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記憶中,他穿着病服,神情哀傷地望着她
“那個......大少爺。”唐棠坐在對面跟張伯瑞面對面已經有一會兒了,對面的人正在看報紙。
就是那種是個鹹魚都不看的財經報紙。
而且異常認真,她等了有一會兒,實在是等不及了。
對方聽到她的聲音后,從報紙中抬頭看過來,眉目內斂矜貴:“你可以叫我伯瑞,或者跟予霖一樣,喊我哥哥。”
說到後面一個稱呼的時候,他露出了些許期待。
唐棠對這個稱呼有陰影,她想了想,道:“要不我叫你張大哥?”
張伯瑞鏡片后的漆黑的眼靜靜望着她。
她縮了縮脖子:“大哥行嗎?”
他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嗯,說吧。”
“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宋灝怎麼樣了啊?”
“我記得他媽媽的事情還沒有處理結束吧?”之前在醫院裏有聽到一些,但是具體的因為不能出院,又一直在睡,所以沒法處理。
“他還沒有消息,不過他母親的骨灰還在殯儀館,今天是最後一天,如果沒人處理的話,會當作無人認領的骨灰銷毀掉。”張伯瑞合上報紙,摘下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金色的鏈子在眼前一晃而過,露出深邃漠然的眉眼。
“需要我讓人處理嗎?”他就像是個慈善家一樣,詢問她需不需做好事兒。
唐棠抿了抿唇:“我想親自處理這件事。”
不管怎麼說,宋阿姨的死,她多少也沾一點責任,她得為那個墜海的少年做點兒什麼。
“可以,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找予霖陪我就好。”
她喊得很親密,是自己都沒發掘的親昵。
在她眼中,他跟弟弟,是兩個等級的。
他唯一的一點兒親近,還是來源於:“恩人”、“章予霖無所不能的哥哥”兩個標籤。
所以總得做點兒什麼。
老是保持着警覺性,可不行。
“他還在睡,昨天晚上估計熬夜了,等他處理好,估計會浪費時間,況且選墓地之類的,我可以在一旁幫忙。”
他有理有據,唐棠沒理由再反駁了,那點兒彆扭也別宋阿姨的事情給壓下去了,溫和地道謝:“謝謝。”
他推着她上車,又是抱上車,哪怕她說可以自己單腳跳上去,他還是沒同意。
理由是以防萬一。
唐棠:“......”哪裏感覺不對勁,但是又察覺不到具體的情況。
上了車,她用了第一功能的最後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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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生效后,她埋頭在平板上看了起來,等停在殯儀館門口時,已經選出來最合適的地方了。
殯儀館裏哭聲其實並不多,更多的是麻木的表情,踏進這裏之後,空氣都是陰冷的,有些瘮人。
找骨灰的事情,張伯瑞代勞了,上前同人交涉。
他站在那裏,就是自成一派的矜貴公子氣息,平靜又帶着對生命的冷漠。
被權勢浸泡太久,從而喪失了對生命的敬畏。
她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這就是她不喜歡跟他待在一個空間的原因,總是讓她沒有安全感,生怕成為他的獵物。
那該多可怕。
對面的工作人員查詢了一下他要找的人,似乎很詫異,再三確定了幾遍,最後將一個並不算精緻罐子帶了出來,那罐子她先前看到過。
就待在門口不遠處的角落裏,像是一位沉默的母親,靜靜看着門,等待着自己的孩子接她回去。
張伯瑞將骨灰罐交給身邊的助手,卻被唐棠阻止了,她伸出手去:“給我吧,我抱着。”
他眉頭微皺:“別人的骨灰,多少有點忌諱,你還生病,讓助理來就行。”
唐棠不肯,固執地伸手:“不會的,宋阿姨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就算真有什麼,她也不會凶我的。”
能夠教養出宋灝這樣孩子的母親,怎麼會有忌諱呢?
張伯瑞拗不過她,最後任由她將罐子抱好。
她一路都沒再說過話,沉默的車裏,有些壓抑。
到了墓地,她才用一種恍然驚醒的神態看向外面,慢慢下車,看着有溫暖陽光照耀着的墓地,嘆了口氣。
“你們就別過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唐棠沒讓張伯瑞跟過來。
對方也十分有眼力見地站在十幾米外。
唐棠抱着罐子,用手帕擦掉上面這些天附着的灰塵,溫聲細語:“宋阿姨,我是唐棠,宋灝的朋友,他出了點意外,現在在醫院裏,不過您別擔心,醫生說他很快就沒事兒了。”
“所以只能我來找您了。”她像是在說家常話一樣,溫柔的風拂過她的發,她低垂着眉眼,“他也很擔心您,所以特意挑了個溫暖的地方,這裏還能看到您喜歡的向日葵,有一大片呢。”
“以後您要是想他了,可以看看這裏的向日葵,我每年都會過來為您掃墓的。”她說著說著,鼻尖一酸,眨了眨水霧瀰漫開的眼,聲音帶着點澀意,“對不起啊。”
沒能救下他,讓您連最後一程,都是一個陌生人來送。
她讓人將骨灰放進去,讓人蓋土。
她現實世界裏,媽媽去世的時候,也沒能趕上最後一程,等到她回去的時候,只剩下冰冷的墓碑。
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安葬的媽媽,她一直想道謝的,但是找不到。
她撐着身子站起來,對着墓碑鞠躬。
宋阿姨,我會儘力去找宋灝的,您別擔心,如果真的出現最不想見到的意外,我會安排你們在一個墓地的。
希望您一路走好。
懷中的菊花放置在墓碑前,她待了很久,起碼有一個小時。
等到天色有變的時候,才準備離開,紅着眼,帶着笑同宋阿姨道別:“宋阿姨,下次我再來看您。”
回頭看見不遠處樹下那個身影的時候,她忽地想起來。
那年她尚且忍不住眼淚,淚眼朦朧中,彷彿也有個人,穿着條紋病服,站在樹下遙遙地望着她。
只是後來記不清了。
記憶中的身影慢慢消散,眼前的人走過來。
“怎麼哭成這樣?”他蹲下身來,皺眉用帕子去擦她的眼淚,被她偏頭躲了一下。
“我——”
她突然臉色煞白,偏頭伏在扶手上:“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