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樹

我見過一棵樹，它便是歲月。

時光流溯，不知幾年。有一個女孩栽下了它。它記得那個盛春在它身旁的嫩芽；那個初夏的傍晚照在它身上的昏霞；那個晚秋掉在它身旁腐爛的果實；那個寒冬親吻它的皚皚白雪……

數着年輪，流年聲響。時間如白駒過隙，充滿童真的她，迎來了她恣意的青春。女孩站在它面前，裙擺飄飄，柔發在暖陽的照耀下顯得明亮。她望着眼前還沒她一半高的小樹，又露出了她率真而熟悉的笑。“小樹啊，你快點長高吧。”小樹懵懵懂懂。

女孩也不知道，跟小樹長成參天大樹時，她在何處，是否還在它身旁？

樹盛林茂，又一年盛夏。和煦日麗時，那樹變得挺撥，肆意輕狂。它為女孩撒下了一片樹蔭。蟬在他的枝頭上鳴叫，吟唱着夏日盛歌，枯黃的樹葉落地，被風吹起，發出沙沙的聲音。

雨下得很大。鵝毛般的雨，灑潑入地，淅淅瀝瀝。

它在等待。

她如期而至。女孩撐着傘到樹前，“那麼久不見，你就長得那麼高啦。”女孩眯眼笑。“等太陽大了就能躲在你身下遮雨了。”它深情看她。

但她變了。

她的眼裏充滿青澀的愛戀。

“大樹，你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該怎麼辦？”女孩害羞地問它。“要不要……和他表白？”

女孩早就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愛它。不會忘記它。直至永遠。…它不知道。

“如果我們這爸媽和他談戀愛……你可千萬不要告訴他們！就當是我們的小秘密，好嗎？”

秘密嗎？當然。

女孩笑着，讓它覺得很溫暖。“說好，一言為定！”

風又刮起來了。把女孩的長發吹得散亂，吹過她的發梢，她的臉頰。風裏儘是女孩的氣息。樹葉抖動。

一言為定。

不知何時的夜，沉寂而孤獨。那棵樹靜靜的立着，枝上的葉有些發黃，風無情，把它吹的瑟瑟發抖。

不知不覺，女孩已經很久沒來了。

原本健壯而有活力的它，早已滿目痍瘡。歲月淡去了。

不知更替了多少四季，但女孩的臉它始終沒忘。

也許她早已淡忘這片稀疏的樹蔭了。

它還在等。它還要給女孩遮陽呢。

經過這片林蔭的行人一個又一個，卻再也看不見女孩的臉。

那隻蟬不再吟唱了，而那伴着女孩的風，刮不起來了。

它想着。

它的世界，不見了。

那棵樹唯一的依靠，失去蹤跡了。

不知何時，風又刮起來了。熟悉，細膩。

是她來了吧？是她，肯定是她。

它欣喜地看去，卻失了神。

女孩眼中的純真不見了。被世間的庸俗代替了。

她上前撫摸樹的枝幹，缺失了往昔的溫暖。“大樹啊，好久沒來見你了。你有沒有想我？”

它有點埋怨她，讓她傷心了。

“我要和他訂婚了。”

它悵然若失，不願相信。

“對呀，就是他。我喜歡了很久的那個人。那個小秘密你一定還記得吧！”女孩笑着，令它感到陌生。“你能不能祝福我？”

它抓不住他，留不下她。它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她永遠不會回來的了。他有愛的人了。

它早應該明白，女孩本就不是它的。她的歸屬不是它。

微風吹到女孩臉上，她的神情儘是幸福。“他對我很好，是個很好的人。”

她抬頭看大樹，幾滴水珠滴落在她臉上。“再見了，我親愛的大樹。”

大樹哭了。她不知道。

它想伸手抓住她，怎麼可能呢。它只能看着女孩逐漸遠去。她的氣息被風吹散了。

她真可惡啊。不過它陪過她半輩子，餘生就讓給他愛的人吧。

星光照射在了它身上。它彷彿回到了那個盛夏蟬鳴時，女孩活潑地在它身旁肆意奔跑，揮灑她的青春……

真是懷念，歲月如歌。它便是女孩的歲月。

故事完結，而大樹依然在這，等她回家。而她，不知是否早已去往了遠方？

那棵樹歲月的齒輪里，印着女孩笑容，女孩的記憶深處，有一棵大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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