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奇謀異策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奇謀異策

邢馥道:“薛校尉,你且去忙你的事吧!”說著,給他第一個眼色。

“諾!”薛布會意,應允退下,到得門外,立刻率領親兵衛隊趕往竇府,去緊急抓捕竇固與班超。

“你繼續說,他們準備怎樣陷害於我?”邢馥道。

“他們想搜集對司徒不利的證據,然後向陛下舉報。”

“那班超可曾提及當前陛下御駕親征的情況如何?”邢馥問道。

“沒有!”竇憲道,“或許說了,但我沒聽到。因為我是後來才聽得他們密談的,不知道彼時班超已經到訪有多久了,更不曉得此前都談了些什麼?”

“你可曾聽到他們如何搜集我的證據?”

“竇固說他在司徒府身邊有眼線,而且似乎還掌握了不少證據。”

“他們可曾提及此人名姓?”邢馥問道。

“這個倒沒有,但班超似乎也認識此人。”

“何以見得?”

“因為此人與班超有一次曾一同在府上與竇固密談。”竇憲道。

“那你見過此人?”

“見過,但就一次!”

“此人長何模樣,高矮胖瘦如何?”

“當時此人坐着,側對着窗戶。所以我只是看到過側面。”

“如果再次見到此人,是否還能辨識出來?”邢馥道。

“可以,尤其此人的眼神,我永遠忘不了!”竇憲道。

“哦,什麼樣的眼神?”邢馥道。

“突然見到陌生人一剎那的警覺,現出的凌厲殺氣;但與熟識交談之時,大概是因為周邊沒有危險的緣故,又充滿和氣與善意。”竇憲望着邢穆的眼神,說道。

邢馥想了想,忽道:“你為何要舉報自己的本家叔祖?”

竇憲道:“雖然都是竇姓本家,又同出入一個門下,可這些年來,他竇固對我家滿懷怨恨,對我們兄妹幾個苛刻至極。”

“哦!他乃是你曾祖安豐侯竇融的兄長之子,全憑着安豐侯的戰功,他才得以封侯並成為帝婿,如何反而會怨恨你們?”

“是啊,人人都覺得應該如此。可他竇固卻不這麼想,毫不感恩戴德,卻只記仇怨。”竇憲恨恨道。

“此話怎講?”

“他覺得如今被廢在家,皆是因為遭受我爺竇穆與我父勛之連累。故此,多年來一直憤憤不平。對我們兄妹,整日裏不是惡語相加便是橫眉豎目!”

“那若把他抓捕入獄,竇府不就只剩下你們這幾個娃娃了?依靠何人生活?”

“平素里也是我們兄妹自己過活。曾祖、祖父、我父等留下不少財帛,足夠我們花費了!而且,這竇固近來似乎還有侵吞我家在京師近郊的膏腴美田之意!”

“何以見得?”

“有次我親耳聽他說最近要忙碌一些,想請涅陽公主到鄉下田莊暫時去住些時日,還誇讚那裏美景如何之好,如何安全幽靜。等陛下回京之後,他再去把她接回京師。”竇憲道。

“可知他因何事忙碌?”邢馥問道。

“涅陽公主也這樣問過,可他就是不說!不過,可以瞞得過公主,又豈能瞞得過我?不就是與班超等人謀划這些陷害邢司徒的事么?”

邢馥道:“如果我讓你辨識我府上私下與竇固往來的那個人,你可願意?”說著,緊緊盯着竇憲。

竇憲道:“當然願意,找不出此人,我還就不走了,以免邢司徒認為我來謊報軍情!”

邢馥點了點頭,道:“那好。今晚你就暫且留在司徒府,明天我命人領你在府中上下走走,務必找出那位密謀陷害我的小人。”

竇憲走後了,邢馥陷入了沉思。

這個少年所說與竇固的恩怨目前尚難斷真假,假若他找出司徒府的內奸,所言就是真的;如果找不出來,哪怕是真的,也只能算做假的。

但是他所言及的關於沂國王城以及龍口嶺之事,無疑是編不出來的,必定是真的,必有消息的來源,看來那個班超也應該是真的。

只是,如果要刻意以真亂假,然後則以假亂真,其目的何在?

當下,整個京師都已經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只須順利擁立淮王即位,則大局已定。

這些年來,四弟赫丁在外屢屢興風作浪,可總是功敗垂成,棋差一步。

如今,終於把明帝引出京師,而且那個鄭異也被陷在沂都,自己才得以抓住良機果斷出手。兄弟們裏應外合之下,多年夙願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切不可掉以輕心。

“司徒!”薛布走進大堂。

“怎麼樣?可曾抓獲竇固?”

“我等團團圍住竇府,可竇固與班超二人竟從戶牖爬出,沿着樓閣、屋頂一路溜至圍牆之上,跳到院外,殺散外面的軍士,順着小巷逃了出去,軍士們正在追捕。”薛佈道。

“就是說,你等抓捕之時,竇固與班超還在府中,而且未有絲毫防備?”邢馥道。

“不錯!二人慌不擇路,也就是竇府規模過於宏大,樓台接連成片,才被他們奪路走脫,但滿街儘是咱們的軍士,絕不可能逃得太遠。”薛佈道。

“昔日,你在竇府時,可曾了解這個少年竇憲?”邢馥問道。

“那時候,他還是個娃兒,刁滑刻薄,不好相與,倒確實是不對竇固脾氣。”

“如此看來,竇憲所言多半屬實。”邢馥道,“耿府情況怎麼樣?”

“還在圍攻,因為根據司徒吩咐,要盡量悄無聲息,以免驚動京師顯貴們與百姓,所以不敢大肆強攻,更沒有縱火燒宅。”薛佈道。

“此前,京師各家公、侯的府中情況,我都了解過。區區一個耿府,充其量不過百十號人,即便廣撒人海戰術,輪番上陣,也把他們給拖垮了,明早之前必須攻下!”邢馥厲聲道。

“諾!”薛佈道。

“還有,儘管從沂都來了人,但是就耿恭去求助馬氏兄弟,以及班超去找竇固來看,可以斷定,他們並沒有幾個人,應該無礙大局。明日,咱們可繼續依計行事,只是務必要抓住耿恭、竇固、班超等人,剪除後患。”

當淮國衛士令魏厚領着軍士們到得謝府附近街巷的時候,鄭異與田慮還在車駕之上窺探着謝府情形。

鄭異最先望見遠遠而來的這些軍士,機警的說道:

“不好!城門校尉秦彭終究未能攔住這些淮國軍人。看來,今晚他們的舉動必然不小,趕緊回府,再晚就走不了。”

田慮還要揮鞭駕車,鄭異一拉他,道:

“人能逃脫就不錯了,還要這車作甚?”

說完,跳下車去,沿着小路,東繞西繞,避過正在佈點的各路漢軍,摸回了府中。

一推門,卻見前院內竟已停着兩駕馬車,田慮笑道:

“幸虧沒駕馬車回來,否則院內還真放不開呢!卻不知是何人來訪?”

鄭異道:“白日來府中聚議之人,都是騎馬。而此刻突然之間停放兩輛車駕,必有女客。其中一駕,顯然是衛戎、穆姜夫婦無疑,但另外一駕,就不得而知了?”

說話間,二人步入院內,老家人鄭安迎上前來,道:

“你們可回來了,衛戎夫婦已經等你們半天了。另外,還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什麼不速之客?”鄭異問道。

“是一位女子。”鄭安道。

“女子?”鄭異奇道,略微思索了一下,迅速步入堂中,衛戎獨自端坐,而穆姜正在與一位女子說話。

那女子一眼望到鄭異,立刻起身,卻是徐嬈。

眾人彼此見過禮后,鄭異問道:

“徐嬈,是衛羽把我的住處告訴給你的吧?”

徐嬈道:“正是!他出門之前曾說若有急事,可到鄭府來找他。”

田慮道:“有何急事?”

鄭異笑道:“衛羽出來一天了,卻還沒有回去,豈不是天大急事?”

徐嬈面上一紅,望向鄭異與田慮身後,卻未看到衛羽。

鄭異早已從她的目光中看出焦慮不安之意,道:

“衛羽前往宮中,去見昔日在信陽侯府的同僚,而適才臨來路上,全城開始戒嚴,不但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而且你們也難以出門了。”說罷,命鄭安去收拾出兩間客房。

徐嬈急道:“衛羽出去多久了?他雖是一介粗豪武夫,卻資性方潔,嫉惡強豪,此去宮中,不會有甚危險吧?”

鄭異笑道:“衛羽本就是厚重深沉之人,從不魯莽行事。更何況,你牽挂他,他心中也必然惦記着你。凡事更會三思而後行的!”

徐嬈聞言,方才稍稍放下心來。

穆姜忽然撲哧一笑,道:

“當年初出塞時,鄭司馬凡事請示公主,都被特允‘便宜行事’。聽說後來到了白山,鄭司馬便假扮成我,來照顧公主,倒是盡心儘力,無微不至?”

鄭異面上一紅,道:“形勢所逼,迫不得已。否則,此刻如何還能與眾位從容相見?”

“是啊!白山烏桓,外族治下,那白山大王又是何等狠辣無情?若非如此,只怕你二人早就遭她毒手了!但我卻一直奇怪,她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倒還罷了,而你明明一個七尺男兒,假扮女子如此之久,眾目睽睽之下,竟未被瞧出破綻,真是不可思議!”穆姜道。

眾人聞言,無不面現驚異之情,即便田慮,也都從未見鄭異提及此事半句,徐嬈更是錯愕得把一雙妙目瞪得溜圓,半晌方道:

“世間竟有如此離奇之事?鄭司馬快給我們講講!”

鄭異道:“此刻京師形勢十分危急,更甚於當初的白山之上,若安然度過此難,且公主允諾,我自當如實講來。”

穆姜嘆了一口氣,道:“公主每每講起此事,總是先笑得前仰後合,隨後便哭得驚天動地!幾乎每日都是如此,這般大喜大悲,長此以往,我擔心她……”說著,便不由自主得哽噎起來,衛戎連忙上前勸慰。

“公主說與鄭司馬相處的那段時日,雖然備嘗艱難,出生入死,卻又是此生最為珍貴美妙的時光,尤其是每次鄭司馬用智慧化險為夷之後,那份重返人間、如釋重負之感,以及鄭司馬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都刻骨銘心,永世不忘。”穆姜道,眼圈紅潤,聲音哽噎,突然起身,拜倒在地,道:

“鄭司馬,穆姜求你一事,請務必答應!”

鄭異連忙將她攙起,道:“何須如此,有事但講無妨!”

穆姜道:“你行蹤漂泊,來去無蹤。難得與公主同在京師,如今近在咫尺,可否與她見上一面?”

“這?”鄭異面露難色,默然不語。

“如今公主已與檀方成親,若再與鄭司馬私下相見,只怕多有不便吧?”徐嬈說道。

“是啊,駙馬都尉若是聞知此事,如果心生誤解,到時候鄭司馬與公主俱都有口難辯啊?”衛戎道。

“正是因為檀方,我才想讓鄭司馬與公主一見。你等不知,那檀方就是一個口蜜腹劍、趨炎附勢、刻薄寡恩、心胸狹窄、忘恩負義、欺下瞞上的險惡之徒!”穆姜恨恨的道,“與公主成婚之前,鞍前馬後的噓寒問暖,體貼入微,一副忠心耿耿、至死靡它的惺惺之態;而成為帝婿之後,便立刻小人得志,如同另換一人,面若寒霜,疾言遽色,東怒西怨,指桑罵槐!還憑藉公主夫婿身份,廣交京師王公權貴,膽大妄為到竟然連違越法度之事都也敢做!”

“指桑罵槐?”徐嬈問道。

“是啊!”穆姜望了一眼鄭異,道:“公主心儀之人乃是鄭司馬,檀方對此心知肚明,整日裏抱怨他只不過是一個她用來慰藉情感的擺設與玩偶,甚至竟然還說,”她頓了一頓,似乎下面的話難以啟齒,不便再說下去。

“他說什麼了?”徐嬈催問道。

“他說當初公主與鄭司馬在塞外孤男寡女,還不知做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急於找他檀方成婚頂缸!”穆姜氣惱的說道。

“一派胡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忘恩負義的小人!”田慮氣得一拍案幾,道:“舉頭三尺有神靈,神目如電,他如此信口雌黃,不怕遭到報應,天誅地滅?”

鄭異面沉似水,一言不發。

穆姜繼續道:“近來,陛下又出外巡行,他變本加厲,愈演愈烈,更是口無遮攔,肆無忌憚,竟說陛下有去無回,此刻不是瓮中之鱉,就是已成水中之鱉!”

“他真是膽大包天,如此欺凌公主,胡言亂語,不怕陛下回來,還他一個公道?”衛戎道。

“陛下出行時帶走了衛為馬廖,就臨時委託檀方代為掌管皇城防衛,他更是躍武揚威、瓦釜雷鳴、頤氣指使,權一在手,便立刻將當初在宮中與他不和的人全部報復一遍,殺的殺,抓的抓,換的換,撤的撤。宮中現已風聲鶴唳,無人見他不戰戰兢兢,渾身戰慄。公主真是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穆姜道。

“檀方真敢詛咒陛下有去無回,要成水中之鱉?”田慮問道。

“是啊!他說得信誓旦旦,還聲稱要當太尉,光宗耀祖呢!”穆姜道。

“近日,他可曾與邢司徒往來頻繁?”鄭異問道。

“鄭司馬何以知之?”穆姜奇道,“他似乎本就與邢司徒熟識,只是近來的交往突然密切起來,經常去司徒府,有時甚至徹夜不歸。”

鄭異道:“你現在與媛姜每日都去公主宮中么?”

穆姜道:“當然每日都去。媛姜本就居於宮中,而我則早去晚歸,若一天不去,晚到一刻,都放心不下!”

“進出宮中,盤查可否嚴緊?”鄭異問道。

“這要看具體情況,若遇到衛士令楊仁,他自是一絲不苟,查得滴水不漏;若他不在崗,其他衛士就經常簡單走個過場,匆匆了事。”穆姜道。

“楊仁?”田慮道,“耿恭混入善道教時,就是用的他的名字。”

“卻是為何?”衛戎奇道,鄭異則低頭凝思。

“早先,此人在北宮司馬令臧信手下,所以冒他之名,冒出遣散郎陵國的軍人,便於瞞天過海。”田慮道。

“這事倒簡單了,見到楊仁時,向他提起耿恭,不就輕鬆過關了?”衛戎笑道。

“未必!他現在可是南宮衛士令。”說完,鄭異又問穆姜道:“你可知道楊仁是什麼樣的人,與檀方關係如何?”

“此人話語不多,行事嚴謹,在宮中這些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始終不得升遷。不久前,才被擢升為衛士令,而舉薦他之人,正是檀方!”穆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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