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遲妄也是進去打才知道。
參與今年總決賽的四支PCL隊伍,只有孟川瀾他們直接拿到了晉級半決賽的門票。而其他三支隊伍,包括他們都被刷下來打淘汰賽了。
他這幾天忙着外婆和遲烈的事情,根本沒看比賽。
還是榮柏旬抽空跟他解釋了兩句,遲妄才搞清楚狀況。
一直以來各大賽區打得比較厲害的戰隊,除去韓國的ZK,歐洲那邊有兩個。
WiNa和TKS。
歐洲賽區基本上是他們兩說了算,尤其是WiNa這個戰隊。要說遲妄最擔心碰上的兩個戰隊,就屬ZK和WiNa了。
不過好在桑榆他們運氣還算好,歐洲的這兩個戰隊在小組賽時都被分在2組。
加上孟川瀾也被分到了2組,LQ在2組可謂是夾縫中生存。
而BFA雖然跟桑榆同組,一隊卻在整體實力上差了點,所以也被淘汰了。
可要說桑榆他們運氣好吧,第一天在1組比賽時又頻繁和ZK對上。
遲妄聽費耿說了,PDS就跟上個戰隊差一分。
非常可惜。
但遲妄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儘力了。
而且如果非要說起來,這事兒其實怪他……
“妄哥。”
沒等他想更多,榮柏旬就在耳麥里說道:“G港沒人來啊,我們沒機會放開打了。”
榮柏旬的聲音明顯帶着得意,遲妄不由得挑了挑眉。還沒回話,另一邊的紀星洋忍不住懟了句:
“柏哥,你收斂點吧。”
“不。”榮柏旬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邊上二樓搜索物資,邊說:“經過這幾天我發現,該嘚瑟的時候就得嘚瑟,畢竟下一次嘚瑟不知道要是什麼時候了。”
紀星洋無語,“這什麼歪理。”
“歪理?”
榮柏旬不樂意地嘖了一聲,“這人生大道理。”
沒戰隊跟他們搶佔G港,這會兩人都放鬆下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圈刷在地圖偏左,把他們所在的G港也包括進去了。
不用跑毒,四人便快速把整個G港,包括後方的醫院和外三倉全部搜刮完后,開車去了趟Z城。
第一把大家都還打得比較保守,等桑榆跟着遲妄開車從Z城回來時,第三個安全區更新出來了。
是個同心圓,在G鎮那邊。
於是四個人開着兩輛車又重新返回G港,然後從集裝箱那邊的路,開車上了龍脊山。
在龍脊山上待了會,他們便聽到電塔那邊有人在打架。
遲妄看了眼系統公告,了解兩個戰隊的情況后,便決定帶着他們去勸一波。
但未曾想對方的速度很快,等他們抵達時已經結束了。
只留下還在舔包的一隊。
遲妄沒給桑榆打狙的機會,帶着她開車碾到人家臉上去。
兩隊進行一番激烈的對戰後,最終以他們四個全部淘汰對方結束。
有遲妄指揮,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本局的決賽圈是刷在G鎮的那塊平地上,遲妄沒讓他們提前進圈佔點,而是始終在外圈徘徊。
他經驗多,猜得很准。
每次都提前繞着外圈進區,桑榆的狙擊配上他的近戰,幾乎沒人能逃出他們的射程範圍內。
這場便輕鬆吃雞拿到了第一。
淘汰下來的戰隊差不多都是實力不太行的,當然也有運氣不好的,但很少有像他們這樣的情況。
所以直到打完第五局,桑榆他們的總積分始終遙遙領先。
最後一把下飛機跳傘時,遲妄標點跳的老地方,獅城。
但誰知道BFA也跳的這地。
剛開始遲妄還不知道跟他們撞的是BFA,打起來看見系統公告的ID才知道。
BFA的米拉瑪圖幾乎很少跳獅城。
遲妄不知道BFA的隊長susu和教練是怎麼商量的,但據他所了解,今天淘汰賽上BFA的積分排名情況挺危險的。
一直在第七和第八這兩個位置上下浮動。
如果這把跟他們對上,提前淘汰了,可能會無緣半決賽……
遲妄心裏雖然替susu可惜,但真撞上那一刻完全沒手下留情。甚至在BFA剩下一隊員轉身想跑時,還叫桑榆把對方狙殺。
看着系統公告BFA淘汰的消息,遲妄臉上沒什麼表情。
比賽就是這樣。
無論是電競還是體育,輸了就是輸了,打不過只能回家再練。
拿不到冠軍的人實在太多了。
有時候現實便是如此殘忍,努力了也不一定有回報。
但少年有志,不怕失敗,方能不懼來日。
晚上十一點四十,桑榆等人回到了酒店。
比賽圓滿結束,榮柏旬嚷嚷着大家去遲妄房間吃完夜宵。
過兩天還有比賽,俞小波和費耿說什麼也嚴禁他們喝酒,於是他們人手一罐快樂水。
期間,話癆榮柏旬忍不住跟遲妄吐槽了一大堆這兩天比賽的事。
遲妄也十分配合他。
總是順着榮柏旬的話問下去,或者抿唇笑笑。
眾人見他心情還算不錯,都默契地沒提遲妄家裏的事情。
將近一點時。
夜宵吃得差不多了,俞小波便開始催促幾人回房間洗澡休息。榮柏旬嘴上嘟囔着,不樂意地走出房門,其他人也緊隨其後。
桑榆是隊伍最後一個,她拉着門把手正要跟着出去,突然腳步微頓,回頭看向遲妄。
遲妄低着頭,在默默收拾着桌上的殘羹。
桑榆抿了抿唇,叫他:“遲妄。”
聞聲,遲妄手上的動作止住,馬上抬頭望了過來。
桑榆朝他揚起一個笑容,“晚安。”
眼前的遲妄表情怔了怔,接着也笑着回道:“晚安小乖。”
見遲妄的心情真的沒受影響,桑榆這才鬆了口氣,安心離開了。
她走出去后,只是輕輕帶了下門。
回房間洗完澡,桑榆邊擦着還在滴水的頭髮,邊找自己的手機。
可桑榆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她愣在原地思索了會,猛然間想起好像放在遲妄房間的小沙發上。
桑榆下意識拿起手環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半了。
她咬着唇糾結片刻,最後還是悄聲來到了遲妄的房間門口。
正欲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着的。
桑榆眼神微怔,下意識推開門看了一眼,結果恰好看見遲妄站在窗口。
冷風像夾雜着針似的灌進房間,室內溫度驟降。遲妄的背影看起來清冷孤寂,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桑榆也是看見遲妄抬手,才發現他指尖燃着點點煙光。
遲妄很少抽煙。
至少在桑榆的印象中這是第一次。想到遲妄外婆的事情,桑榆抿了抿唇,重新退回門口,敲了敲門。
沒過幾秒,遲妄便走過來開門了。
他注意到門沒關上,先是一愣,然後才把門拉開。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桑榆瞥到遲妄手中的煙已經不在了,他表情有些驚訝,讓出位置后笑着問道:
“怎麼回來了?”
可能是剛抽完煙,遲妄的嗓音比平時多了幾分沙啞。
桑榆看着他沒說話,過了好半晌,她忽然冒出一句:“你能抱抱我么?”
“嗯?”
遲妄眼眸浮現絲絲詫異,但立馬便反應過來自己抽煙應該是被桑榆看見了。他抿了下唇角,身子不自覺地鬆懈下來。
看到桑榆走進來,順手把門關上后,遲妄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決堤了。他主動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桑榆的腰,然後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裏。
房間內燈光昏暗,沉寂許久后,遲妄的聲音在桑榆耳邊響起。
他嗓音低又輕,什麼也沒說,什麼委屈也沒訴。
只是就這麼叫着她:“小乖……”
桑榆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她輕輕回抱住遲妄,回應道:“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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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遲妄接到電話后,就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外婆年歲已高,老人家的身體一般經不起摔跤。
倒是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外婆摔跤的地點並不在家裏或者家附近,而是離家兩條街的地方。
他和遲烈曾經都反覆叮囑過董湘。
因為擔心她一個人出門不安全,所以盡量讓她不要走太遠,或者和遲烈一起。
誰也不知道老人家那天為什麼走那麼遠,也無從得知原因了。
可哪怕遲妄在飛機上做了無數設想,卻沒想到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剛到醫院聽到外婆已經離世的消息時,遲妄更多的是愣、和心裏缺了一塊的感受。
沒有預想中的悲傷和難過。
也許是他知道外婆年紀大了,早就做好了面對她離去的準備,也許是因為別的,遲妄不清楚,但他始終沒掉一滴眼淚。
就像當年坦然直面母親的離世一般。
遲妄安慰好坐在醫院走廊上難過的遲烈,然後平靜地開始處理外婆的後事。
他不知道遲烈那天晚上沒接到外婆的電話,以為遲烈是過於傷心,便沒安排他做什麼事情。
直到回家整理遺物的那一晚,遲妄在外婆的手機里看到了許多他從未見過的照片。
包括偷拍他們兄弟兩的,以及一些做飯養花澆水的視頻。
董湘的拍攝技術實在算不上好。
要麼照片對不上焦,拍糊了,要麼視頻太抖什麼也沒看不清。
遲妄開始只當外婆在記錄生活,後來點開微信才發現她把這些照片和視頻,發給了一個叫做“乖乖”的好友。
對方的頭像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明媚陽光。
遲妄一眼便認出了是自己母親小時候的照片。
點進去后,聊天始終是董湘單方面的。
她有時發的照片,有時發的視頻,但幾乎每張照片和視頻下面都會有幾條好長的語音。
往上滑幾分鐘,都翻不完這份聊天記錄。
大部分時候,董湘發的語音都是分享花兒分享生活的。
遲妄有耐心地把語音一條條聽過去,直到聽到那條——
“乖乖,媽媽好想你,你在那邊跟你爸爸過得怎麼樣?之前你託夢說,放心不下小烈要我幫你好好照顧他們,現在我告訴你,他們兄弟兩都已經長大啦……”
“你都不知道小妄現在多有能力,就是可惜,得帶上我這個拖油瓶。我不爭氣,老是生病要他們操心,小妄賺錢很辛苦,我心疼他,要不我明年過來陪你好不好?”
兩條語音上面,是一排向日葵的照片。
跟之前給遲妄發的那張一模一樣。
也是在此刻,遲妄晚來的情緒才瞬間翻湧上來,他聽着外婆話里的那句“辛苦”,瞬間紅了眼眶。
遲妄彷彿在家裏每一處都能看到外婆熟悉的身影,可他卻不知道這個愛嘮叨的小老太太,每天是怎麼獨自在家呆這麼久的。
他原本以為,外婆會跟他們一樣,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對當年的事情釋懷。
但遲妄卻忘了,愛是沒辦法釋懷的。
或許無數個日子,在他和遲烈出門、家裏空無一人時。
年邁的外婆便會開始思念她的女兒。
她唯一的寶貝,因為遇人不淑而年輕勞累死去的乖乖。
這怎麼能釋懷。
換誰又能釋懷。
遲妄向來是個堅強的人,能很快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他沒敢沉浸在這股悲傷的情緒中太久,開始着手處理外婆的後事。
可當知道遲烈在學校已經遭受將近一個月的非議時,遲妄的情緒徹底失控了。他跟遲烈爭執一番后,兩人不歡而散。
然後沒過多久,遲妄便跟遲烈陷入了同樣的境遇。
他冷靜地看着網上那些人對他的評價,忽然在這一瞬間明白了遲烈的感受,明白了遲烈為什麼選擇獨自承受,而對他們閉口不言。
遲妄突然就不想去計較了。
何況他想計較也計較不清,因為對於那些人來說,他們認為的世界本就非黑即白。
對錯從來都如此絕對。
便不存在會站在他和遲烈的立場看問題。
於是當俱樂部的人通知遲妄今年PGC不用上場,他的內心也毫無波瀾。
或許是那會事情太雜太亂,讓人身心疲憊。
就當是被提前“辭退”,不上也無傷大雅,遲妄最開始是這麼想的。
可費耿的電話打過來說他一定會讓自己上場打比賽,以及聽到桑榆他們都在等自己時,遲妄動搖了。
他解決好外婆的後事,找個機會跟遲烈說清楚,便坐飛機趕往了韓國的比賽現場。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遲妄。”
聽到桑榆叫自己,遲妄漸漸回過神來。他鬆開抱住桑榆的手,退出去,站直了身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桑榆柔和的聲音再次傳來。
“很感謝,你能趕回來。說出來有點丟臉,但我們真的需要你。外婆的事情,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要不然……你抱着我哭一哭?”
這話一出,遲妄不禁抬眼看向桑榆。
能看出來她在很認真地安慰他,但確實不太會安慰人。要是從別人嘴裏聽到這些話,遲妄可能會覺得對方腦子有毛病。
從桑榆嘴裏說出來——他的心情居然真的好受許多?
遲妄眉梢微挑,配合地再次摟住桑榆的腰。
“好,我哭一哭。”
聞着遲妄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桑榆低下眼,總算是鬆了口氣。
這天晚上後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出乎桑榆的想像。
她原本想着安慰好遲妄再回房間睡覺,可後來聽遲妄全盤複述以前的經歷時,桑榆聽着聽着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早上起床時,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環境,感受着頸下傳來的溫度,猛地一個翻身坐起來。
衣服還是昨天晚上的,目測什麼也沒發生。
但這個動作卻把遲妄吵醒了,他手肘撐着坐起來。迎上遲妄帶笑的眼眸,桑榆結結巴巴胡亂說了兩句話,便果斷選擇開溜。
誰知出門迎面撞上了買早餐回來的榮柏旬。
兩人目光對上,榮柏旬眨了眨眼,似乎意識到不對勁瞥了一眼房間號。
這一瞥,榮柏旬眼睛都要瞪出來。
榮柏旬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然後收回視線,開始展現他的浮誇演技:“哎呀媽呀,果然還是要少熬夜,大早上起來怎麼雙眼發黑,什麼也看不清啊。”
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