修鍊差點東西嘛。”易長風撓了撓頭,“對了你讓父親準備一間煉器室。”
“怎麼,你要打鐵?”易婉兒點點頭笑道。
“我打什麼鐵,我哪有那功夫。”易長風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鐵匠可不是好當的,冬天還好,夏天那真是要脫層皮的。
“襄垣大師過幾天要來。”
“哦。”易婉兒點了點頭,旋即大驚:“你說什麼?哪個襄垣大師?”
“李襄垣,李大師,就那個三品煉器師。”易長風摸了摸鼻子這城裏還有第二個襄垣大師么?
“他為什麼要來咱總督府?”易婉兒打量了後者一眼,李襄垣出了門的鐵人,早些年任憑皇室拉攏都不為所動,要不是技術過硬早就捲鋪蓋滾出京都了。
“沒啥原因。”易長風攤了攤手,這件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而他本身就是怕麻煩的人。
“說不說?”易婉兒瞪了他一眼。後者只得悻悻開口,“上次他求我調查他兒子那件事,我查清楚了。”
“袁卜?”說起那件事,易婉兒若有所思。
“昂,那孫子敢修行邪術,殺了他都算輕的了。”提起這人易長風眉頭便是一皺,自古正邪不兩立,要說他和邪修有多大仇恨那倒也談不上,但是和劍道邪術那妥妥是不死不休。
“我將李蘇配劍歸還之後,襄垣大師感激,便表示要來總督府掛個供奉之職。”易長風攤了攤手說道。
“明白了,我會讓爹準備,既然如此今晚我便安排人暗中保護一下。”易婉兒深深地看了自己這個弟弟一眼,不動神色的擊敗了散修第一人,三言兩語間為總督府攬到一名三品煉器師,這個號稱天羅王朝第一紈絝的弟弟,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不過她倒也樂見如此,不管怎麼變比起以前總歸是好多了,所以當下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風風火火的便要出門去解決這事。
“嗯,對了姐,這個還你。”易長風笑了笑從芥子鐲中掏出一個碧色翡翠遞給易婉兒。
這正是當初後者給他的那方天陽玉。
“你先拿着吧,你修行九陽錄還用的上。”易婉兒隨手挽了挽被晚風吹亂的劉海,“就算用不上,去找飛雲商會按照一比十的比例換成純陽玉,也夠你用一陣子了。”
“好,謝謝姐。”易長風也不做作,修行九陽錄確實還用上這個,所以當下笑了笑便將玉石收起。
“嗯。”易婉兒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出了院子。
夜色已深,易長風並無倦意,只是坐在石凳上沉思。他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復盤着這些天接二連三的一些事。
良久,他睜開了雙眼,從懷中掏出一株果子和一方玉盒笑了笑,喃喃自語:“接下來的修行,全靠你們了。”
說罷,他眼神閃了閃,瘋狂的將兩味火屬靈藥一股腦塞入口中,丹藥靈果入腹,剎那間他的丹田之內熱浪滔天,易長風坐定,用盡渾身魂力一絲一毫的煉化着小腹之中的燥動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