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許是“腳踏兩條船”戳到痛處,唐母怒斥的聲音越來越大，話說得越來越難聽。
唐柚靜靜坐在那裏，聽她發泄,緊抿着唇,一語不發。
她撈過一個抱枕擱腿上,雙手伸到抱枕下方，漸漸握成拳。
呼！又來了……
那個偏執又暴躁的母親,又回來了。
難為她壓抑這麼久,久到唐柚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這個樣子的她。
“你說話啊！這時候裝什麼鵪鶉？！”唐母撈起一個抱枕，就朝唐柚的腦門砸去。
唐柚明明可以躲開，卻閉上眼,讓抱枕砸中。
唐母見她不吭聲,更加不爽，上來就戳她的腦門，雙眼猩紅,暴躁至極：“你知不知道？！人家下一步就要挖你的身世了！”
“我的身世？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世么？”
唐柚毫無溫度的一句話，一下子就點燃唐母心中的怒火,她一掌拍在唐柚腦門上,氣得眼淚直流：“你說的是什麼話？！什麼見不得人？”
“那為什麼怕人家挖？”唐柚腦袋被推了幾下,有些暈眩，她單手撐在沙發上,穩住身形，聲音極其平靜，“只要你說沒事,我就不怕！”
“我……”
唐母伸出的手一頓,被唐柚眼角的淚光閃到眼,她怔住了。
唐柚從小到大都倔得不行,因為這個臭脾氣，被她一陣收拾之後，唐柚也只是紅着眼不說話，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落過一滴淚！
而現在……唐母心頭猛顫，收回顫顫巍巍的雙手，轉而抱住腦袋，大聲痛哭起來：“柚柚……我……”
“我沒事。”唐柚像往常一樣，平靜對待。
她不知，唐母這個狀態還會持續多久，她不能與之硬碰硬，只能冷處理，否則……最終將會是兩敗俱傷。
近乎發狂的唐母，在見到唐柚眼淚的剎那，竟詭異地平靜下來，母女倆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外婆打來電話問唐母回不回去吃飯，她才起身，叮囑唐柚一番才離去。
唐柚給宋祁軒發短訊報“安好”，手機調成靜音模式就睡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夢到的都是逝去的人。
有父親，他還是當年離開時的模樣，滿臉慈愛地望着她，他嘴唇在動，卻聽不到聲音，唐柚卻知道他在說“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你媽媽”。
淚，瞬間決堤。
畫面一轉，到了唐家老宅，唐老太太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闖入眼帘，她的嘴巴一直在動，唐柚同樣聽不到她的聲音，卻能從口型辨認出她在說“不孝”。
是啊，她是不孝，可她為什麼不孝呢？
當年唐老太太臨終前，讓所有子孫趕回來。唐柚與唐母急匆匆趕到醫院，唐母卻被攔在門外，三嬸說老太太不想見她，只讓唐柚一個人進去。唐母委屈得不行，一直在流淚，唐柚雙眼猩紅，也沒有邁入病房一步，陪着唐母坐在門外，一直等到唐老太太離世。唐三嬸一出來，張口就呵斥唐柚“不孝”，唐柚垂眸不語，卻也知道這應該是唐老太太臨終前對她說的話。
“不孝”的唐柚，後來還是跟着堂哥堂姐一同走完所有的儀式，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不再主動與三叔一家聯繫，與唐母回到外婆家，一直住到現在。
唐老太太蒼老的臉龐一點點破碎，變成沙塵，隨風飄散。眼前出現一個水潭，似乎有東西在水裏晃動，盪起一圈圈波紋，梁子明媽媽的臉漸漸浮現。
她披頭散髮，波紋一點點漾開發絲，露出那張慘白如紙的臉，她正在咧嘴笑，笑容很詭異。
“咕嚕咕嚕……”
唐柚竟然聽到水泡的聲音，梁子明媽媽的嘴在動，她在說話，卻依舊聽不見聲音。
她在笑，她在說話，她在詛咒她們母女不得好死！
唐柚忽而笑了，嘴微微一動：“不得好死的是你！”
梁子明媽媽面色驟變，露出猙獰的面目，從水中伸出如枯枝一般的雙手，朝唐柚撲來。
“走開！”唐柚猛地驚醒過來，全身大汗淋漓，待冷靜下來，才得知自己這是被夢魘困擾了。
這些夢不是沒做過，卻是頭一次連着一起來，唐柚微微眯眸，打開床頭燈，掃向牆上的掛鐘，5點46分。
她喝下一杯溫水后，再無睡意，躺在床上，睜眼到天亮。
沒想到唐母一語成讖，網上很快出現對唐柚極其不利的傳聞。
有所謂的知情人士爆料，唐柚其實根本不是唐家的血脈，只因唐母當年嫁入唐家好多年都沒能懷上。就連后娶老婆的唐三叔都接連生了一兒一女，唐母的肚子還是沒動靜。後來，唐老太逼着唐父與唐母離婚，再另娶他人。誰知唐母卻意外懷上了孩子，也就是唐柚。只不過，這個點來得巧，不免讓人生疑——這麼多年都懷不上，偏偏要離婚的時候懷上了？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為了保住唐家二夫人的地位，唐母才鋌而走險與別人生的唐柚？
一石激起千層浪，唐母與梁叔早年曾在一起，現在又時常一同出現的照片被放出來。更有甚者——唐母與梁叔在修理鋪里吃飯的照片都被擺上來，拍攝者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唐柚剛看到這些信息，就被許館長叫進辦公室。
許館長這次連表面工作都不做了，等唐柚一關門，他就重重拍一下桌面，把電腦屏幕轉過去面向唐柚，大聲呵斥：“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我……”唐柚剛想解釋，就被打斷。
“你不用解釋了。”
“在還沒有對圖書館造成不良影響之前，你立馬辭職！”
根本不給唐柚任何開口的機會，許館長一說完，就讓人事專員着手準備相關合同資料。
聞訊趕來的陳遠深，只敲一下門，就推門進來，聲音很急：“許館長！”
“誰准你進來的？”許館長面色極其難看，“陳遠深，你給我出去敲門！”
陳遠深咬着牙，退到門外，敲了好一會，許館長才讓他進去。
唐柚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身而過，卻被他握住手腕，他特意壓低聲音：“信我。”
唐柚輕輕一笑，搖頭拂開他的手，沒有說話，徑直出了館長辦公室。
一整個上午，沒有人敢靠近館長辦公室周圍，一向在眾人面前都是穩重形象的兩個人，竟然在裏面吵了好久，甚至還有人摔東西。陳遠深一出來，許館長就讓清潔阿姨進去，掃了一堆玻璃碎片出來，看樣子碎的應該是原本放在架子上的一座玻璃獎盃。
許館長親自督促要辦的離職手續，不到一天就走完所有流程。
唐柚知道陳遠深為幫她頂撞了許館長，心裏感激卻不贊同他的做法。唐柚並非主動辭職，而是被迫勸退，根據相關勞動法律法規，她入職三年多，要給她發放相當於三個月工資的經濟補償金，還有不低於六個月工資的醫療補助費。
最開始人事專員拿來的那份合同，並沒有寫明這些細則，被唐柚指出之後，她只好硬着頭皮去找許館長。
許館長目前只想快點解決掉唐柚這個麻煩，該怎樣就怎樣，他並不管那些細節。
這些事情並沒有瞞着其他同事進行，大多數人知道這個信息的時候都很驚訝，由於與唐柚不熟，他們都沒敢有所表示，只有小林一個人上前問唐柚“還好嗎”，唐柚只是笑答“剛好休息一段時間”。
唐柚剛收拾好東西，陳遠深打電話過來，讓她到後院花圃一趟。
想着以後可能沒有機會再去看看那片花田，而且確實應該和陳遠深好好談一次，唐柚應下了。
花圃內，陳遠深蹲在角落裏，正拿着鏟子刨坑，腳邊還有幾株花苗。
“等我一下，移完這幾株就好。”陳遠深聽見腳步聲，抬頭看一眼，抿唇笑笑。
“好。”唐柚走到一旁，立在那裏，微風拂面，帶來縷縷花香，心中的鬱悶似乎消散了一些。
看到那些信息時，她心裏已有想法，這些是她的私事，並不希望因此影響到圖書館的形象。她本想先休一下年假，等過些時間事情淡化一些再上班，現在卻被勸退了，心裏雖然有諸多不舍與不甘，但……究其原因，她並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個人原因讓圖書館受到任何不良影響。
余丹那次說陳遠深護過她很多次，後來想想，確實如此。
如果不是被陳遠深調來了網借中心，她可能早就待不下去了。
也許……她本就不適合在這裏工作，卻因為陳遠深的緣故，多待了這麼久。
陳遠深洗好手，大步走過來，還沒開口，唐柚先說一聲“謝謝”。
“師妹……”陳遠深嘴角有些苦澀，眸色黯然，“對不起，我……”
“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真的，謝謝你，師兄。”
終於等到她又喊“師兄”了，陳遠深心裏又酸又澀，到嘴邊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握緊雙拳，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師兄，保重。”
唐柚剛抬起腳步，手就被陳遠深抓住，她扭頭過來，四目相對的剎那，手腕被擰得生疼。
她微微吸口氣，沉下聲：“請放開我。”
“我……”瞧見她皺起的眉頭，陳遠深忽而鬆開手，心裏難受至極，很多話他說不出口，明明兩人離得這麼近，他卻一下子就感受到她眼神中的那抹疏離。
無論他怎麼努力，都靠近不了她的心。
是該放手了啊……
由於錢晶晶請假了，唐柚手頭上的工作全部交接給了小林。小林心裏不舍，趁機問如果平時遇到問題能不能找她？唐柚笑了笑，讓她先問錢晶晶，再問自己。
小林輕嘆一口氣，目送唐柚離開，心裏煩悶至極，她真不想與錢晶晶待一起啊！
宋祁軒一收到唐柚的信息，就趕到江城圖書館門口等着了。
她剛說什麼？
【柚子：宋總，求介紹工作。】
宋祁軒坐在車裏，目光冷冷地掃過“江城圖書館”五個金色大字，嘴角溢出一絲冷笑：“是該換人了。”
作者有話說：
宋總：怎麼不是“求養我”？
柚子：我有手有腳，要自力更生！
宋總：Goodgi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