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的帝王
天授元年,盛唐幻夜,或許應稱為“大周”,洛陽方取代長安為都,繁華神都歌舞昇平。
立於洛河畔,皇城僅有一線之隔,繼位的新皇總是要彰顯幾分實力,藉以威懾舊臣,武曌相當清楚李家根基之厚,這滿朝文武,站在李家背後的不知有幾人。
南市,小販與胡人相互往來,宛如一族兄弟,是盛世之相。
“小二,羊肉一碟熱酒一壺!”
“來咯!”
“喲,這位爺裏面請……”
酒樓熱鬧非凡,這等市面的主人身後多有撐腰,在行市中也算不大不小的違禁區,達官貴人來此商談要務,私鹽販子在此交流,無人問及你的過往,也是道上不成文的規矩,商家也憑此撈油水。
兩男子走進點中,小二立即迎上前來,二人見狀直接壓低斗笠,走在前面那人從袖中拿出幾分碎銀塞在小二手中,小二立馬心領神會,不再多過問。
“二位客官要吃點什麼?”
“開個雅間,酒肉隨便上。”
“好嘞,這邊請!”
兩人被引領着前去二樓,卻一直不見露手,皆隱藏在長袍之下,這是拔刀的起手式,腰間閃爍可見的小銀魚解釋了他們的身份。
隸屬御史台,殿院使,監督百官及神都眾人。
“就這麼輕鬆?”
“不然呢,你還要怎樣。”
二人摘下斗笠相對而坐,放刀於桌面上,自斟自酌,一人年輕貌美,看似正值韶華之時,對面青年男子雖有幾分消瘦,卻掩蓋不住凜冽的氣質。
“既然知道這為什麼不把它查封了?留着當後患嗎?”
女子挑起盤中花生米,一粒粒扔進嘴中,絲毫無形象可言,男人不說話,只是淺酌。
“喂,我跟你說話呢。”
男人右手置於刀上,腕間是青綠色手鏈,女子吃了一驚,這……是定情信物?
“沒想到還有人送你……”
“別說話。”
男人閉眼,呼吸聲漸小,彷彿自己不存在一般,在等待着什麼。
喧囂的酒樓依舊,叫賣聲,哭喊聲,爭吵聲……
風驟起,捲起些許髮絲,男人錯起抽刀,下一瞬刀鞘已然破開木牆,幾息后男人在墊子上消失,轟然崩塌的牆壁與身影交錯。
再仔細看去時,男人已經踹翻幾人,隔壁雅間狼藉一片,刀架在一人脖子上,慌張眾人嘴角還有油膩,想必數息前還在大快朵頤。
“你……你是什麼人?!你可知道我是尚書令黃愈,就敢這般無禮?”
男人飲盡杯中殘酒,用刀撥開尚書令衣襟,懷中褐黃色土布赫然出現,尚書令臉色大變,不顧生死急忙伸手掩住。
“尚書令?皇帝又如何,又不是沒殺過。”
黃愈頓時知曉今日踢到鐵板,這人有這般行為想必是預知到自己的行動,也許是為錢而來?
“這麼了解我的動向,想要錢?說個數吧,不要太過分,要知道我的勢力遍佈神都,逼急了你我都沒好下場!”
尚書令抬起頭,收起可憐相有了幾分威嚴,甚至端起酒壺斟滿一杯。
這是以攻待守,黃愈很清楚自己做過什麼,世人總會有得罪之人,事後能花錢擺平就好。他在考慮出去后該然後定下這人的罪名,好在拿錢跑路前動手。
“啊啊啊!!!”
酒杯掉落,瓊漿滿地,尚書令右臂綻出血紅色花,半隻胳膊應聲落地。
“你在說些什麼?抱歉,
我沒聽清。”
男人眯起眼抓住黃愈頭髮,血色眼眸彷彿從深淵爬出的惡鬼,側身貼近他的耳邊,細聲說道:
“你好像並不知道,我真的殺過皇帝。”
熱鬧非凡的酒樓突然沒了動靜,安靜地讓人不適,一群人轟然衝進,但能看出領頭人便是先前領坐的小二。
這酒樓就是官府自行設立的!
女子突然明白了,為何這般死角之地未被查封,有這等地方充當情報社何其方便。
尚書令哀嚎着被強行拖起,從衣中搜出褐黃色土布,上面赫然是神都地圖,從暗道入口以及巡查分佈無比詳細。
“賣主求榮,尚書令,汝罔顧朕的信任!”
一年輕女子走入,金鳳綉身,冠黃龍,簪九頭烏,一舉一動皆是氣場。
“陛下……?!陛下,饒了小臣這次吧,小臣知錯了……”
一旁蹲坐不語的數人瞬間對上嘴型,二人起身抽刀劈向武曌,另幾人直接用刀貫穿尚書令頭顱!
刀尖距武曌僅剩半尺,慌亂眾人不知所措,突如其來的刺殺讓所有人亂了手腳。
下一瞬,黑紅刀鞘出現在武曌面前,刀身與鞘擦出點點火星,被擋住一擊的刺客大吃一驚抽刀欲走,卻未料到男人反手奪刀,橫刀一振,刀身貫穿己身。
剩下幾人見勢不妙毫不猶豫跳窗而逃,但不久后慘叫傳來,可知下方也有伏兵。
“喂,小心點行嗎,你出了什麼事沒的是我。”
男人靠在朱紅柱子上拿起銀壺獨飲,半倚長刀,不知言笑。
武曌穩住心神:“這也是對你實力考驗的一部分,朕需要的不是混吃等死的廢物。”
“我可沒說要答應你,是你自己突然找我的。”
武曌愣住,隨即揮手讓眾人退下,門關上那刻像變了一人般,有着這年紀不符合的活潑。
“我說哎,我召喚出了你,你替我打工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你大可以現在把我送回去。”
“混蛋!你還是男人嗎這麼婆婆媽媽,什麼都計較……”
跟隨男人上樓的女人愣在一旁,-看着這個男人和陛下爭論。
反射弧的長度在這一刻徹底顯現出來,女人咆哮着:“你你你是誰?居然和女帝關係如此之好?!”
武曌瞥了眼她:“這人是誰?為何有朕賜予汝的銀魚?”
男人回眸並未說話,江吟被屠盡全族這種話自己說不出口,也是動了惻隱之心才會留她在身邊的吧?
活潑的小姑娘,和她真像呢。
“不過,你是否應該回答我,六十六歲的女帝,是用了何等禁術,得以永葆青春,並召喚出亡靈,荊軻?”
荊軻挑眉,將刀扔於江吟,坐下大口地吃着羊肉。
女帝沉默,坐於荊軻對面。
“因為我打開了忌禁的棺材。”
女帝武曌,天授元年繼位,卻已是遲暮之時。
友人的離去激發武曌對死的恐懼,她開始尋找不老不死的奧秘,直至在長安附近挖出秦陵。
這千古一帝畢生追求仙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瘋子,卻不知這術法已然出現,這“不死”的秘密,是重生。
沐浴這秦陵中的聖水,這嬴政為自己重生的後手,卻被武曌搶了先,她以為自己已然獲得天授——事實上的確如此,但復活的不只是她的青春,還有棺內的亡魂。
秦王嬴政,率領他的鐵騎,蘇醒了!在那長安城腹中,如一柄利刃刺入國家心臟!
這個國家開始被滲入,方才的刺客便是從長安而來。
不死的亡魂使得武曌參悟重生的奧秘,得以召喚出亡靈荊軻,再度去完成未竟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