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東東和鶯鶯
那時山裡人普遍都是上完小學后寧願綴學替家裏分擔農活。也不願意去讀書了。
要是兩個人挑着糞擔在路上相遇拉上家常,有人會問:“誒!哥兒,最近怎麼沒看到你家娃兒?”
另外一個人就會放下糞擔,趁掏煙葉的時候挺胸直背遞給對方一片說:“我娃兒去鎮上讀書了,沒用得很。家裏的事一點都靠不上。”雖然嘴巴這樣說,表情則充滿了驕傲。
那時候農村人都認為:自己願意讀書的小孩子覺悟是很高的,覺悟高的小孩子才會有出息。自己小孩子有出息,哪個家長能夠不驕傲?
因為離鎮上有十幾公里遠,彎彎拐拐得走好幾座山。所以一年難得出山上街。
老聽同學們講自己哥哥姐姐在鎮上學校讀中學的生活就羨慕不已。想到能天天上街,見那麼多山裡見不到的人與事物。我無限神往。
小學畢業的假期里,猴子跟我說他不想再讀書了,讀不進去,累得很。想在家幫父母種田。
我不想他當一輩子的農民,想盡辦法,經過了無數次的恐嚇、利誘,他才答應我:先讀一學期看看。
報名的前一天,我們在夕陽下相約:“明天早上,村口山坡前老樹下。誰先到就先等,不見不散。”
激動了一個晚上,早上雞叫第二遍的時候,我就起床洗漱。
天還蒙蒙亮,我就挎着書包開始出。我以為猴子會讓我好等,卻不料,遠遠就看見猴子坐在樹下。看見我來了,揮着手跟我打招呼。
我上去輕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說:“喲,猴子覺悟這麼高了?不是怪老子逼你上中學嘛?”
猴子也不還手,流着口水、一臉sè相說:“昨天晚上我想起以前聽貴娃子他哥哥說過,鎮上學校裏面有好多女學生。”
說完,還無恥的“哈哈哈”大笑三聲。
“想到我不用跟你個假婆娘過一輩子。老子興奮的一夜沒睡。”說完轉身就跑。
還好那時候沒有腦殘這個詞,不然老子真會把他撲倒在地,然後在他臉上寫上那兩個字。
“你個死猴子給老子等到。”
正要追上去,請他吃一記麻辣五指燙的時候,我聽到山坡上有女孩子的聲音。“苦瓜,你快點。我們追上去跟前面的人一起走”聲音清脆悅耳。
我循聲望去,一個扎着馬尾、穿着花襯衣的女孩子蹦跳着進入我的眼中。一個長得比猴子還要高上一截的少年提着兩個書包跟在後面。
那女孩子如花蝶飄舞到我的跟前,伸出右手笑着對我說:“我叫劉鶯鶯,今年十五歲,住在劉家灣。後面那根苦瓜是我同學於皓東。”
劉鶯鶯皮膚紅潤白皙,穿着一件花襯衣。微微鼓起的胸部與整齊的馬尾看得我呼吸急促。
看着那隻乾淨秀氣的手,我把手悄悄的伸進褲袋裏擦了兩下后伸出說:“我是夏洋,今年十四歲,也是去鎮上讀書,那個猴子。。。。。”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我被人從後面猛的撥到一邊。只見一隻又臟又瘦的手握住了劉鶯鶯的手,我還沒來得及淚奔,又聽到死猴子咽口水的聲音。
“你好,我叫羅一虎,跟大娘一樣大。也是十四歲。”
“離大娘家不遠的那塊水田旁邊的那個石頭後面的那個房子就是我鄰居的家,再隔了一個巷子兩顆石子三顆小草四步距離就是我的家。”
“我們非常願意跟你一起上學下學,走過net夏秋冬。”
猴子雙眼冒光,拉住人家女孩子的手也不放。
“真不害臊。”我在心裏鄙視猴子。
劉鶯鶯左手捂嘴笑了笑說:“好了,我們走吧。”
一路上猴子在劉鶯鶯身邊跳來跳去不停耍寶,逗得劉鶯鶯銀鈴般的笑聲灑滿了整條山間小路。
還沒走多久就把氣氛搞得好像幾個老友在山裏結伴遊玩。大家直呼其名、互開玩笑,不再生疏。
只有那根叫東東的苦瓜,一直跟在鶯鶯身後三步距離左右,沉默寡言,沒見過他主動講話。東東五官俊俏硬朗,只是面無表情看着雖然霸氣外露,卻也像根苦瓜。
看着他的頭我就想笑,頭粗黑、卻修剪得又圓又尖,看起來倒是很酷。只是那時候流行中分、三七分,沒人能欣賞得了雞冠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