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惡捕快

降維的過程是以四維的速度進行的，就如同二維打擊是以三維的光速降維一樣。

所以在不使用神速力的情況下，陳廣就覺得一回到三維，自己的鴻蒙維度便充斥在了太陽系幾乎每一個角落。

好在鴻蒙維度本身的時空性質，並不和那些星球本身的存在有衝突，更類似於把整個太陽系收入了鴻蒙維度中而已。

收回來就要費點功夫了，只能以光速收回。好在陳廣現在也沒什麼事情，神速力能少在一個宇宙用就少在一個宇宙用，他就安穩的等待光速回縮的鴻蒙維度。

現在，就安靜的等待套盾完成即可。

封閉了自己記憶的分身，自以為是沉智義的陳廣，被眼皮中感受到的紫色光芒驚醒，抬頭一看，就驚愕的發現，天空佈滿了紫色的光華。

“這……這是什麼？”

沉智義坐起身來，詫異開口道。

一旁的無名遵從人設，乾脆利索道：“我不知道。”

沉智義也沒打算從無名身上獲得回答，現在看不出天空的本來顏色，讓他無法預估時間，但既然醒了就不打算再繼續睡過去。

拿起綉春刀站起身，彈了彈身上的灰塵，扭頭看向四周，沉智義卻彷徨了一下。

如今的他既算逃兵又算逃籍，而且還是個有邪尾的濁物備役。

沒有路引，城鎮不讓進，軍戶發現了也會來拿自己，更有被惡捕快追殺的風險。

舉目望去，竟有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然而……話又說回來。

沉智義驚奇的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太在乎目前的處境，心裏面也全無害怕的感覺。

理智上，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擔驚受怕，捶胸頓足，懊惱不堪。然而真正從心底里湧現的情緒卻是……滿不在乎？

自己果然是染了穢了，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一想到穢，沉智義終於想起自己應該去哪兒了。

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去少室山，去找個寺廟，讓和尚們幫自己斬邪尾。

雖然這樣的行為，無法彌補當逃兵和逃籍的罪責，可至少不會讓惡捕快再盯着自己，那幾乎就相當於少了九成的危險。

於是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對無名開口道：“走，去西北邊。”

無名露出疑惑的神色：“去西北幹嘛？”

沉智義還帶着的東西，總共加起來也才一個小包裹，隨手將其纏在腰間后道：“我沾染了邪祟，要找個寺廟驅魔。”

無名搖搖頭：“那我不去。”

沉智義一愣，這個小傢伙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起來就好像沒有自己思想的木偶，他還以為自己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呢，誰曾想還會拒絕。

他看着無名皺眉道：“之前不是說好了跟着我么？”

無名看着沉智義，滿臉無辜道：“我跟了啊，跟到了這裏，然後你給我吃了一頓飯。”

沉智義無語，合著是在討價還價。

不過這個小子是個什麼白蓮子，聽惡捕快的教習說和保命有關。雖然不知道怎麼用，但沉智義還是不打算放其離開。

於是他再次開口道：“那你繼續跟着我，別管我去做什麼要去哪兒，總之一路上你的伙食都由我來管。”

無名眼前一亮，再沒有什麼屁話，點點頭道：“好！”

沉智義想翻個白眼，還真是只要有吃的就行，怕不是個傻的吧？

想起昨日，他竟然敢伸手去接那個樹妖的果子，沉智義搖頭感嘆，簡直不知死活。

只不過在上路之前，無名卻又拿起昨日在戰場上收集的刀劍，重新吃力的扛在背上。

沉智義皺起眉頭，一個背負兵器的孩子太引人注目了，便想讓無名將劍放下：“你還拿着這些刀幹嘛？不嫌沉么？”

無名搖搖頭：“這些鐵，給吳鐵匠，能換好多吃的。”

沉智義一愣：“吳鐵匠？莫不是吳家村的那個……”

無名點點頭確認道：“是啊，我曾經在地里撿過一把爛鋤頭，他給了我十個饅頭。還說要是鐵沒有生鏽，就會給我更多吃的，我才出來找鐵的。”

沉智義搖頭嘆息一聲道：“原來是吳家村的孤兒，那給你起的名字倒也歪打正着。吳名么？不過吳家村……已經被倭寇們燒了，反正我們去的時候，沒見到活人。”

吳名愣住了。

半響之後，他才喃喃道：“那豈不是，沒有饅頭換了？”

好吧，果然滿腦子只有吃的。

沉智義原本還以為他會傷心一下，所以配合著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見他壓根只關心食物，再也忍不住，拍了吳名的腦袋一下，沒好氣道：“對，沒得換了，快把這些刀丟了，我們上路。”

吳名想了想，忽然又開口道：“可是，吳鐵匠既然需要鐵，沒準其他的鐵匠也需要呢？我只要找到別的鐵匠，把刀給他們，肯定也能換吃的了吧？”

這時候倒機靈起來了！

沉智義懶得再跟他饒舌，直接扭頭就走：“想背你就背吧！反正我可不會幫你扛着。”

吳名現在沒了鐵匠換吃的了，看到自己僅剩的飯票要跑，連忙邁着步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真趕起路來，倒是沒有言語。

不過沉智義對吳名還是有些刮目相看，他背着幾把刀，竟然還能跟上自己的步子。雖然看起來有些氣喘吁吁，卻也沒有叫過苦。

看着他背上的那些熟悉的刀劍，沉智義不由得回憶起之前的事情。

自己這個戶所的二十幾號人，是在知府老爺的嚴令下，不得不出城追捕倭寇的。

領隊的王百戶還算有點良心，沒讓戶所里只會種田的老人一起出來。

但良心不多，明明是個百戶所，卻因為層層盤剝和吃空餉，就剩下自己這些小貓三兩隻，竟然也敢出來找倭寇的麻煩。

不過沉智義知道，自己等人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這個責任的。

對知府老爺而言，如果自己等人戰死，那之前吃的空餉都一筆勾銷了，又是一個十幾個倭寇剿滅整個百戶所的傳奇戰績。書吏甚至會隔着戰場百里開外，繪聲繪色的描述倭寇有多麼可怕，每個人都彷彿吃人的惡鬼，皆有以一當十之勇。

如果他們僥倖活着剿滅了倭寇，那更好了。戰損可以直接把空餉的名額填上去，甚至還能再從朝廷那裏再騙一大筆撫恤金。

對王百戶來說，除了知府的壓力之外，也有一股想要剿滅倭寇的狠勁兒。不是因為他多麼忠君愛國愛護百姓。而是倘若剿匪成功，他就會是知府老爺和一眾文官之外最大的功臣，至少也能有半個倭寇腦袋的功績落在口袋裏，那至少也得有個好幾年吃喝不愁了。

只不過戶所說起來是軍籍，整日幹得卻都是給人當佃戶的事情，只知道鋤頭怎麼揮，卻不知道刀劍怎麼砍。出來的也都只是因為年輕力壯而已，所以除了領隊的，士氣低迷，行軍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這時候，路上有個看起來模樣樸實的老農，聽聞他們是去剿滅倭寇的，連忙給他們送了許多提子。

提子有不少，若是平時，王百戶只怕要自己獨吞了。可當時正是要拎刀干仗的時候，他便分給了隊伍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

提子在路上吃了，一點也不好吃，發苦發酸發澀。但好歹能解渴，他們這群低賤的軍籍也就沒抱怨什麼。可沉智義現在想來，估計就是那個時候，自己沾染的邪祟。

之後，他們遠遠的就看到了吳家村的炊煙，本以為可以歇歇腳，近了卻發現整個村子都被倭寇們給燒了，遍地都是屍體。

這一幕終於將戶所的人們激起了血性，沒有耽擱，順着倭寇留下來的痕迹就追了過去。

那些倭寇也不是什麼正規兵，自己戶所也沒什麼訓練，所以兩邊也根本沒有戰術、包抄、埋伏可言。

仗着血氣發現了倭寇的背影，直接提刀就上去幹了。

戰鬥的過程沒什麼好說的，倭寇也根本不像那些書吏描寫的悍勇，人數優勢和士氣正旺的情況下，三個打一個，也總算順利的將這一夥倭寇給砍殺了。

只不過，他們的傷亡人數，倭寇的總人數還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等人當時心中只有殺氣和戾氣，全無半點懼意，連倭寇們的怪叫和兇悍的模樣都視而不見，硬生生頂着陣亡人數全殲了倭寇。

代價很大，死去的同僚很多。沉智義記得，有一個同僚，不顧提子的酸澀吃了好幾個，現如今腹部卻被倭寇的長刀硬生生的剖了出來。

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

那具肚子上有着巨大創口的同僚屍體，忽然腹中生根，無數的藤門和枝杈從腹腔內冒出，向著四面八方激射！

剛剛奔襲，又作戰一場，他們尚且倖存的人哪裏還有體力？猝不及防之下，皆被從屍體中竄出的藤曼盡數殺害。

沉智義在失去意識的最後關頭，看到的畫面，就是那個吃提子最多的同僚屍體，腳下生出無數根須，整個人軟趴趴又僵硬的站起身來，雙臂如同沒有肩胛骨一般縮到脖頸后，高高舉起，身子越拉越長，正緩緩變成一株妖樹…

這就是為什麼，當時他剛剛蘇醒，就忍不住喝斷吳名去拿提子的動作。

那樣的場面，沉智義自覺終生難忘。

回憶結束后，他忍不住嘆息一聲，頗為懊惱。

本來他們將會是英雄……大概吧，雖然上陣殺敵的是他們，可是功勞要先文官老爺們分潤，可無論如何，也能保證自己一兩年內吃喝不愁，甚至可能還有餘財娶媳婦了。

只可惜，就因為貪嘴，吃了陌生人的果子，枉送了前程和性命。

關鍵是還他媽不好吃。

————

因為身邊這個背刀的孩子，再加上自己沒有身份和路引，沉智義只能避開大道，專走那些沒有人煙的路。

沒有人煙，也就意味着十分難走，但沉智義總覺得自己現在的身手和以前有了天差地別。雖然力氣和體力沒什麼變化，可是行走坐卧間，總能找到最省力的姿勢和步伐。

尤其是之前和那個樹妖戰鬥的時候，自己能清晰的察覺到對方腰部創傷的弱點，一刀之下刀筋正的不可思議，直接將其一分為二。

這是沉智義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他甚至懷疑，假如再面對那些倭寇，光是自己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全解決掉了。

至於身邊那個叫吳名的小子……

沉智義偷偷瞥了他一眼，發現他雖然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但是跟着自己的步伐一點不滿，完全沒有拖延進度的感覺。

他該不會也沾染了邪祟吧？

就在這時，沉智義忽然察覺到不遠處的異動，勐地停下腳步，橫刀厲聲道：“誰？！”

森林中霎時間陷入安靜當中，然而沉智義並沒有放鬆警惕，眼神向著周圍不斷掃視，希望尋找到聲音的來源。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嚇我一跳……原來這裏有人。”

說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茂密的林中現出了身影。

只見來人頭戴紅色斗笠、肩披蓑衣、身穿捕快服、胸前配着紅黑藤甲、腰間斜挎着腰刀、身後橫背着長長的鳥銃，手裏持着青銅色澤的小巧司南。

沉智義只覺得心臟驟停。

是惡捕快！

沉智義只覺得掌心的綉春刀有些滑膩，顯然掌心已經發汗。

而來人卻不以為意，只是看了眼手裏的司南，向著東邊微微偏移，點點頭，將司南的托盤和磁針分開放入身後的匣囊之中。

紅色斗笠下，他的模樣看不真切，只覺得漆黑一片。

但從陰影中，這個惡捕快的聲音卻顯得十分輕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現在的世道可不太平。”

沉智義勉強笑了一下，惡捕快不是以行動迅捷聞名的么？怎地還有閑心聊天？

不過他很快想到，莫非自己其實並沒有沾染邪祟，所以惡捕快的司南也沒有指向自己？

想到這裏，他整個人都感到輕鬆了許多，肌肉鬆弛下來，點頭無奈笑道：“是很不太平……家裏那邊遭了倭寇，沒活路，準備去西北邊投奔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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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捕快點點頭，往兩人身上掃視幾眼，不動聲色道：“是么？看你們的樣子，沒少發倭寇財啊。”

沉智義倒是想過會被人盤問這個，無奈道：“這……遇到了倭寇和戶所兵的戰場，就搜羅了幾把刀防身……畢竟，世道不太平。”

這種小事不歸惡捕快管，所以來人也就沒有深究，沉智義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沒有慌張。

只要自己不被認定為濁物，惡捕快就是安全的。

就在這時，天空重新暗沉下來。

兩人都看向天空，發現紫色的光芒已經在逐漸收斂，天空重新變為了一片漆黑。

只是地平線的遠方，一輪紅日正在緩緩升起。

“原來，竟是黎明時分。”

惡捕快感慨道，沉智義點頭附和。

就在這時，惡捕快迅速拋出下一個問題：“你們，吃過提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