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屋與乞丐
陳放似乎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覺。
即便是醒來的時候,他仍然感覺自己還在沉睡,恍惚之間,甚是舒適。
閉着眼睛時,一股沁入心扉的香氣就已經從他的鼻腔滑入了胃裏,像是一把銀鉤將蹂躪胃部的貪婪勾出。
猛然睜開眼睛。
房屋裏空無一人,而看到面前這一幕的陳放,詫異着張大了嘴。
這間屋子之所以能夠稱為屋子,就是因為它有頂棚,有牆壁還有門,但是裏面卻只有一張他身下紅磚堆砌起來的床榻,牆壁上一張漆黑的山水畫和一張不能稱之為桌子的桌子。
一張缺了一個腿的桌子。
但是意外的是,桌子上卻放着豐盛的佳肴,還有一壇香飄四溢的美酒!
陳放立刻走到了桌旁,菜還在冒着熱氣,酒還溫熱着,而手邊則是有一封信和一本厚重的書,還有一個綉着花的布袋子。
拆開信封之後,上面的字很潦草,不過粗略可以看得清幾行字寫的是什麼。
【我已追隨太子殿下入紫雲山修行,拜入紫雲山門下,因你未開脈,且紫雲山門人數暫滿,無法招收。太子殿下知你乃是我陳國舊部,於是討要來這本紫雲山門之中基礎絕學《元陽練氣譜》,自行參悟修鍊。待蘇醒之後,便可順着河流東去隆陽城三教寺中暫行紫雲觀外門弟子之禮,做滿一年便可上山求藝。這頓飯,也算是太子仁德之心,念與你君臣一場,賞賜於你。】
【另有一事相求,我現在已入仙門,斬去凡間塵緣。當年我兵敗,路過隆陽城時,三仙居孫掌柜曾救過我一命。我有些一些報恩之物,在此行囊之中,請你幫我還於孫掌柜,錢袋裏的銀子你盡可花去,算作對你的補償。】
最後的落款是梁謙。
陳放放下信紙,捧起了手旁的《元陽練氣譜》,打開之後,細細研讀了幾行字。
“看球不懂。”
陳放長出了一口氣,先將此事放在一旁,將桌子上的包袱打開,裏面有一封書信,一個生鏽的鐵盒子,還有一個雕花的銀袋子。
他將拿了起來,打開一看,裏面竟是有足足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能買點啥呢?”
陳放根本不知道現在的物價,也無法判定這是不是一筆橫財,只能將錢袋子丟在行囊里,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至少面前這桌子菜,是筆橫財。
剛以為找到了組織,結果一覺醒來不光人被丟在了紫雲山外,連睡覺之前以為登仙證道的大路都沒了,現在陳放只能寄希望於這本《元陽練氣譜》上。
陳放吃着飯,腦海里回閃過了無數個問題,自己該怎麼辦?紫雲山上不去,三教寺能不能去的成?隆陽城距離這裏遠不遠。
這都是自己即將面臨的難題。
陳放吃的很快,雜亂的心已經讓面前這些佳肴變得沒有什麼味道,現在他只是想吃飽,找一個安定的地方,洗一個澡,好好的休息休息。
從未想過這些小事情,如今竟然這麼難以實現。
正在百感焦急之際,門口突然發出了一個聲響。
陳放抬起頭看過去,從那高起的玄關處先進來的是一隻腳。
確實是一隻腳,沒有鞋子的腳,那隻腳十分的臟,泥巴裹在上面展現出一層層不同的紋路,僵硬的皮斜斜的翹起來,似乎輕輕一扣,就會有髒兮兮的皮脫落下來。
伴隨着第二隻一模一樣的腳踏進房門,他看到了這隻腳的主人。
這隻腳的主人是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少年,但是臉上卻非常臟,身上的衣服儘是破洞,還有幾處積攢着黑泥的皮膚露了出來。
陳放幾乎是瞬間斷定了他的身份。
這是一個乞丐。
但卻不像是尋常的乞丐,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乞丐會有一雙乾淨的手。
乞丐的手非但乾淨,看上去還很柔軟,像是一個女人的手。
陳放順着向上看,直到看到他那顆結實的喉結時,才打消了念頭,開口問道,“你是……”
“我是一個乞丐。”乞丐笑着看向陳放,露出了一行潔白的牙齒,“我是來討飯的,這麼大一桌子菜,你一個人肯定吃不了。”
陳放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他本來就沒什麼食慾,現在基本上已經吃飽了,於是攤開手,“吃吧。”
“謝謝。”
乞丐笑着走到了桌子旁邊,蹲在了椅子上,雙手去抓半隻叫花雞,嘴裏還嘟囔着,“我在外面等了你四個時辰,直到那個官兵打扮的人走了,我才站在門口繼續等,又等了你兩刻鐘,你才醒來。”
“哦?”陳放好奇道,“那你為何不直接進來吃呢?”
“乞丐要有乞丐的規矩,吃飯一定要吃剩飯,乞丐絕不能吃剛做出來的菜,否則就不配稱之為乞丐。”乞丐一邊將雞肉塞到嘴裏,一邊蹲在椅子上,挑着眉說道。
似乎乞丐突然變成了一個高貴的職業。
“所以你不坐下來,卻要蹲着,也是這個道理?”陳放問道。
“是。”乞丐用異樣的看光看着陳放,“這些都是乞丐的規矩,就算你不是乞丐,你也應該知道,什麼樣子的人都要有規矩,沒有規矩的人,下場會很慘。”
陳放嘆了口氣,“這我知道,可是我卻不知道,我該是個什麼人。”
“天下還有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乞丐笑了笑,“看之前給你送飯那人的衣服,你是陳國人?”
“你知道陳國人?”陳放來了興趣。
“我當然知道。”
乞丐咀嚼着嘴裏的雞腿兒肉,專門留出的半個嘴巴用來說話,“天底下消息最靈通的就是乞丐了,因為我們平時除了要飯什麼事兒都沒有,就顧着打聽消息了。”
乞丐好不容易吃完了雞肉,又拿起手去抓那半盤杏仁炒黃魚,接著說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被紫雲山棄了出來,而和你一起來的將軍,已經入了紫雲山?”
“是的。”陳放低着頭。
“來喝酒吧。”乞丐笑嘻嘻將酒杯擺好,拿出酒壺倒酒,“想必他已經給你找好了退路。”
陳放嘆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自己雖然剛吃飽飯,但是渾身都是無力的感覺,嘆息道,“沒什麼心情。”
“你好奇怪。”乞丐笑了笑,“酒是糧**,吃飯怎麼能不喝酒呢?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定要喝一杯酒的。”
乞丐將酒倒好,遞給了陳放,“現在陳國王朝已崩塌,紫雲山又不要你,將軍也不留你,那你就要和我一樣做乞丐咯。”
“我……”陳放端起酒杯,和乞丐碰了一下,“我要去隆陽城,三教寺,做紫雲山的外門弟子。”
他將酒杯放下之後,拿起了手中的《元陽練氣譜》,“或許我勤加修鍊,一年之內,還可以再進入紫雲山也說不定?”
“那本書?”
乞丐愣了愣,從懷中拿出了三本同樣厚的書丟到了桌子上,“我這裏有《元陽練氣譜》,《元陽練氣譜,天靈訣》還有《元陽練氣譜,養氣訣》你要不要?西邊村頭兩文錢五本,另外兩本太厚我就丟了。”
陳放十分不解道,“這……他救了我……又為什麼騙我?”
“沒有人騙你。”
乞丐笑了笑,“《元陽練氣譜》確實是紫雲山的基礎法訣,紫雲山上的弟子也都在練這些。這東西也不怕別人知道,如果能修鍊就修鍊,修鍊不了,也沒辦法。”
陳放凝視着乞丐,良久之後,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乞丐問道,“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我覺得我自己很可笑。”陳放拿起了酒杯,連幹了三杯,“我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裏,又莫名其妙的經歷了這一切。”
“那就喝酒。”乞丐又給陳放倒了一杯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事情,明天再去想。”
陳放吐出了一口氣,大喝道,“喝!”
二人推杯換盞,陳放的心中卻仍然打着結。
什麼是開脈?又怎麼才能修行?
若無法修行,似乎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立足。
他想到了陳國皇宮之中的屍體,如果沒有實力,他可能在將來就會成為那些屍體中的一個。
他又想到了玖洛仙子,舉手投足間便可翻雲覆雨,翱翔天地。
試問誰不想成為那樣的強者?
他想。
他迫切的想!
乞丐已經睡了過去,他將桌子上的食物都吃完,酒也喝了一半,此時兩頰微紅,趴在桌上,打着香甜的鼾。
而陳放睡不着,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感覺身上的力氣無處釋放,最後舉起整壇酒,咕嘟咕嘟地往嘴裏倒。
月光被斜斜地拉長,寒風從屋外闖入門內,侵蝕着乞丐,吹打着陳放。
他的脊背都在發涼。
再流不出一滴酒的罈子歪斜着倒在地上,陳放靠在冰冷的紅磚破床,思索着自己的路。
“我好像什麼都沒有,一個破屋子,一個破酒罈,一張破窗,一張破桌子,哦!”陳放指着牆上的那幅畫,“還有一副破……”
當他的眼睛隨着一件一件東西劃過的時候,最終定格在了那幅畫上。
畫變了!
不再是那一片漆黑的畫!
而是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畫!
陳放的腦海里如同炸了三十八發二踢腳一般,發出無窮無盡的嗡嗡聲,立刻攙扶着桌子站起身,直奔那牆壁。
雙手按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陳放看到第一行字時,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已經涼了!
瞬間清醒。
【開脈所需食材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