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乾杯吧朋友
酒足飯飽后,我們從小北國晃晃悠悠出來,已經兩點多了.夏日灼熱的陽光熠熠耀眼。
黑子喝得有點高,面色黑紅,身體癱軟,已然喪失了對外部世界的正常判斷,車是開不了了,他摟着我,把臉貼到我耳邊,非常神秘地說:“二黑,哥今天告訴你,失戀沒啥的。咱是啥?爺們!是在不斷千錘百鍊中折騰出來的硬漢,還怕這點小風浪?”
“黑哥你這份心意兄弟領了,但你仔細看看我,我黑嗎?”
黑子此刻臉紅脖子粗,從頭到腳全都紅了,紅得發紫,眼睛已然不見眼白,眼神遲滯,充血般的紅。眯着眼打量了我片刻,露出一絲欣慰的眼神,拍拍我肩膀:“我弟弟二黑什麼時候過來?挺惦記他的。”
“打了電話了,說一會過來….”猴子說道。
“再撥…再撥…我和他說…”
猴子撥通了電話,把手機遞給黑子。黑子接過電話,一個踉蹌,另一隻手扶住垃圾筒,沒等說話,條件反射吐了一地,頓時清醒少許,不好意思地擦了下嘴,衝著手機笑道:“我…黑子啊!跋緊的來小北國!扮哥我想你了。磨嘰什麼呢?不像你風格啊,呵呵。你在哪?我直接去接你…沒事,我打車過去接你不就得了…啊?哦。已經出來了那我就不管了,麻利兒點啊?兄弟們就等你一個了。哈哈…”黑子仰頭看了看,繼續喊道:“到3540對面那個浪淘沙賓館找我們,行了…哥又要吐了…”說完扶着垃圾筒繼續開吐。
我忙上前一步一手扶着黑子,一手在他背後輕輕拍打,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猛的感覺胃酸不斷上涌,原本撐到食道的山珍海味衝出喉嚨,排山倒海的洶湧而出。
黑子轉身扶着我,一隻大手在我背上猛烈地敲擊,喝多了手就沒了斤兩。我感覺胃裏地酒菜混合物,伴着胃液隨着黑子一下下的敲擊。有節奏地蕩漾,耳邊響起了沉悶的“咚咚”聲,一陣噁心,胃裏的剩餘物質再一次潮水般傾泄。吐完之後,我推開黑子的大手,嚷道:“去你大爺,忒粗魯了!有你這樣敲的嗎?我還想留着點呢,被你這麼一敲。全吐光了,這頓算是白吃了!”
“你大爺的,人家吃龍蝦。你吐龍蝦,你比他們牛B,哈哈哈。再者說吐光了怎麼啦?不就幾隻破魚爛蝦?你要不捨得,咱先去賓館休息。等二黑到了,晚上繼續小北國,把你中午吐得再給你吃回來…”
黑子說完,我感覺眼前一陣黑,忍不住又想吐,使凈了兩嗓子,實在不出貨了。這才消停。
“閉上你地鳥鴉嘴。再說我就要脫水了。”
黑子惡作劇地笑了笑,見我徹底吐乾淨了。扶着我的肩膀走進浪淘沙。
幾經折騰,我們不禁都減少了幾分醉意。他在浪淘沙開了兩個標間,給了沫沫一張房卡,讓她去休息,我們幾個則在另一間吹牛比。
不多時,張楊來了,如果說上一次的見面,他的改變讓我們感覺意外,這次,更是給我們所有人帶來了強烈的震憾,若不是那稍有點熟悉的五官及黝黑的皮膚,我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形象糟得一蹋糊塗的男人就是我們地兄弟——張揚。他更瘦了,皮膚也比以前顯得更黑,顴骨突出,兩隻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窩,滿臉的汗水順着下巴往下掉,嘴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身上那件皺巴巴的白色襯衫,下身一條髒兮兮地牛仔褲,腳上的皮鞋也沾滿了灰塵,一看就知道是從家跑着到這裏來的。我們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張揚,半天沒有出聲,黑子終於乾咳了一聲,衝上去一把抱住張揚,深情地大叫:“二黑,你可來了,哥幾個等到狗尾巴花兒都謝了。不過來了就好,咱哥幾個好長時間沒這麼齊聚了,好好嘮嘮。”
張揚只是任黑子擁着,站在原地,一聲不吭,眼睛開始發紅,眼看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了,他往臉上抹了一把,連淚帶汗一齊抹掉,深吸一口氣,這才拍拍黑子的後背,擠出一個笑容:“黑哥,對不住了,剛有點事情耽擱了。”
看着眼前這一情景,我們幾個都很理解張揚地心情,但誰也沒說出來,大家都不願意破壞這親切的氣氛,也許這種氣氛以後就很難遇到了。
我感覺鼻子酸酸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上涌,趕緊拿起水杯給張揚接了一杯涼水,猴子也拿起遙控器把空調溫度調低了些。
張揚接過我遞去的水杯,一飲而盡,隨後長舒一口氣。
這時黑子把臉一板,沖張揚大叫:“二黑,你最近變化夠大的,工作很辛苦吧?不過辛苦歸辛苦,一定要先把自己個兒照顧好才行,咱不做那有命賺錢沒命花錢的主兒。有什麼困難跟兄弟們說,別自己跟那死扛,自己家哥們有啥不好意思的。沒了那什麼不還有爹娘,還有這麼多兄弟呢么。我們剛才聊了聊將來地打算,猴子他們鍛煉得都還不錯,以後兄弟有飯吃,還能讓你餓着?”
“嗯…我知道…兄弟們一直都很關心我…我也得活出個樣兒來給大家看看。還需要點時間,我想會好起來地。”張揚被黑子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誒?黑哥,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煽情呢?哈哈。你要是拍言情片肯定紅。”猴子一句使氣氛平和了不少。
“呦!人才啊,幾日不見你小子感情細膩多了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是啊,你想想我單蹦兒一人兒在國外的感受,又趕上倒霉地。我是又害怕又想家啊,我怕萬一中獎了,恐怕連屍體都回不來咯。我那時候晚上做夢。夢見我媽給我包的豬肉茴香餡地餃子,我眼淚花花的。在國外吃不上喝不上地不說,連個說話人兒都沒有,哪有咱兄弟湊到一起樂呵啊。你說咱費勁把火地過去幹嘛,還是咱國內好。放着國內大爺不做,跑出去給人家當三孫子,我再也不犯傻了。我打算以後干自己的事業,張揚先跟着我干,以後你們都穩定了,咱一起鬧個大的。”黑子一翻話說的大家熱血***,既而又狠狠地拍了張揚一把:“你大爺的,太小看你兄弟我了,就那幾瓶酒能難倒我?無論怎麼著,哥也不能讓你跑步來這啊!你也太不把咱哥們當回事了!”
“哎呀媽呀。黑哥現在是哲人了,說得我心裏這個暖和。猴子把空調再開大點…”老趙撩起襯衣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媽的,你瞧你肥頭大耳地。一看就是舊社會地主老財。我這麼瘦你也忍心指使我…”不過猴子還是麻利兒地去鼓搗空調了。
張揚看到也忍不住笑起來:“有兄弟們在我這心裏舒服多了,要不然現在肯定整不明白。我這人就愛鑽牛角尖。我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錢有的是時間賺。我就不信我一直努力還一直這麼窮!女朋友再找,一定要找個比她強很多的,讓她後悔死。我其實還是很帥的。”張揚又來精神了。
“你要清晰的分析自己,你懂嗎?你的優點是:你挺帥;但是你的缺點是:你帥得不夠明顯…”黑子開起了玩笑。
“還不夠明顯?他要帥得像我一樣明顯地話,他媳婦沒跑呢,他就先跑了。哈哈哈!”猴子大笑。
“靠,我就看不得走在錯誤的道路上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有他媽說自己個兒帥的么?你看看我。我啥時候說過自己帥?”我用力甩了一下我額前地頭髮帘子說。
這時老趙和老頭也急了,剛想上前誇誇自己…
“好了好了。都別謙虛了,幹嘛啊?一群大老爺們的。爭這個有個P用啊?”大家一看黑子嚴肅了起來,都消停了,等待着黑子後面的發言。
“誰最帥心裏沒數啊?我都瞧不起你們,說假話一點都不臉紅。撒尿的時候都不低頭啊?得,我來說句公道話吧,省得你們吵吵個沒完。其實最帥地就是…”黑子環視了一圈,撲哧一笑:“我!”
“靠,去你大爺的…”
“啥也別說了,疊他疊他!”
一時間大家又扭做一團。
“誒呀媽呀,兄弟們哪,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們最帥,你們最帥…別,別玩真的…誒呀,我不行了…壓出屎來了…媽媽…”
“行了!行了!放過他吧!咱…咱聊會吧!黑子,你整天在國外飛來飛去,給咱講講你在國外的趣事吧!”老頭哥善心大發。
黑子費勁地爬起來,舒展眉頭,開始跟我們講述他跟鬼佬的一件件趣事,整個下午,把我們所有人逗得笑破了肚皮。張揚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傍晚,黑子出去了。沒多久肩上扛了兩把民謠結他,一進門就遞了一把給張揚,頗有感情地感嘆:“挺懷念咱黑人樂隊的,來陪你哥朋個灰姑娘。”
兩人調好結他,起先灰姑娘在滿屋飄散,之後大家感覺都來了,在他們地伴奏下,一起唱起了《乾杯吧朋友》
“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
吧了這杯酒
忘掉那天涯孤旅地愁
一醉到天盡頭
也許你從今開始的漂流
再沒有停下地時候
讓我們一起舉起這杯酒
吧杯啊朋友
朋友你今天就要遠走
吧了這杯酒
天空是蔚藍的自由
你渴望着擁有
但願那無拘無束地日子
將不再是一種奢求
讓我們再次舉起這杯酒
大家都用心唱着,我的心裏更是百感交集。育紅班、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我們把該上的學都上完了,但隨之而來的並不是解脫和興奮,而是有些失落和茫然,就像剛進大學時一樣地茫然。不過和剛進大學校門時的茫然不同的是。我們已經知道該怎樣做人,怎麼去面對這個世界,但我們對社會的理解還差得遠,以後的變數還很多,我們不知道現實中等待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不過慶幸的是,我們還有父母,還有兄弟、姐妹。還有愛人。只要有他/她們,我想我們就能勇敢地活下去。
隨着音樂停止,我地思想也停止了。大家誰都沒有說話,彷彿還沉浸在慢慢回味着的歌曲中,還在細細品位着人生,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想讓這麼美好的氣氛這麼快就消失,我們都需要一點一點地咀嚼。
“誰他媽起的頭唱這麼有內涵的歌?唱得我都想哭…”看來老頭哥回味完了。他尖叫道:“弄得大爺我心情這麼沉重。換一首!”
老頭彎下腰在地上來回地踅摸,大家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找啥。此時。老頭從一個角落裏拾起一枚髒兮兮的一毛錢硬幣,順手扔到黑子的玻璃茶杯里,而後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對着驚愕的黑子說了句:“來。給大爺再整個《二泉映月》。”
陸海空三軍蹂躪完老頭后,感覺…還有點餓,看看錶已經5點多了。我們叫起沫沫又去了小北國,黑子依然點了滿滿地一桌,我們面前的龍蝦,個頭比中午的大了許多,除了沫沫。我們依然是由胃直到喉嚨都填得滿滿地。
忽然電話響起。黑子一把搶過猴子電話:“猴子翹辮子了,你哪位?”
“我大象啊。”
“我你黑哥。咋中午不過來啊?咱多久沒有見了…”
“黑哥,自從去年打架。我被我爹拘了。現在天天在市委實習,中午那時候走不開,一會還得去幫猴子打聽那個護士…”
“哈哈!好啊,把她一起帶來,咱得好好謝謝人家!”
“哈哈,沒問題。小意思。我一會就帶着她過去找你,還小北國嗎?”“行行…速度!”說完把電話還給了猴子。猴子想囑咐大象在小護士面前別那麼2,斯文一些,但接過電話的時候大象已經掛了。媽的大象也有猴兒急的時候。
我們繼續喝着,吹着牛比….
喝了不知多久,大象一個人來了。一進門就和黑子來了個最親密地擁抱,既而坐到猴子旁邊。
我看到大象落座后臉上有些凝重,絲毫沒有笑意,於是打趣地說:“咋地列?被人煮了?”
“哦…可能這幾天工作累着了。我沒事,呵呵。來,照例一起吹一個。今天晚上不醉不歸!”大象說著舉起酒瓶。
吹罷他把一張帶相片的工作卡交給了猴子。猴子藉著燈光看到一張美麗清秀的照片下,寫着“汪子涵”三個字。他腦子一震——小涵,這一定是照顧自己數日的太空服妹妹,雖然只是證件照,但絲毫掩飾不住她的笑意,在猴子腦海里她總是在笑的。
“大象,你給我這個幹什麼?”猴子問。
“哦…我順手拿的,給你留個紀念吧。人沒來,我只好拿點東西充數,省得你以為我沒給你跑腿。”大象說完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靠!我是那種人么?”猴子裝出一副可憐相。
“是!”大家異口同聲(除了沫沫)。
忽然卡片被沫沫一把搶走,隨後招來我們眾人地圍搶。
老趙興奮地大叫:“真不錯,大象發給哥們吧!你看絕對和哥們是一對。”
“哎!大象,你咋不把人帶來了啊。這都過去多久了,該解放了吧!”黑子起鬨道。
“準是大象自己想覓了,我靠大象太不仗義了吧…”老頭哥鼓着胖臉叫着。
沫沫鼓着腮幫子伸手揪住猴子地耳朵:“說,你要人家照片幹嘛?”
“天地良心,不是我要的。我紡…”猴子呲牙咧嘴道。
大象沉默了許久,抓起酒杯乾了下去。
“就你們幾個貨根本配不上人家。我想哥們幾個好不容易聚聚,把她帶來影響氣氛。”大象輕描淡寫,扭頭對猴子說:“猴子,有空去看看人家吧。”
“滾蛋!又跟這裝領導,大尾巴狼,疊他疊他….”又是這招兒…得,大象犯眾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