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賜你解脫之人
寂靜無聲的拳場裏，已經沒有人再為‘屠夫’手裏的紀磊說話了，他們已經默認了這一切的發生。
唯一讓他們還停留在這裏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屠夫’還沒有徹底擰斷那個人的脖子。
“很好，我很滿意，”‘屠夫’的耳邊終於恢復了安靜，他很滿意這群蒼蠅的無能，“瞧瞧，我說的一點也沒錯，你們除了會圍着死亡不停的發出噪音，還能做些什麼？”
“至少，他可以像一個男人一樣有尊嚴的死去。”
沒有人回應他。
太令人失望了，這就是自己拼盡一生想要取悅的人嗎，‘屠夫’失望的低下頭，一直以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像個小丑一樣去和死亡跳舞，換來的就是這樣的背叛嗎？
原來他們都是惡魔啊，是自己親手用幾十場比賽，幾十具屍體供養出來的吃人惡魔啊。
真是可悲啊...
哪怕有一個人站出來，走到自己的面前也好...
但是沒有。
是時候終結這場鬧劇了。
下一刻，一個人驚呼出聲，‘屠夫’猛地抬頭望去，卻看見人群都在直直的盯着自己手裏的死人，他僵硬的轉動脖子，看見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個本該在自己手裏死去的加西亞，正在低着頭凝視着自己，他的瞳孔猶如深淵般黑暗，深不見底，他的胸口發出密集的‘咔嚓咔嚓’的聲音。
透過他身上破碎的外衣，‘屠夫’看見‘加西亞’胸口的骨頭正在不斷的復原歸位。
一股死亡般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加西亞’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發出了讓他如墜冰窟的聲音：“放開你的臟手。”
這不是他，這絕對不是他！
‘屠夫’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顫抖，而在他出神的那一瞬間，‘加西亞’伸出手扣住了他的手指，然後乾淨利落的一拉，一折！
“啊——”
‘屠夫’的哀嚎聲再次響起，他捂着那兩根被‘加西亞’折斷的手指，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個翩然的身影緩緩落地，恐懼，憎恨，不甘，所有的情緒全都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加西亞’注視着他，‘屠夫’卻感覺他是在注視着一個死人，那雙漆黑的瞳孔中沒有絲毫的感情，只有冷漠和麻木，他記得這樣的眼神，那是屠夫注視待宰的羔羊才會有的眼神。
很多年前，在他踏足拳場的第一天，有人問起他的名字，他總是驕傲的回答：“我叫‘屠夫’，專門宰殺你們這些臭魚爛蝦！”
很多年後，他實現了他的諾言，他成為了都戈靈不敗的傳奇，他成為了擂台上的‘屠夫’，直到這一刻...
他才明白，原來自己在一個如此強大的面前，甚至連被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加西亞’環視了一圈，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他沉默了片刻，竟然轉身準備離開擂台，所有人驚呼出聲，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離開擂台，就意味着認輸。
“等一下！”
‘屠夫’叫住了他，“比賽還沒有結束，你不能離開，這個擂台只有一個人能活着走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沒有第三條路。”
‘加西亞’停下了腳步，依然冷漠的開口：“你不配。”
‘屠夫’竟然笑了，他強忍着劇痛把那兩根被折斷的手指複位，然後握緊，
擺出了準備架勢，“也許我不配，但是我必須有始有終，我再說一遍，這個擂台，只能有一個人活着走下去。”
‘加西亞’無聲的轉過身。
“你應畏懼死亡，因你卑微如塵，”‘加西亞’低頭，低聲念誦，“你應正視死亡，因你無法逃避；你應擁抱死亡，因它指引你歸路。”
“求死之人，說出你的名字。”
‘屠夫’咬着牙，一字一句：“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葉莫夫.塔爾巴特。”
‘加西亞’抬起頭，緩步向‘屠夫’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屠夫’的心口上，越來越重，直到再也不能呼吸。
‘屠夫’想要舉起拳頭迎上去，卻發現自己連腿都抬不動，因為雙腿在顫抖，發自本能的顫抖着。
他終究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在‘加西亞’面前，他宛如卑微的螻蟻。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人？”他顫聲問道。
“賜你解脫之人，黑夜使者。”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聽到這個久遠而古老的名字，‘屠夫’突然什麼都明白了，“你們...還是回來了啊，哈哈哈，好啊，好極了，殺光他們吧，殺光他們！把這個該死的世界毀滅吧，哈哈哈哈...”
‘屠夫’放聲狂笑！
‘加西亞’走到他面前站定，聆聽他最後的遺言。
“啊，真懷念以前的日子啊，”‘屠夫’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臉色異常平靜，“動手吧，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噗呲——”
‘加西亞’的手如同一把銳利的尖刀插入了‘屠夫’的胸口，緊接着握緊了他的心臟，‘屠夫’閉上了雙眼，靜靜的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一聲沉悶的微響。
‘加西亞’收回了手，然後猛地一震，一潑猩紅的血液被甩在了擂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傢伙臉上，溫熱的血液順着他們的臉頰滴落，追逐死亡的人終於迎來了真正的死亡。
‘屠夫’仰天倒下，面容安寧。
‘屠夫’死了，在無數人的見證下，葉莫夫.塔爾巴特也死了，只是無人知曉。
觀眾里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聲，他們一邊驚恐的逃竄，一邊不斷的擦拭着臉上和身上的血液，彷彿那是來自地獄的瘟疫。
他們就像一群嗜血的蒼蠅，在面對真正的野獸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四散而逃。
‘加西亞’面無表情的看着四散而去的人群，忽然身體一軟，重重的摔倒在地。
二樓的包廂里，龍格爾低着頭，他已經清晰的感受到了面前黑暗中的人正在散發著滔天的怒意。
“老闆，我們該怎麼處理？”龍格爾低聲問道。
“咔嚓——”
黑暗中的男人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鮮紅的酒液和猩紅的鮮血混合著滴落在巴洛克羊毛地攤上，觸目驚心，男人緩緩的站起身，看着樓下慌亂的一幕，扯着沙啞的嗓音說道：
“把那個人帶上來，還有，把莫里森那個該死的雜碎也給我找來！”
最後一句話，響徹整個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