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獅
董煥拿着即將出爐的福布斯排行榜,從上到下掃了一眼。
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他肯定地點點頭。
這次的“首富”是個叫埃隆·米斯特的年輕人,做事很高調,還買下了推特。這事兒讓董煥很滿意,因為足夠吸引眼球。
實際上,董煥才是藍星真正的首富,可是福布斯排行榜上的虛名有什麼用?連福布斯都是我家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始終記得父親告誡自己的這句話,這話頗有點道家思想。
就連能跟自己分庭抗禮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也從不顯山露水,只不過那是一個百年世家,人丁興旺,而自己奮鬥至今也只有一個人。
可是等自己死了,這座有着跨國金融財團、能源化工巨擘、軍工複合體,附帶媒體喉舌和雇傭兵業務的商業帝國,必將分崩離析。各國、各財團為了瓜分遺產,又會掀起一場經歷、政治、軍事危機,屆時又會是一次腥風血雨、人類浩劫。
想到這裏,坐在輪椅上的董煥一陣出神,內心酸楚。
一旁的第一秘書薇薇安附耳小聲詢問:“先生,那就照這個發佈了?”
董煥的耳朵已經沒有知覺了,昨天他還會覺得薇薇安如蘭的氣息讓耳朵痒痒的。
“這副身體,已經朽爛到這種程度了嗎?”
他勉強點點頭,表示了同意。
好後悔啊。
怎麼沒跟薇薇安發生點兒什麼?
看着薇薇安西裝直筒裙下婀娜的身段,董煥苦笑一聲,明明自己正值壯年,卻有心無力。
“先生,安迪醫生來了。”薇薇安從不像別人那樣叫董煥董事長,而是叫先生,這樣叫既尊敬又親切,也是因為董煥的頭銜身份太多,董事長、聯合會主席、商會會長···
安迪醫生和護士將董煥的輪椅推到樓上的診所,這個診所只供董煥一人使用,各種最先進的大型設備應有盡有。
專家團也為董煥會診過很多次了,結論從沒改變:癥狀是多器官合併衰竭,沒有查到病因,好端端一個人,肉體突然就衰老、腐朽下去了。
“也許是基因問題。”
這是專家團最後的結論,在董煥看來無非是現代醫學解釋不了,找了一個借口。
這次安迪檢查以後得出的結論也是基因問題,最多還能再支撐一個月。
簽完保密協議、刪除了設備數據、封存了醫療檔案,有秘書送安迪他們離開。
董煥的醫療檔案就類似於古代皇帝的醫案,屬於絕密。但他這麼久沒有露面,對手們就是再蠢也能猜到幾分。
一頭雄獅病危,豺狼、鬣狗、禿鷲聞到氣味就會蜂擁而至,待他無力反抗,就將這個昔日的王者活生生地吃干抹凈。
這事兒他太熟了,想想晚清?
董煥本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現在已經病入膏肓,便再沒有什麼禁忌可言。
“薇薇安,推我去地下七層。”
地下七層,是董煥的私人收藏館,本來是為了收藏些藝術品,但藝術往往與宗教和玄學捆綁在一起。
“破譯工作怎麼樣了?”董煥在古埃及的羅賽塔石碑前問薇薇安。
“已經進行了百分之四十,再有半年就能破譯成功。”
“半年?半年以後,我的墳頭草都有兩米了。”
“這個呢?”董煥指着一塊瑪雅太陽曆問道。
“影子雇傭兵費盡心機才找到瑪雅大祭司,給了半噸黃金,
他說每獻祭一百個壯丁,能保證續命一個晝夜。”
“算了,這事兒我做不出來,又不是石磯娘娘,你也不是申公豹。”
薇薇安笑了,然後在耳麥里聽到安保彙報。
“怎麼了?”
“先生,保衛部說前台有兩個人來訪,自稱你的師門。”
“師門?”董煥微微一怔,“什麼打扮?”
“一個八九歲的道童和一個妙齡道姑,都穿一身玄色道袍。”
董煥記得自己是在道觀里拜過師父,有過師門的。那是他四五歲的光景,得了惡疾,遍訪名醫,久治不愈。祖父帶自己到家鄉山中的玄衍宗記了名,病忽然之間就痊癒了。
倖存者偏差吧,也許只是知道自己發達了,過來打打秋風罷了,一個不出名的小宗門,又能有什麼真本事呢?
“讓他們來吧,在會客室。”
會客室內,董煥提前從輪椅坐到沙發上打起精神,才讓兩人進來,萬一是羅斯柴爾德的探子呢?不得不防。
薇薇安給道童和妙齡道姑一人沏了一杯清茶,是今年剛上市的雨前龍井,用虎跑泉的水煮成。
薇薇安雖是德國人,金髮碧眼的,但茶道卻已達三級,先是雨露均沾,烏龍進宮,高山流水,涕零如雨,剔鱗刮沫、仙子搖扇、旋轉乾坤、烏龍入海、側清餘孽,會客室內瞬間茶香四溢,清新怡人。
又是一套鞠躬禮、伸掌禮、捧取法,優雅得體,令人賞心悅目,要不是董煥腎衰竭不能喝茶,一定要品一杯。
現在嗅覺也快退化完了,能聞到淡淡茶香已屬萬幸。
道童卻皺皺眉,沒有去接綠茶,問道:“我不喝綠茶,有沒有別的?”
“小師父想喝什麼?紅茶?開水?”
“有可樂嗎?”道童問。
薇薇安看着董煥,董煥一臉黑線,但還是點點頭,讓給道童拿了一杯可樂。他一飲而盡,一點沒有出家人的持重。
“你們是怎麼來紐城的?”
“飛來的。”
“哦,坐飛機來的。”董煥說。
“道衡,我們在童子籙上發現你的記名墨字黯淡,師父夜觀星象,演算八字,發現你的命星黯淡,就要不久於世,壽數不過兩旬有餘。”道姑朱唇輕啟,說明來意,清麗的面龐上閃過擔憂,道衡就是董煥的道號。
董煥暗自驚訝,他的健康狀況極其保密,兩個多月來從未出席過任何活動,只是對外宣稱在外休假時腿部骨折。更何況壽命只有一月不到這事,他也是近兩天才剛知道,
“這位師妹,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我身體非常健康,就不勞關心了。”董煥雖然十分吃驚,但城府極深,說話滴水不漏。
道姑眉頭一皺,糾正道:“我是你師姐。”
董煥憋不住了,說:“你看着也不過十六七歲,我都而立之年了,你是我師姐?那他是不是我師兄?”
“我是你師父。”道童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