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2:Rays 武冕帝皇鱝
見自己身上連續不斷冒出這種噁心玩意兒,我嚇得臉色煞白,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喊來拳王幫着拍打後背和檢索工裝各處窄縫。這是什麼時候跑進衣服里的?數量如此之多,毫無預警一下子撲騰開來,叫人渾身奇癢。
此物林蛙般大小,沒有形體,落地后跳個不停,很快在歪倒的鐵門前聚攏,並紛紛粘連成片,化作了一塊掛毯般的濕潤怪皮,發出吱吱怪叫聲竄進了地下河湍急激流中。
裘薩克慌了神,急急忙忙扯去外套,光着膀子雙臂揮舞,要我也替他全身檢查,想搞清它們是打哪來的。很快蠻漢脫得赤條條的,但除了一身臭汗,任何異常都沒有。
“這套工裝我記得你是從蝴蝶會死人身上扒的,會不會擱陰草里時間久了,蟲子藏進去孵化出來?我一切正常啊。你別閑着,繼續脫啊,一會兒再查查步兵靴,看哪裏還沒抖乾淨。”
“不行,”我臉頰扉紅,讓他背過身去,嘟囔道:“我裏頭沒穿內褲,你別藉機盯着我看個不停。應該都抖乾淨了。它們爬在身上癢得要命,自己是能感覺出來的。”
拳王也覺得繼續站邊上很不合適,便一個飛步竄到空地上,打包里掏出個夏眠般的竹筒子,抓住末梢線繩一拉,將紅色信號彈射發升空,瞬間映亮了半片山銅礦井。他示意我躲在樓里先別出來,自己則向著河床對岸大步流星而去,打算去將牝馬牽回。
趁着這個機會我飛快褪下褲子又飛快穿上,果然那種東西只集中在上身,大腿仍乾乾淨淨的。拳王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孤樓斜對面,他轟開制勢在水裏亂掏,不時抬頭看向我這邊。
“誒?會不會是這個傢伙故意使壞,趁我不備往衣領里投下了什麼?然後賊喊捉賊美滋滋地吃豆腐?”這場風波來得毫無緣由,我的眼前冒出博爾頓那張淫笑的賊臉,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這群世界之子都是饑渴糙漢,沒準欺我不懂異端邪說而肆意耍我。
拳王站在河灘前吹了聲口哨,已有了大發現,急於想讓我知道,正不停地揮手。我沒好氣地應了幾聲,綁上鞋帶直往門外沖,迎面撞上一條打建築背後過來的黑影,那是Alex。
“你怎麼衣衫不整還流了滿身汗?”他掃了我幾眼,又看向對岸赤膊上身的裘薩克,頓時氣得暴跳如雷。法國小青年抬起步槍,便打算向光頭射擊,怒罵道:“說得冠冕堂皇,簡直是禽獸不如,支開我原來就為了干這種齷齪事!真是稍不留神就被豬給拱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清白的。”我慌忙抱住他胳臂,急急辯解起來。果然哪,女人長得適可而止便可以了,如果過分漂亮不論做什麼都容易遭人誤解。一想到自己再有幾天就將恢復真身,着實體驗了一把被人看作不忠的妻子是何等窘迫。不去拉還好,見到人來勸,Alex越發來勁了,嘴裏罵罵咧咧,只想着將我推倒在地射殺蠻漢。
“扯淡,老子才不信你說的鬼話。我這身工裝也同樣是樹林裏死人身上扒來的,怎麼沒見跑出怪蟲來?就你事多,給我閃開!這種奇恥大辱,此仇不報沒法活了!”
“你鬧夠了沒有?”情非得已,我只得甩了他一記帶血耳光,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叫道:“你實在沒自信,就去水裏看看倒影,換做是任何一個正常女人,如果非要在你與他之間做選擇題,會選誰?我有品位那麼差嗎?真是受夠了,每個人都將女性當成附屬品!”
他這才垂下手,被我牽着不情不願地往河床對岸去,沿途我將所見所聞講述給他聽,法國小青年臉色依舊鐵青。不論我問什麼,都板著臉一言不發。就這樣,我倆來到了牝馬跟前。
拳王依舊在水裏亂掏,似乎是抓到了一條胳臂開始往岸灘拖,當完全拉出水,我倆不禁悚然,頓時將不快拋至九霄雲外。這果然是具男屍,但分不清究竟是誰,因為屍骸殘缺不全,上身連着腦袋已被啃掉,只剩一條胳臂和兩條腿,留下道整齊劃一的圓形創口。
“他不是我們的人,剛過來時我見馬兒正在撕咬小腿,它大概以為我是跑來搶食的,便慌忙將屍骸尥到河中央,否則我早打撈上來了。”拳王掄着胳臂,讓我們靠近去詳端。
“可這不像是被猛獸咬死的。既沒牙印也沒見肌腱撕裂,你覺得他是怎麼回事?”我掏出博爾頓的水果刀,挑開屍骸的破衣查看。傷口十分平整光滑,沒有一滴血。
“這不是在破樓上瞧見的那具,而是另一具,許是水流湍急給沖跑了。而且,咱們也沒法證明他是被河裏什麼給啃了。”蠻漢抬起頭,掃了Alex一眼,問:“你有什麼發現?”
“走半道就瞧見你倆在打信號彈,沿途所見都是碎磚瓦礫,能有什麼發現。”法國小青年口吻生硬地一瞪眼,問:“催我回來幹嘛?就為了讓我看你倆。。。”
“怎麼你沒和范胖瘦子他們在一起?”我忙將他拖到邊上,故作親昵地抱着他脖子撒嬌,以免這血氣方剛的愣頭青去找拳王拚命,沒事鬧出點事來,白白傷了自己。
“這不是他讓人群分組?我哪知道倆人走哪去了?你現在跑來問我?”
“算了,總之就是一問三不知,我還是去找自由憲兵核對好了。”裘薩克煩躁地扭了扭脖子,開始往破樓方向回去,指着河面發號施令,道:“你倆繼續留在這頭,我估摸着還會有漂屍被衝下來,另外別再讓馬兒靠近,設法撈具完整的上來。”
“你幹嘛拖着我?你怎知我干不過他?哪怕正面不行我不會來陰的?”見拳王走遠,Alex便咋呼起來。我本想勸他,但轉念一思,索性任他發泄更好,過去他也常愛耍性子,便望着他微笑。俗話說,老拳難打笑臉人,他唱了一會獨角戲,便逐漸安靜下來。
“其實,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與那豬頭絕對沒戲,只是煩躁得很。”他疲乏地將臉貼在我胸口,嘆道:“一想到你很快將變回原樣,我渾身都沒勁。這三、四天的歷險,你我已回不到過去了。中蝴蝶魘的不光只有你,咱們所有人都深受其害,我早已記不清你原來的模樣。當我看見另一個你獨自哭泣,心都快碎了。”
“不要說話,像這樣放鬆躺一會吧。”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便扶着Alex在岸灘前坐下,讓他緊貼在身上,吹起了那首南海姑娘。他方才露出滿足的笑容,雙手收緊挽住我的腰。
我正望着激流發獃,余光中閃過個黑點,再一定睛,原來是那個女兵站在河對岸。她喊了幾聲,見我倆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便涉水過來,坐到了我的另一側。
“拳王找你核對去了,你倆中途沒遇上?”我從Alex衣兜里掏出支短雪茄提過去,替她點燃問:“發電設備找着了沒有?一路有什麼發現?”
“附近幾棟破樓分別是切割場,皮帶軸承的分配處,幾個大熔爐車間,還有些鎚頭研磨設備,就是沒有發電組。見你們發信號,還以為你們找着了,所以出來看看。”女兵貪婪地飽吸一口,也往我身上一倒,說:“你身子真暖,對了,還有件事。在那之前,我感覺身後亮過一陣燈光,大約三、五秒左右。你們站在樓頂高處,是否見到了?”
“我也見到了,但不知具體在哪,當跑到圍牆前探頭出去,燈火便熄了。”我朝遠處指了指,正待詳細說明,忽然望見河溪中又有東西飄過來,忙讓倆人趕緊起身,找來鐃耙開始打撈,只感到手腕一沉,此物重得難以想像,集三人之力也拽不上來,很快被它拖着走。
制勢見狀,便慢跑上來竄入水裏,死命咬住拖上岸,我便見到了一個雪白的肚皮。
“這不會是那個胖子吧?”女兵揉了揉眼睛,讓我喝開啃吃漂屍的牝馬,湊近去看。所幸的是,這具屍骸沒掉腦袋,並戴着個面罩,正是蟊賊之一。身上同樣缺了大面積的零件,整個下半身不見了,同樣周身沒有一滴血。之所以顯得特別沉,是因為半截子屍骨上,還粘附着破漁網般的怪皮,當完全拉出水面,足有五米長度。
Alex托着下巴望着死屍發獃,似乎想到了什麼。我剛打算問,便聽得對岸傳來嘈雜,見正面袋底洞峽口走來一胖一瘦倆個身影,馬洛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正被范斯扛着,嘴裏絮絮叨叨說著什麼。Alex見狀,將手指探入口中,吹了個響哨,隨後招呼我們快步迎上去。
“他這是怎麼了?”當來到跟前,見這倆人像落湯雞似的,渾身上下被深褐色油膩浸透,女兵幫着將人放倒,問范斯道:“你倆怎麼渾身烏漆麻黑的,活像掉進柏油桶那般?”
“別廢話了,趕緊將他倒提起來拍後背,那個拳王老大呢?”胖子來不及應答,整個人癱倒在地,氣喘吁吁地嚷道:“咱們,咱們終於找到那地方了!”
“那個禿子正在破樓間狂奔呢!”Alex焦慮地掃視着山銅礦場,眼中靈光一現,將我拖到身旁,指着破樓背後叫道:“不對,這似乎不像要趕過來,他正追着什麼!你眼神好,趕緊看看,我怎麼感覺禿子好像受了傷?”
“誒?果然是傷了!不好,保鏢要完蛋!”我一把將女兵拉到身後當墊子,移出第三瞳,將平滑如綢緞的綠線擴散開去。當視線穿透層層疊疊的敗牆石墟,便見得有個綠色輪廓逃入了孤樓二階,正伏在暗處手忙腳亂,專等來人冒冒失追上去,好趁機下黑手!而一無所知的拳王正站在樓底空地,氣急敗壞地東張西望,他腦袋被人砸了,血污潑了一臉。
“快,快,不用全圍着,我扛得住。去將拳王先生叫回來,真是爛事一件接一件,哇嘔。”
馬洛嗚咽了數聲,手腳翻飛爬去河灘前,張大了嘴開始乾嘔,許多花蟹般的怪皮打他嗓子眼裏噴濺而出,紛紛扎入水中。這短短五分鐘內,發生了太多的猝不及防,我根本來不及去釐清,只得喝令Alex與女兵去阻停拳王,同時架起瘦子,與范胖慢慢跟過去。結果才走半道,便聽得遠處傳來一陣轟鳴聲,那台停在場口的無敵鐵牛噴着黑煙,亮起前燈來!
難道這台大車是個道具?竄進孤樓的黑影原本躲在裏頭?我深深後悔在路過它邊上時沒有好好檢索一番。換成剛闖進陰宅時,我們必定會津津有味研究它。然而,幾天來不停的血戰,早已令我們疲累不堪,再可疑的東西也吊不起胃口來!
就這樣,我們三人矗在大車和拳王之間,霎那間不知所措起來。只聽得耳旁傳來一聲雞叫,范胖抬起腕錶,雙目惶然地望着我,嘶啞地喊道:“九點半!九點半關鍵點啊!”
腳下的大地在震動,四周颳起陣陣陰風,一切都預示出即將有大事發生!我順着瘦子的目光朝袋底池盡頭掃去,下巴驚得耷拉下來,再也無法合上!只見遠處的地下河掀起六米高的巨浪,伴隨陣陣咆哮,排山倒海地衝著人堆襲來!
“快退!退到背後礦坑段,那頭水淺,刁鑽角度也多!其他的先放下別管了!”拳王大喊道,隨即大步流星趕來,一把扛起我,同時將馬洛夾在腋窩下開始狂奔。
背後的幾人也是瑟瑟發抖,便如一群無頭蒼蠅般跟着鼠竄,當跨出十來步,那台無敵鐵牛引擎爆響一聲,兩道白慘慘的弧光鋪面而來,頓時亮瞎了眼。巨大且沉重的車頭髮出轟鳴,竟然被發動起來,正風馳電掣地衝著人堆碾壓過來!
“此番完了!”蠻漢悲嘆一聲,倆個前後踹踢,將范胖、Alex以及女兵掃進河裏,同時將我和馬洛甩到側面的磚石堆上,正待拔腿,但已來不及了,無敵鐵牛轉瞬間衝到了跟前!
“裘薩克!”我聲嘶力竭地高呼着,在顛倒迴旋的視角中死盯着光頭,既便想閉上眼也難以做到,等待着他末路斑斕的那一瞬!但蠻漢不愧是博爾頓的副手,那種高度神經反彈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他原地蹬腿高高躍起,雙手環抱住腦袋,照着大車駕駛窗撞去,打算拼得一身剮,也誓將躲裏頭的那賊人一同消滅,這正是壯絕的殺身成仁!
早在破墟敗牆的地坑中,我已見識過世界之子們那無畏的勇氣,他們在纏鬥達米安.呂庫古膠着時,就曾抱着手雷撞向雲諾蟲,將自己炸得四分五裂!只是,這個擁有標緻老媽的狂漢,今年才僅僅二十九歲!連何為夫妻都未嘗體會,轉眼間便要直墜地獄!
不知是駕駛艙內的賊人恐懼被他拖死,還是手忙腳亂,輪子原地打滑,竟與他擦身而過,一路呼嘯向遠方而去。拳王全沒防着,撲了個空摔在卵石間,頓時又花了兩條臂膀。我忙支起身,踉踉蹌蹌朝着他過去,耳旁滿是各種人的呼叫聲。
“別管禿子了,先顧上自己吧,九點半註定會死的那人,就是你啊!”Alex狂呼着,朝我連連擺手,示意由他們來擋下一切危險,掩護我往回逃竄!
“聽你那完美丈夫的話,他是對的!”蠻漢齜牙咧嘴地點點頭,嘆道:“既然所謂的九點半是個關鍵點,你只要能掙扎着活過一分鐘,就等於打破了詛咒!”
我還沒來得及應答,只聽得耳旁傳來一陣悶音,回頭望去,便望見那輛無敵鐵牛撞上了礦場另一端癱廢的塔吊,沉重鋼架歪倒下來時,帶起周邊一整排鍋爐儲水罐,砸進河床中央,瞬發之際將河道截成兩段!六米巨浪迅即撞在這堆破爛上,紛紛被排開,濺起的水幕潑打在峽口礁岩上,裂出無計其數的怪皮,發著吱吱怪叫四散而逃!
這衝天巨浪,竟然是活物!壓根就不是尋常的池水!
與此同時,一條黑影頭昏眼花推開無敵鐵牛的車門,翻滾着摔在地上,探出雙臂亂掏,狂燥起來。他豎起耳朵,努力辯聽我的天籟之音,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稻草男孩?”聞聽那人呼喝,我立即停下腳步,回眸去望,不僅揉了揉麗眼。這不會是在開玩笑吧?那條黑影正是列在失蹤名單上的修士!他不知為何竟出現在那台巨型礦車之中!孤樓內搞陰暗勾當的人影也同時注意到了他,便打露台飛撲下來,雙手抱住電線木杆,像只猿猴般跳到空地上,伸手一把將公羊扶起,瞪着發光眼珠看着我們!
這個傢伙留着尺把長的馬尾,帶着鐵面罩,看外貌像是偷襲暗世界菁英的蟊賊!見我已跑出百米開外即將回到礦井,便大力揮手,一開口我才辯出那是個女流,她厲聲大呼:“快回來,呂庫古小姐,那是絕道,跑井裏躲避將必死無疑!你們,根本不知道在面對的是什麼!”
“這隻該死的公羊,啥時候勾搭上母畜生,居然也叛變了革命?”Alex氣急敗壞地抬手舉槍,一會兒對準袋底池峽口,一會兒對準相持扶行的他們,大腦瞬間宕機了。
連番的劫難,讓所有人都陷入混亂,一切來得太快,快到不容人思索。在這時,人堆裏頭腦最冷靜的那位開始發話了。拳王從角落裏揪回馬洛,向我一招手,道:“暫且先信她一回,放棄敵我立場,搞清原委那種事,不在乎一時半會!”
於是,我們一干人等,只得緊追這陌然出現的倆人,回身竄進孤樓內。我扶着修士的肩頭喜出望外,指着這個面罩女賊,問:“你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已戰死在黃金屋裏,這位大俠她是誰?咱們自己人嗎?幹嘛要戴着蟊賊們的頭盔?”
“我不認識,她是救我從黃金屋逃生的恩主,正是那群蟊賊之一。別問了,總之你必須相信她說的每個字!”稻草男孩黑洞洞的眼窩望着二階某處,道:“咱們要進到0254單元!”
“什麼?這娘們真是那群蟊賊之一?”我只感到頭腦一片空白,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抽搐不已,眼淚奪眶而出,破口大罵道:“你竟要我服從這伙殺千刀的大盜?兩條時空線的我,都慘死在他們的毒手之下,小蒼蘭也是他們害死的!我寧願被巨浪吞了,也絕不與敵為伍!”
“誒?”范胖未經歷過雷音瓮的生離死別,情緒顯得很平靜,他撫着啤酒肚不時打量女蟊賊,喃喃自語起來:“我怎麼就不記得這個人呢?他們里確實有幾名女性,但裝束不是戴領帶穿西服的。要不還是請你自我介紹下,究竟是誰?”
“廢什麼話,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我就是那群人之一,滿意了?”女蟊賊探手一把揪住我衣領,叫道:“你給我振作起來,咱們必須在一分鐘內進到0254單元!之前我已撬了幾把鎖頭,但剩四道門還沒來得及開!”
“你吃屎去吧,我恨不能生吞了你!”我狂叫一聲,將身撲出,與賊婆娘滾打在地。她見事情急了,一記大長腿擺踢,鉤住我脖頸順勢壓在身下,將我擒在腿窩裏。抽出手朝着二階右側寬大過道比劃起來。我侯其不備,狠狠咬住她腿根內側,女蟊賊立即發出連連慘叫!
她擰住我長發,朝着水泥汀上死命一砸,趁我昏暈脫出身來,見女兵正站在一旁發愣,便踢了她幾腳,示意將我控制起來,以免害得眾人皆死無葬身之地。她掄着胳臂,走到裘薩克身邊,說:“那個單元就是整片建築的電機房,它過於老舊,還是填煤的那種!”
“一旦啟動了發電機組,隨後呢?”Alex轟開正解着皮帶的女兵,一把擒住我雙手,問:“這瘋丫頭由我來管束,你們粗手笨腳容易弄傷她,先說說你的打算。”
“這才是第一步而已啊,有了電力之後我們才可以開始長途逃亡!你以為這段魄門大概就抽支煙功夫能跑完吧?不妨告訴你們,整段水路長達十八英里!我們的人和你們的人,目前都陷在極度危險之中!”女蟊賊一抬腿,將側邊的鐵立櫃全踹到樓底,大聲叫道。
裘薩克一聽,不由分說便撲到鐵欄柵前,鐵爪怒漲,狠拽起大銅鎖,發出幾聲喊,生生扭斷鎖頭,便徑直跑向更深處,去開第二道鎖。沿途鮮血淌一地,他經過幾番廝鬥,又被無敵鐵牛擦着,胳臂早已青里透黑,已不比往昔了。
耳邊傳來一陣陣潮汐的沉悶低吼,孤樓大門前唯一的一塊光斑很快被黑暗吞沒,更多的雜音由四面八方傳襲而來,我聽得小拽女的嘶叫以及鼓點般的蹄印,牝馬顯得驚懼無比,快速逃入山銅礦場的尾根。我便知道,那勢不可擋的巨大妖物已找尋到我們,前來踢館了!
“小老妹,我也相信她,那個地方被我們找到了!”馬洛不時回到盤旋樓道前,將更多的雜物鐵櫃踢翻下去,企圖阻擋威脅的逼近,叫道:“那傢伙,就是,就是煤炭臉兒!”
“還記得咱們第一天藏身的那間長滿蕁麻的廁所,不是打座便器透過鏡面窺眼去發掘,見到了一個大污水潭子,以及粘稠的黑泥嗎?那個地點,就在山銅礦區正前一百八十米外的峽谷拐口!”范胖連奔帶跑地闖到我面前,指着某個位置,叫道:“我和老馬早就想將這至關重要的訊息告訴你們,但不知何故他全身發癢,一脫下外衣就蹦出無數滑膩的怪皮。慌亂之間,又恰逢各種意外頻發,沒機會開口!總之你不能再與她打架了,先活下來再說其他!”
煤炭臉兒?我的天哪,這個最早出現在陰宅,幾度絕殺我們的怪物,沒想到竟盤根在這錯綜複雜的地下河底!但這東西根本就是道水幕,稠厚得像團啫喱果凍,完全不知所謂!
“你們曾經見過?”女蟊賊聞言,停下手來,閃身回到台階前,一把抱住胖子雙肩,焦慮地搖晃,問:“什麼地點?什麼時候?具體外觀是什麼?既然你們活了下來,要如何破它?”
“完了,早知如此,咱們就該將蕁麻留着!”Alex神情崩潰,他朝我雙手一攤,悲嘆道:“如果死胖子不提起,我差不多都忘了它的存在,為了減負,所有草葉全丟在陰蜮里了!不然,將墳草灑在樓底,便可有效得逼退它的猖狂進攻!”
“快別發白日夢了,原本我見你眉清目秀模樣很帥,以為智商大概挺高,沒料到也是個豬腦子!”女兵擰住法國小青年的衣領,指着我們頭頂要他去看。兩側管道背後,全是各組通風口,它們聯通着露台上的大金屬筒。她放聲質問:“既然那東西沒有形體,又是水幕構造,它也不蠢,為什麼非得走正門,難道不會攀上外牆由那裏滲透進來嗎?”
被這女兵這麼一提,我也覺得Alex根本不像他自我評價的智謀廣遠,在陰宅連番遭難,這東西完全是無跡可尋,會打各處神不知鬼不覺冒將出來,活活將我逼入絕境!
“你們別全湊在一塊,趕緊過來幫手!體力活全我一人來干?放在以往這毫無問題,但剛才我小臂被車撞骨折了!”拳王怒吼一聲,轟然栽倒在地,只見得他雙腿之下幾乎匯成了個小血池,雙手不住痙攣,已是盡了全力。他拼着一腔熱血,不顧傷痛弄開了三道鐵欄柵,只剩得過道最底一座鐵門。
底樓揚起一股腥臭狂飆,如汪洋般的水幕噴湧進樓,並以每秒六米的速度開始瘋狂席捲!稻草男孩立即頂替拳王位置,揮舞着兩隻老拳對着銅鎖一通亂砸,只濺得兩側灰牆全是蜚髓,卻無濟於事!Alex見他只是在白白自殘,便開始亂掏口袋,打屁股底下取出個布袋。
“還好,老子的遛撬器具都在,是死是活,就靠它了!”他獰笑數聲,開始揮舞起來。
“這套蛇劍般的小刀,你不是全折損在瓮門了?”我盯着他揮汗如雨的身影,不由愕然。
“沒有,一直好好在褲兜里揣着,你何時見我折損了?什麼瓮門?我到過那種地方?”
是的,我將異世界與現實徹底顛倒了,由於雷音瓮慘戰過於觸目驚心,我將被隱藏時空線下的Alex與現在的他弄混了。在原始時空線里,這包遛撬工具完整無缺。一回頭,我正巧與女蟊賊四目相對,便一把拖住她手臂,聲淚俱下:“我求求你,請你務必告訴我答案,為何要殺害另外兩個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就為了成全那橫皇老畜牲的陰謀嗎?”
“現在不是探討這種事的時機!你以為只有你是悲劇的主角?”女兵一把拖開我糾纏的手腳,怒不可遏地叫道:“六月十三號,這個永遠該被銘記的日子,所有人都失去了最深愛的摯友和夥伴!我的姐妹們也全部戰死在呂庫古公館,你以為我心大什麼都不在乎?我也想像你那樣放聲大哭,肆意發泄!但這麼做,就能讓她們起死復生嗎?”
“照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它吞了。”稻草男孩快步過來,催着我們起身藏進樓道,然後自己綳直雙手,對準自己眼窩,悲愴道:“就看能不能搞出藤壺,希望能阻停它幾秒腳步!”
這一招自殘,還是起到微末作用的,樓底狂躁的煤炭臉兒,顯然很忌諱這些石灰質的海石,噴濺而出的污血霎那間封堵住樓道,並在修士接連不斷的揮灑中將每個轉角都填滿。藉著這個喘息之機,Alex不僅弄開了鎖頭,而且將最末的幾扇大門全部撬開,只因這破地方沒有門牌號,根本弄不清所謂的0254單元在哪。就這樣,我們終於找到了靠燃煤發電的機組,而且另有所獲,在隔壁儲物室內,發現了三把信號槍和整整一箱信燃劑。
當闖入這個悶熱寬敞的廢廠房后,眾人群出群力,將一切可以利用的破櫃鐵凳,全部頂在大鐵門前,以期拖延足夠時間。為此眾人再度分組,范胖眼鏡去找尋退路;修士和拳王負責鏟煤填充火腔;而女兵與女蟊賊負責監守這道入口,剩餘的我和Alex,則被安排去重組亂麻般的線組。每個人都各盡所用,只有我是多餘的,因為什麼都不會。
“這很正常,人不可能什麼都會,如果有人對你說他什麼都懂,便代表了他什麼都不懂。”拳王欠了欠身,對我露出個難看的微笑,朝信號槍努努嘴,道:“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你就陪在邊上說說話。另外也可以幫着填充信葯,信號槍的助燃劑威力是很大的。”
我只得輕嘆一聲,隨即找尋些話題,與倆個大漢攀談起來。出乎我意料,原本我以為拳王是看不上刑徒的,豈料他對稻草男孩評價甚高,並肯定全盛時期的他,絕對是個狠角色。
“擅使短刀匕首之人,往後你一旦遭遇,什麼都別想,立即轉身逃跑,決不要懷着僥倖!”蠻漢比擬着,給我說透其中的道理。他認為拿刮刀當武器的高手,神經反應遠超常人,因刀身短,發力猛外加捅破身軀速度極快,是極難防住並全身而退的。即便是他,在實戰中遇見那種人,有時也會認慫。為什麼如此肯定修士?因為他大半輩子來,身上沒被刺傷過。
“沒有那麼神,你過譽了。”聽聞有人正在誇他,稻草男孩扶着脖梗頗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打小便擅使刮刀,但並不全用來近戰,許多時候靠的是飛擲。因此我通常隨身帶着十三把,可惜兩天來全部折損盡了,只剩下一對鯨刺,而只剩獨把。”
“稻草,另一把鯨魚釘在我這,”我慌忙抖開背囊,從包里取出狄奧多雷掉在溝渠內的黃銅刺矛提還給他,好奇地問:“為何你會鑽在那部大車內?你究竟是怎麼逃出黃金屋的?”
“說來話長。”他伸手點燃順來的weed,吧嗒吧嗒抽上幾口,敘述起來。
原來這個傢伙,抵達不死鳥的時間,要遠遠早於我們鏖戰閃靈,他可能是最早一個跑出飛檐地帶,闖入山銅礦坑之人。在星門下,他被呼嘯而來的一頭碎顱者帶起,拽進了亂戰,但當人摔進屍堆后,那些鐵仙女反倒撇開他追殺其他人去了。久而久之他方才明白,可能是自己曾為半妖,身上帶有某種特殊氣味,讓群妖誤以為是同類,因此才逃過了一劫。
“透過綠線,我彷彿瞧見你竄進了古蠻大腦袋的頭顱里,有沒有這事?”修士雖然正唾沫四濺地描述,但手腳翻飛絲毫不敢懈怠,見我微微點頭,便又說:“我不知你是嚇傻了還是在被什麼追趕,便也緊跟着爬豁口,想要拖你出來。可仔細尋了一圈,你已不知去向。恰在那時,我被那個女賊盯上,她緊隨着我一起爬入腦勺。我本欲與她廝殺,但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皆與別人很是不同,總之我心底對她產生了信任,便在一口深孔前雙雙躍下,跳入底下的池潭溝渠里。一番掙扎后,便七繞八拐地來到了廢工業區。”
隨後,這對孤男寡女相互扶持着來到了山銅礦場,爬進無敵鐵牛內打算休整,因為太冷故此抱在一起取暖,不經意間熟睡過去。待到醒來女蟊賊早已下車忙乎開了,並偷襲了拳王。他見極遠處那隻氣吞山河的怪物即將殺到,而我正跪在磚瓦之間,頓時氣急攻心,駕駛起這部礦車去撞塔吊,後面所發生的我便都知道了。總之他並不清楚對方來路,就像他說的。
拳王的說辭,也驗證了他的話。光頭說自己去找自由憲兵時,未見到女兵反倒是瞧見一個面罩蟊賊正賊眉鼠眼地四下亂走,便偷偷追逐她而去。哪知在石料車間背後受陰襲,禿瓢被砸開花,這才氣憤難當想要擰死她。總之這個女人什麼來路,誰都不知。
“再加把勁,給我一分到兩分鐘,我就搞掂這堆破爛了!主要是設備太陳舊,又是古典的沃克牌蒸汽火煤機,現代也沒幾人會擺弄了。”遠處的Alex咋呼起來,顯得十分亢奮。
我只得兩頭奔走,一會去看他修得怎樣,一會去給倆個女流打下手,當我將填好的信號槍一字排開,范胖眼鏡與此同時也回來了。見他倆面色發灰,我不僅心頭一凜,難不成這所大屋,沒有其他的出口?如此豈不要了性命?但馬洛擺了擺手,說暗道還是找到了。
“我和老范核對下來,可能已知道了那隻煤炭臉兒的來龍去脈,那樣的東西,是殺不死殺不盡,完全消滅不了的。”瘦子悲嘆一聲,端起那把怪弩,雙目死死盯着正被水霧狂拍的鐵門,道:“那隻東西,並不是原始生物,他或許來自遙遠的武冕長城巨隆座!”
“真的假的?何出此言?眼鏡你慢慢講。”一旁的Alex聞訊便張大了嘴,急促地發問。
“因為答案就記載在獸皮記書里,起碼拉扎洛斯是知道此事的。你們還記得駱駝皮下半段有提過這麼一筆?老呂庫古着人從鄂霍茨克海域打撈上某物,並將水族箱移到了廢宅某處陰養?那東西便是煤炭臉兒的雛形!”馬洛四下亂找,方才記起黑包已被閃靈奪了。
“那也可能是某種未知生物,你如何判斷它來自外星?”法國小青年已搞掂了設備,也端起步槍走到人堆里,嬉皮笑臉地開始惡意抬杠。
“別忘了,它最早幻化成肥胖的模樣陷害我,隨後又化成了其他人外觀,這就是種擬態生物!例如章魚海蜇等等,可以在自我意識之外隨着環境而變化.對它們來說,全身各處都是大腦!然而這丫挺的更絕,它不僅擬態而且超級巨大,我看身長几英里都算說少了,並且還能化整為零,重新聚合!你告訴我它屬於什麼學科?”范胖將胸一挺,直面心懷歹意的壞小子,嚷嚷道:“根據小老妹在呂庫古山莊聽來的見聞,以及那隻老妖所形容的帕德拉超星系團巨隆座,最初開出蜂巢氣泡宇宙的,也許正是一顆擬態行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