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三人並不低的說話聲清晰傳入顧念辭耳中。

“沈寧深這樣的家世,怎麼可能跟顧念辭在一起？顧念辭除了長得好看，還有什麼？”

“嚯，是,成績是變好了些,還拿了國家級金獎,可那又怎麼樣呢？在沈寧深他們那樣的家庭面前，這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門當戶對。”

“嗯嗯,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豪門娶明星的也很多,我們校草要是能在娛樂圈名利雙收，那沈寧深說不定還真能跟他結婚。”

顧念辭就這樣靜靜站在小過道，聽着別人對他的不屑、對沈寧深的嚮往,而他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他跟沈寧深,除了幼時平等的相處之外，現在的他們隔着巨大的鴻溝,名為「現實」的鴻溝。

而旁觀者們為他想出的彌補鴻溝的方法,是他排斥的靠臉吃飯。

真是一個完美閉環的笑話。

熱鬧的夏日慶上,總是會有些人隨手亂扔垃圾,此刻顧念辭腳旁邊就躺着好幾個可樂罐。顧念辭看着紅色的、沾了些灰的可樂罐,聽着他們還在繼續的關於他和沈寧深的討論,藍白色運動鞋踢了下可樂罐，將罐子踢到那個巷子裏。

可樂罐在地上摩擦出聲音,又重重撞到了巷子的石牆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巷子裏壓低了聲音卻依舊清晰的興奮聲音隨着這一聲響戛然而止了下,接着有人小聲道：“誰啊？”

顧念辭往前走了過去,在路過那條小道的時候,側眸看了他們一眼。

那三人在看到顧念辭的瞬間，臉煞白了下，慌忙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雙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他們不敢招惹顧念辭，就在他們心裏抖得厲害的時候，卻看到那雙藍白球鞋一步沒停地掠過他們，往前走去。

顧念辭站在外面的洗手池洗了手，等再回去的時候，那個小巷子已經沒有人了。

他走出去的時候，看到沈寧深正端着兩個椰子朝他走了過來，沈寧深將一個遞給他，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顧念辭道：“順便放了下水。”

沈寧深嗯了一聲，道：“我想要個情侶款禮物。”

這話太不像沈寧深會說的，以至於顧念辭不由挑眉看了沈寧深下，只見沈寧深泰然自若地道：“你不是說今天晚上彌補我，我說了算嗎？今天我們約會第一天，你要買個禮物給我。”

沈寧深孩子氣的話讓顧念辭不由發笑，剛剛聽到的那些有些糟心的話，都被沈寧深這句討要禮物給揮散。

他本來想忍住不笑的，可笑容根本憋不住，他最後靠在沈寧深身上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然後手臂壓在沈寧深肩膀上，桃花眼笑得泛着些淚看着沈寧深，問道，“沈寧深，我發現你，哈哈哈，你談戀愛后，哈哈哈跟個小學生一樣哈哈哈。”

沈寧深臉上表情凍住了一會，有些無語地看着靠在他身上嘲笑他的人，可這冰凍的表情沒能堅持多久，就慢慢在顧念辭過分放肆的鵝笑聲中解凍，然後跟着春暖花開，唇角勾起些笑。

他拎着身上的人的后衣領，假裝嚴肅道：“好了啊，不要太過分啊你，笑成這樣。”

顧念辭瞅着沈寧深，明明沈寧深自己也在笑，他伸手扯了下沈寧深的臉，然後強忍着笑意，跟帶小嬌妻逛街一般，攀着沈寧深豪氣道：“買，看中什麼買什麼。”

沈寧深哼笑了下：“哪有禮物還自己挑的，你挑，挑好了送我。”

顧念辭唇角全是笑，語氣故作嫌棄地道：“你怎麼談了戀愛后這麼矯情。”

他說著想到上次在小姑娘的攤位買的編織手繩，他當時本來氣得都想扔了，最後站在垃圾桶前還是沒捨得，憤憤地扔進了書包里。

明明才過了兩天時間，他卻有種那一幕發生在很久之前一般的感覺。

沈寧深見顧念辭走神，不滿地將他臉掰過對着自己，“想什麼呢？”

顧念辭從他寬大的手裏掙開，拖着調子慢悠悠道：“禮物我剛剛買好了，回家給你。”

沈寧深唇角勾起：“周五買的？”

顧念辭心裏嘖了一聲，心道太聰明就是討厭，自己賣個關子都賣的不過癮。

他手肘懟了沈寧深胸膛一下，語氣頗凶地道：“回家你不就知道了，不準問，再問不給你了。”

沈寧深點了點頭，本來不打算再問，可走了兩步，他又突然想到一個關鍵點，不太放心地追問道：“你買的是情侶款的嗎？”

顧念辭：“……”

顧念辭：“你好煩。”

沈寧深：“是情侶款的嗎？”

顧念辭咬牙：“是。”

沈寧深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開始安心跟顧念辭逛街邊攤位和小店。

兩人逛了不到一個小時，沈寧深手裏拎了三個購物袋，都是顧念辭強行買給他的禮物，美名其曰給他家裏增加點人氣。顧念辭手裏則拎着一袋剛買好的燒烤，他抽了一根掌中寶自己咬了一口，然後遞到沈寧深嘴邊，“這個好吃。”

沈寧深咬了一口，顧念辭問道：“好吃嗎？”

沈寧深道：“嗯，還不錯，挺嫩的。”

顧念辭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美滋滋地自己又咬了一口，兩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十幾串燒烤。

*

十點多點，兩人打車回了家，夏天在外面出了一身汗，顧念辭一回家就進了浴室洗澡。

洗完出來，樓下靜悄悄的，樓上也靜悄悄的，顧念辭抓了抓剛洗完的清爽頭髮，試圖將頭髮撩到後面，但總是失敗，前額總是會軟軟落下頭髮。

他踩着白色棉拖鞋往樓上去，走到樓梯拐彎處的時候，習慣性往卧室看，卻見卧室門虛掩着。

他繼續往樓上走，白色棉拖鞋的聲響很小，落在地面跟貓爪踩着地一樣，他在快走到卧室門口時，隱約聽到了卧室內傳來說話聲。

沈寧深在和誰打電話？

顧念辭本來沒放在心上，正準備推門進去，可門剛推開些微縫隙，屋內的說話聲立時聽得更清楚了些。

他聽到了兩個成熟男性的聲音，這聲音顧念辭有印象，是沈寧深的爸爸沈致和爹地寧宇。

沈致的聲音像是有些驚訝：“你……你跟念辭在一起了？”

沈寧深一如既往聲音淡淡的：“嗯，在一起了，我想跟念寶一起出國讀書，所以想讓你和爹地給念寶寫兩封推薦信。”

沈致和寧宇沉默了一會，寧宇問道：“兒子，爹地知道你一向很有主見，只是這件事，你確定你想好了？”

顧念辭白皙漂亮的手貼在門上，又慢慢收回，門在慣性下，被緩緩推開三分之一然後停住。

他真的沒想偷聽沈寧深打電話的，他本來想光明正大走進去的，可這一刻他卻沒有勇氣走進來了。

小巷子裏，別人帶着窺探和不屑的議論，他可以努力告訴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他知道沈寧深從來不會像旁觀者那樣想他。

可面對沈寧深家人的質疑，他卻沒了勇氣，他無法再去告訴自己不要在意。

卧室內的燈光比走廊上偏亮，卧室門像一道分割線，將偌大的二樓分割成兩塊，顧念辭站在白亮與昏色交疊的門外，往後退了兩步，隱入更昏色的走廊燈下。

顧念辭本來打算悄悄下樓的，卻感覺屋內的說話聲突然停了下來，他微怔抬眸，撞上了沈寧深看過來的視線。

兩人隔着門，透過被打開三分之一的光亮看着彼此，接着顧念辭覺得自己狼狽而又倉皇地移開視線。

白色棉拖鞋又往後退了一步。

沈寧深淺眸微眯了下，對着手機屏幕里的沈致和寧宇淡聲道：“我不是想好了，我是確定了。”他說完就掛斷了視頻通話，放下手機走了出去。

門被拉開，卧室內的燈光傾瀉而出，在昏色調的門口落下一片白亮，那片白亮投到了白色棉拖鞋上，照着顧念辭偏瘦薄的雪白雙足，淺粉的腳指甲和圓潤的腳指頭安靜無聲地在白亮燈光下停着。

沈寧深走到他跟前，影子投到他身上，夏日慶上沾染的煙火味混着沈寧深的雪松香鑽到顧念辭鼻間。

沈寧深牽起顧念辭的手，溫聲道：“怎麼不進來？”

顧念辭視線落在沈寧深的衣服上，道：“準備下去拿瓶飲料。”

沈寧深道：“撒謊。”

顧念辭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進來。”沈寧深說著，拉着顧念辭進了卧室，然後在最近的書桌前坐下。

他伸手撫了撫顧念辭的臉頰，語氣有點像教訓小孩，又足夠溫和，“都聽到什麼了，就往後退。”

顧念辭的唇很軟，此刻卻抿得很緊，形成一根固執的線條。

沈寧深看着他，微微嘆氣，但也沒繼續逼問他，只是在他額頭親了親，又在他僵直緊抿的唇上親了親，親得不帶慾望，倒像是大人給小孩的安撫吻。

顧念辭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他抓了抓自己的睡衣衣角，平靜道，“聽到寧叔叔問你，想好了沒。”

沈寧深「嗯」了一聲，將顧念辭的臉抬起，讓他正視着自己，“那我的回答聽到了嗎？”

顧念辭抿了抿唇：“聽到了。”

沈寧深目光強勢而又溫柔，直直看着顧念辭，毫不閃躲，也不允許顧念辭閃躲。

逃避型依戀，他想改掉顧念辭這個遇到感情問題就躲避的毛病。

他道：“念寶，可以多信任我一些嗎？”

顧念辭沉默了下，然後低低「嗯」了一聲。

沈寧深靜靜看着他，接着額頭貼着顧念辭額頭，蹭了蹭顧念辭鼻尖，“你剛剛往後退，我看到了。”

顧念辭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寧深，沈寧深也看着他，他聽到沈寧深道：“我很難受。”

我很難受，四個字，一字一字重重敲在顧念辭心頭，讓他也有些難受。

“你躲開我，我真的會很難受，上次你偷偷地、一聲不響地去日本，臨走前還假裝沒事一樣來找我，跟我一起玩遊戲，一起吃小龍蝦，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我心想你終於不躲着我了，我又可以像以前那樣跟你相處了。”沈寧深說著，唇角苦澀地笑了笑。

“可第二天你就走了，你知道嗎？我那天去糟鹵店買了你想吃的糟鹵，我買的時候好開心，想着到了家裏就喊你過來，你昨天想吃都沒吃到，今天吃到應該會很開心，然後我們可以又一起玩遊戲、拼樂高、窩在一塊看書，都可以，跟你做什麼我都很開心，可是你就走了，連我電話都沒接。”

沈寧深的聲音明明很平靜，顧念辭卻聽得鼻頭髮酸，眼眶發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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