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第八十章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李嬸子一愕,旋即尷尬笑道,“倒是個會疼媳婦的。”

她起身出去打了水給余晚媱洗漱,再去灶房看,還真那鍋里真煮了粥,她也是嘖嘖稱奇,忙盛好粥送屋裏給余晚媱吃,絮絮叨叨。

“也是這男人原該是家裏的頂樑柱,他又是個讀書人,這讀書人都清高,是比一般人難伺候,要我說,你就是性兒太軟,這吵架歸吵架,看你病了還往外跑,一點也不像話。”

“等回頭他回來,我定要替你說他兩句。”

余晚媱悶頭喝着粥,這粥淡而無味,就是普通的白粥,很難想像這是陸恆煮出來的,他根本不會做飯,又高高在上慣了,碰這種庖廚在她的印象里簡直是要他的命。

可他夜裏還能挖溝通水,好像煮粥也合情合理了。

他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樣。

李嬸子這邊還趕着下地,等她吃完,便匆匆走了。

余晚媱躺回床,手揪着被褥望向門邊,窗戶被木板盯上,便是天亮了,屋裏也看不見光,她沒有完全關牢門,開了條縫,有光透進來,她的心從未有過的平靜,就這麼慢慢睡著了。

——

陸恆新租的宅子在鎮子上,有專門侍衛和丫鬟看着,陸恆騎馬回去不過一刻鐘就能到,勞碌了一宿洗浴後去看過歲歲,就倒床睡下,再一睜眼已到了晌午,他又遣了幾人在寶應近處打探民情,畢竟他是以探訪地方官轄治的名義來寶應,自是要做到。

他又馬不停蹄的轉回去。

十月份的天氣,已沒夏日那般酷熱,秋風甚是涼爽,陸恆下馬後倒沒出多少汗,直看着那間小院,未免忖度,她不想看到他,可能那鍋粥也沒喝,眼下都快中午了,也沒見她出來。

正在躊躇要不要進去,一侍衛從隱蔽處出來,躬身道,“大人,您走後,那姓李的婦人進去過。”

陸恆倒是知道余晚媱常跟李嬸子來往,那李嬸子對她多有照顧,過來看望余晚媱也正常。

侍衛道,“您做好了粥,是那婦人端進屋……”

陸恆胸腔里瀰漫出竊喜,剋制着,“她喝了?”

侍衛道是。

陸恆嘴角翹了翹,剛想說什麼,只見那院裏的小雞個個兒叫喚着,陸恆方想起來,這會子該餵食了,他重又跳進院子裏,當先學着余晚媱,抓了些米喂小雞。

他悄悄往屋前看了看,那門是虛掩着的,他若想進去也容易,可他若進去了,她肯定會跟他置氣。

她都願意喝粥,她心底是有他的。

他不免又想笑,卻還是板直住唇,到午膳的時間了,她可能餓着。

可他不會做飯,熬粥也是現學的。

他想了想,招來之前會做飯的侍衛,叫他去下廚。

余晚媱平日裏很節儉,灶房內有些自己做的鹹菜和熏肉,院裏倒是種着些菜,只有芹菜可以摘下來,侍衛便依樣炒了兩個菜,做好飯就被陸恆趕出去了。

陸恆蹲在灶房內給余晚媱熬藥,目光往四處看,昨晚太着急,都沒好好觀察這裏,雖然破落,但余晚媱將裏頭的鍋碗瓢盆收拾的極乾淨,屋子裏不見灰,只是灶房裏的柴火不夠了,水缸里的水也見底,待她病好了,就怕她還要自己劈柴跳水。

她那樣的身子,其實不宜做這種重活,這次生病,左不過是累病了。

陸恆煎好葯,尋到斧頭出去,那屋角搭了個小棚,專門擺放着長短不一的木頭,她心思細,這是她平日裏在外撿回來充當乾柴用,但太重太大,要劈好才能進灶房。

陸恆抽了好幾根木頭,就在院裏拿着斧頭砍。

原本余晚媱睡飽了就想出去,但他和侍衛鬼鬼祟祟進來,余晚媱便呆在屋裏不想動了,都有侍衛過來,那他不知道何時就發現她了。

那王二狗約莫是死在他手上。

余晚媱甫一想到這個可能,竟不知該怪他殺人還是該……謝他。

那天夜裏定是王二狗想做什麼,他才會下死手。

屋外想起砍柴聲,她靜坐了會兒,沒想出去,一個人坐在床上發獃,以前她還小的時候,她的眼界狹隘,沒見識過大人物,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寶應的鎮長,她見過鄉里男人的勤勞和良善,也見過好吃懶做的二流子靠着女人養,還整天打自己的女人,她那時曾想着,她一定要嫁一個她愛的、聽她話的男人,他不用太有錢,只要能夫妻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那便是最好了。

外面砍柴聲停下,她從床上爬下去,披上外衫,輕輕走到門邊,在虛掩的門後面看着外面。

他在提水。

這是在白天,她能看清他,他將下擺掖在腰間,捲起袖子,陽光照在他面上,顯得分外白皙俊雅,他這種人,金玉包裹,做這樣的粗活,當真異常滑稽可笑。

她沒笑,她只是拿不準要對他如何。

若是過去,她一定出去趕他走。

可那已經是過去了……

陸恆將灶房的水缸灌滿,覺得沒甚事了,轉身卻見那門縫裏有灰白衣衫,他定住腳,注視着裏頭,光線太暗,只依稀看見她側着身,長發披垂,形影纖細,側容溫軟,眼睫低垂。

即便她再有氣,也做不出暴躁發怒的舉動,她的性子嫻靜如水。

他才有厚臉皮的勇氣糾纏。

但他現在知道不能再沒臉沒皮的讓她煩躁了。

他慢慢轉身,準備離去。

那院門被推了推,李嬸子掂着腳往裏叫人,“是小媱丈夫回來了嗎?”

陸恆沒立刻回答,扭頭看向門裏,她忽然把門合住,他懵在當場,未幾咧了咧嘴,信步去開門。

李嬸子等他把門打開,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說起來余晚媱這丈夫還是頭次見,以前跟城裏的千金小姐似的,從沒出過門,余晚媱又各種護着,也惹過不少閑話,都說她這丈夫是個吃軟飯的。

如今李嬸子真見着陸恆,不覺暗暗驚嘆,這樣好的樣貌豈是這鄉里男人能比得上的,這氣度這儀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也不過如此了,怨不得余晚媱甘願養着他。

可叫她說,余晚媱又不是配他不上,那丫頭生的多水靈,她這麼多年就見了這麼一個跟玉雕出來的人,早前余忠旺還疼愛,現在還病着他這個做丈夫的就給她氣受。

李嬸子心直口快,數落道,“小媱生着病,你是她丈夫,怎麼也得惜顧些,哪能跟她吵架,還往外跑,多不像話。”

陸恆微抿嘴巴,抑制住要翹起的唇,很一本正經的說聲是。

李嬸子探頭往院裏看,“你別怪嬸子啰嗦,你家中原先都是她撐着,她現在總得養着身子,該是你來挑擔子了,好好兒的姑娘給累成這樣,真叫人看不下去。”

陸恆從善如流的應着,“您說的是。”

李嬸子嗯了聲,便想回家。

陸恆叫住她,“她還在跟我置氣,我熬了葯,飯菜也做好了,她不想看到我,您能不能幫我送進去?”

說著他自袖裏取出一塊碎銀子遞過去。

被李嬸子一把推回去,“這麼件小事就要給錢,往後你豈不是處處要送人錢?再大的家私也經不起這麼揮霍,可省着點吧。”

她原是想說重話的,可到底只是鄰居,也沒必要說的傷了面子,往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好。

她越過陸恆進到院子,徑直敲門。

余晚媱只得開門讓她進去。

陸恆杵門邊看着她,將碎銀塞回荷包中,神情怡然放鬆,怕她抵觸,他自覺退出了院子。

李嬸子倒沒那麼多心思,只跟她道,“你丈夫花錢大手大腳,你可得看牢了,免得敗光了手頭存銀。”

余晚媱棱模兩可的唔一聲,有些茫然。

李嬸子瞧她神態發懨,當是還在跟陸恆較勁,便勸道,“我剛說了你丈夫一頓,到底是讀書人明事理,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有,這夫妻間過日子磕磕跘跘也正常,都讓一步,才能走下去。”

余晚媱沒吱聲了。

李嬸子端量她臉色,倒不見生氣,像在思索,但很快見她側過臉,換了副麻木神情。

李嬸子便知這是不情願,又疑心起來,她丈夫長得倒是俊,怕不是在外頭跟哪個女人不清不楚,才叫她這樣生氣,李嬸子遲疑道,“他是背着你……”

“沒有,”余晚媱立刻回道。

“那不就結了,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如意,他即認了錯,又願意為你做小伏低,你何不就原諒他這一回,”李嬸子說完去灶房端了葯進來,看她又在發獃,把葯遞她手裏,道,“灶房還熱着飯菜,你自己起來吃吧,都是你丈夫做的,嬸子也不能太勸着你,該硬還得硬,你那丈夫看着好說話,其實我瞧得出,是個主意大的人,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她淺笑着走了。

余晚媱盤坐在床上,發著呆,碗裏的藥水快涼了,她一口喝下去,滿嘴苦。

陸恆在外面沒等多久,就見她從屋裏出來,進灶房去了,慢吞吞的盛飯然後坐下吃。

可能飯菜不合口味,她只用了半碗飯,院裏的狗嗚嗚叫着,顯然是餓了。

她沒什麼精神,拿起飯碗出來,將那剩的半碗飯倒給狗吃了,隨後便再進灶房,收拾碗筷,準備洗。

她現在明顯不適合做這種雜活,陸恆終究沒忍住,隔着院子道,“你去歇着。”

她整個人頓住,倏然微微抬起秀白嫵媚的臉,眼眸含波,只那麼看他一眼便又低下去,確實如他所說的,放下了碗筷,拖着步子回屋去了。

門輕輕帶上,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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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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