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過了幾分鐘,白商枝收到回復。
LYX:【希望能看到白小姐出色的表現。】
商枝:【不會讓你失望。】
她雖是這樣回了,心底卻有些不安。這大概是她入行這些年來,最沒底的一次。
徐冉如前些日子的狀態一天不如一天,最近這幾日甚至請了假。她的角色在整部舞劇里非常重要,現在看來也許要提前換角。
演出是多場巡迴,角色分AB角,估計要讓B角上了。
她們只能在剩下的幾天好好排練配合,以最大努力呈現能達到最好的演出。
周三下午,眾人在劇院的舞台上排練。
白商枝剛走完一場,便看到了台下的朱瀟,她蹙着眉在台階上遙遙跟人揮手。
母親偶爾會去看她演出,一來二去她也認得了舞團的一些人。
此時朱瀟便在跟吳團長聊天,她匆忙過去:“媽,你怎麼來了?”
朱瀟:“挺長時間沒看你跳舞了,過來看看。”
白商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看,但吳團長那麼忙,就別打擾人家了。”
吳團長和母親年齡差不多大,但看起來卻要年輕不少,眉眼有神,風韻猶存,她笑着擺手:“不會。”
“我還有事要跟商枝說,就不繼續打擾了。”朱瀟跟人道別前還不忘提醒,“團長可得記好我剛剛說的話。”
吳團長笑着目送二人:“好。”
走到角落處,白商枝擰了下眉:“你和團長說什麼了?”
母親沒回答,兀自從包里拿出鑰匙塞進她的掌心:“我回老家一趟,年前也許不回來了。”
她攥着鑰匙,疑惑地抬了下眼:“你不是上周才回來?”
“嗯,你爺爺生病了。”朱瀟垂着頭,微微嘆了口氣,“雖然我和你爸離婚了,但你爺爺奶奶一直都對我很好,我得去看看他。”
白商枝怔怔:“什麼時候的事?嚴重嗎?”
朱瀟搖頭:“你爸今天上午才告訴我,不清楚具體情況。”
心間忽然哽了一下,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該問母親怎麼又跟父親聯繫上了,之前不是還老死不相往來嗎。
但話到嘴邊,她什麼都沒說。
“要是不嚴重,過年的時候你去看看爺爺。”朱瀟頓了頓,繼續,“嚴重的話,你演出結束后請個假吧。”
空氣陷入一瞬的沉默,白商枝淡淡“嗯”了聲。
察覺到氣氛的沉重,朱瀟看向場中一個男人,忽然道:“哎,那是男主角吧。”
她看了眼,慢吞吞收回視線:“做什麼?”
母親恍若未聞:“長得還不錯,身高也還行。”
白商枝目光複雜:“人家有女朋友,看不上您。”
朱瀟嘴角抽了下:“……”
她沒有久待,又看了一陣便打車去機場趕傍晚的飛機。
排練結束散場時,白商枝離開前問吳團長:“團長,我媽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隨便聊了聊。”團長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有事業心是好事,不過也要分些時間精力給自己。”
她頓時明白過來,朱瀟肯定說介紹對象的事了,但團長既然沒說清楚,估計也沒放在心上。
這麼一想,她放下心來。
天已經暗下去,風中吹來初冬的凜冽。北方地區春秋短,夏冬長,秋季的衣服沒穿上幾周,便該套上棉服了。
白商枝穿着薄款的羽絨服,米色的圍巾包裹巴掌大的臉。她皮膚白,鼻尖被風稍稍一吹,就泛起紅。
“這幾天真是忙得夠嗆,我們快一個月沒出來了。”於萱挽她的胳膊,隔着厚重的衣服靠在一起。
她注視不遠處的路燈,指尖捋順耳側被吹亂的碎發:“是啊,不過等演出完就好了,到時要約個時間出去嗎?”
於萱沒說話,忽然沉默下來:“今年應該不行了。”
白商枝側過頭看她:“嗯?”
“我要訂婚了。”她笑着說。
連空氣都凝滯了幾秒,白商枝緩緩笑起來,聲音很輕:“這麼快。”
於萱和男朋友從大一開始談戀愛到現在快七年,結婚似乎是遲早的事。
前面是她們常去一家西餐廳,兩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沒關係,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再約。”白商枝手臂搭在桌邊撐着下頜,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根根分明,“想要什麼禮物?”
她挑起眉:“都可以,反正你眼光好。”
“好吧,那我就隨便挑了。”
以前讀大學時,寢室就她一個單身,她不喜歡摻和別人感情的事,每次室友跟男朋友鬧彆扭,她沒從中調解過,也從來不勸分,只跟朋友說:“你自己要想清楚。”
也許是她心直口快,不站隊不偏袒,室友一旦遇到感情矛盾總喜歡找她傾訴。
於萱像幾年前一樣看着她,眉眼間隱隱露出點擔憂和緊張:“你說,結婚是不是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可怕。”
白商枝迎上她的目光,問道:“每個人的生活都需要自己往下走,會不會幸福別人說的不算,你要問自己的是,你們真的相愛嗎?”
兩人對視幾秒,她驀地笑出聲:“這種問題果然還是問你比較好。”
“能讓你在不到一分鐘時間得到答案,你應該感謝你的男朋友。”
毫不猶疑得出答案,那說明對方一定給了她足夠的關懷和愛。白商枝認識她男朋友,對方是醫學生,內斂穩重,對於萱也挺不錯。
儘管她本人對婚姻抱有十分消極的態度,但此刻她真誠地為朋友感到高興,也由衷希望對方能夠幸福。
在獨自回去的出租車上,白商枝忽地生出點難以言說的酸澀,然後不可避免地想到姥姥年前說的話。
“到了一定年齡,時間過的很快很快,身邊的朋友成家,長輩的身體不再健朗。時光會傳來沉重的嘆息,你只能被推着往前走。”
她不喜歡這種被情緒操控的感覺,短暫的失落後迅速調節。
她便又成了那個瀟洒自在,意氣風發的白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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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演出時間還有兩天時,白商枝忽然想起自己只邀請了林飲溪,但還沒給他票。
下班后她給對方發消息。
商枝:【我好像還沒給你票。】
商枝:【你看你是過來取,還是自己出錢支持一下我們的演出?】
商枝:【想來林總應該不差這點錢。】
LYX:【我好像沒有其他選擇。】
商枝:【你也可以選擇第一個選項,不過我會認為林總迫不及待想見到我。】
LYX:【票在昨天就買好了。】
商枝:【感謝支持,劇院見。】
LYX:【劇院見。】
如果說白商枝平時是自信,那在專業上就是絕對自信。
她身材條件得天獨厚,後期在保持上也是花費不少經歷,加上悟性高,兩年前便升上了首席。
她在舞台上是發著光的,在光影間的每個動作都做得優雅漂亮。
林飲溪坐在觀眾席上,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芭蕾舞劇,但不可避免地再一次被出色的表演拽進舞劇里的世界。
一個半小時的演出很快結束,正要跟其他觀眾一同離開的時候,白商枝發來消息。
商枝:【人多眼雜,就不邀請你來後台了。】
商枝:【在外面找個地方等我一下,我出去找你。】
LYX:【歌劇廳入口右側。】
商枝:【ok】
白商枝換下演出服卸完妝,匆匆套上羽絨服跟同事打了個招呼,從後台離開。
剛演出完,呼吸喘得有些急,連帶心跳都快起來。
演出七點半開始,現在九點多,天已經徹底黑了。
劇院內晃眼的燈光墜在晦暗中的城市,宛若一座佇立的燈塔。
她一眼便看到了靠着牆壁的男人。
林飲溪姿態閑散,略有些長的頭髮散在臉側,尾端勾着下頜,精緻的眉眼並不顯女氣。
清冷氣質融合暖黃色燈光,無端與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生出條涇渭分明的線。
白商枝頓悟,這大概就是所謂只可遠觀的高嶺之花。
男人似乎覺察到什麼,緩緩撩開眼皮望了過來。
她眸底溢出點點笑意。
這花,她摘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