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已是深秋,一陣陣挾着涼意的風襲來,捲起樹梢間的葉在半空打了個旋徐徐落下。
還沒到上班時間,訓練室的人卻已來了不少。
舞者因常年練習,身材氣質出眾,若是有人從外面經過窗邊,視線掠過一室練早功的姑娘們,最後仍會被窗邊的人吸引去目光。
她皮膚很白,在晨光映襯下,整個人籠罩一層朦朧光影。臉側的汗珠流轉光芒映入她的眼眸,勾出淡淡的笑意。
她沒化妝,臉上卻並不顯得寡淡,只讓人覺得乾淨,妥妥校園初戀的長相。
然而她的性格卻與長相十分不符。
結束早功,朋友於萱趁休息時找她聊天:“這次你媽介紹的相親對象怎麼樣?”
白商枝捧着玻璃杯在喝水,淡淡掃過來一眼,譏諷道:“你覺得我媽能介紹什麼正常人?”
於萱跟她在大學認識,早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但還是被這個說辭逗笑了。
“別笑,看完再發表意見。”她拿着手機點了兩下,將聊天記錄遞過去。
首先映入眼的是頂端的備註——重度普信患者。
於萱疑惑地抬眼,白商枝手指遙遙虛點屏幕,意思是讓她繼續往下看。
兩人昨晚加的微信,聊天內容不多,兩三下便翻到了底。
看到聊天開始佔據一屏幕的消息框時,於萱頓悟了,這個備註還真沒取錯。
對方先是用了幾百字概括自己的情況,無非是名下的房子和資產,然後又用了幾百字概括對未來妻子的要求。
其中幾條更是看得冒火,比方說婚後要辭掉工作相夫教子,將家裏維持的井井有條。
最後還要來一句:【我要求不高,也就這些了。】
於萱不像她,不高興的時候話里話外夾着刀子,但也屬實無語了,小聲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要找個管家。”
白商枝對上她略顯無語的眼神,輕哼一聲:“這是什麼薪資幾百萬的管家嗎。”
確實,沒有個幾百萬估計沒人願意干。
於萱抬了下食指翻頁,繼續往下看。
對方沒得到回應,過了十幾分鐘又發來了消息。
重度普信患者:【聽介紹人說你身高有一米七多,挺巧的/得意】
商枝:【……你也一米七?】
重度普信患者:【差不多差不多,你怎麼知道的?】
重度普信患者:【哦,我懂了。】
重度普信患者:【你是問了介紹人吧,沒想到你對我也挺感興趣的。】
每條消息都是令人沉默的程度。
最後對方約明天下班后見面,在一所園林茶館。
於萱皺眉:“你要和他見面?”
“省的我媽嘮叨沒完,乾脆當面說清楚。”白商枝接過手機點進末端的茶館照片,“這地方倒是挺漂亮。”
這所茶館建在園林間,長廊環繞,光是庭院的美景便將其他茶館壓了一頭,更別提館內的茶葉和泡茶的技藝。
相應的,這茶館的消費水平很高,不是普通人能承擔得起的。對方選這個地方無非一個目的,顯擺自己愛好高雅,顯擺自己有錢。
於萱點了下頭,想起聊天記錄還是忍不住吐槽:“我嚴重懷疑他連一米七都沒有,你媽媽這找的什麼人啊。”
她扯了下嘴角,眼底劃過點情緒,卻很快恢復如初,只撂下不輕不重的一句:“誰知道呢。”
排練時間到了,眾人進入狀態,演出時間將近,舞團開始加緊時間。
雖說要累一些,但舞者十幾年甚至二十多年日復一日的練習,早就習慣了。
結束一天的排練,白商枝洗完澡,在更衣室往身上抹潤膚乳,她自小生活在南方,這麼些年仍然無法習慣北方的乾燥,平日裏總要注意補水。
剛換好衣服,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拿起看了眼,是她媽朱瀟發來的消息,通知欄十幾個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老媽,剩下兩個是陌生號碼。
她排練時習慣靜音調成震動,很少會看手機。
朱瀟質問她為什麼跟對方約好了時間,卻又不接電話。
她盯着通話界面看了幾秒,最後還是沒有打回去,只回了消息。
商枝:【剛下班,現在過去。】
因為這個插曲,她對這個相親對象的印象又差了幾分,看來普信並不是他最大的缺點。
近三十歲的成年人居然還會打小報告。
一個小時前,他發了消息。
重度普信患者:【我去你們單位接你。】
重度普信患者:【發個定位?】
白商枝微嘆了口氣,漂亮的眉毛皺起來,不太高興地點了兩下屏幕。
商枝:【剛下班,我自己過去。】
重度普信患者:【你們單位還加班?】
重度普信患者:【工資不多,上班時間還長,挺不值當。】
指尖稍頓,她眯了下眼睛,嘴唇抿着,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她心情不好的昭示。
她這人愛憎分明,從來不留隔夜仇。被人膈應了,當天一定會報復回去。
商枝:【你開的飯店這個點肯定關不了門吧?】
重度普信患者:【當然,餐飲行業嘛。】
商枝:【全年無休還這麼累,趁早關門算了。】
白商枝懶得再理,甚至連面都不想見。但想到朱瀟鬧起來的樣子,她還是咬牙換了身衣服,準備去茶館。
去年開始,朱瀟連同家裏幾個長輩開始催婚,介紹了幾個人過來,都被她以工作忙為理由推了。
本打算這次也和上次一樣,敷衍幾句過去,誰知幾天前母親回了老家一趟,不知道從哪個碎嘴的親戚那裏聽說了什麼,連着打了幾天的電話,無奈下她只得答應和對方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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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商枝對茶沒什麼興趣,卻聽說過這家茶館。店面取了處舊址,周遭建築偏古舊。她偶然間刷到過圖片,深秋季節拍的,院內的楓葉洋洋洒洒,配合著環繞的長廊,頗有些古時的味道。
她抬眼看向門匾上的字:聽楓。
筆鋒凌厲,遒勁有力,似乎是找了大師專門寫的。
剛跨過門檻,消息也到了。
重度普信患者:【我到了,找服務員直接報我的名字。】
重度普信患者:【你到哪兒了?】
被接連幾條消息催煩了,白商枝收起手機,腳下步伐轉了個方向,走向茶室右側的庭院。
她守時的良好品質因人而異,根據對方態度即興發揮。
因為相親對象的緣故,她連帶對這家茶館也有了偏見。
中看不中用,連最基本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她思忖着,跟人說清楚之後得找家店解決晚飯。
長廊曲折迴環,夕陽的余火與眼前的紅楓葉上糾纏。聒噪的氣鳴聲被隔絕在外,只剩風吹樹梢驚起細碎聲響落在耳邊。
庭院沒幾個人在外,一是於茶室二樓觀景更好,二是因茶館限額。白商枝心底的浮躁稍稍褪去,踩着一地的楓葉往前。
繞過亭台,不遠處的樹下佇立着一個男人,身形頎長,脊背瘦削。
忽地,眼前閃過一抹光。
白商枝下意識閉眼。
幾秒后,她睜開眼,楓樹下的男人似是察覺到什麼轉過頭,目光筆直地看過來。
眼前恰好落下片楓葉,遙遙擋住視線。
葉片下墜很快,白商枝看清了他的臉。
眉眼深邃,鼻樑高挺,稍長的頭髮在腦後扎了個揪,碎發垂落臉側,消減輪廓的凌厲感。
晚霞融進楓色墜在他的眼底,柔和的光影也遮不住他周身的清冷。
白商枝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跳驟然亂起來。
霞光掠過樹影,在他腕處的手串劃過朦朧光斑。
她這才發現光源來處,是一串白玉菩提。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短暫一瞬,身形挪動同時移開了視線。
身側走過時,白商枝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
男人身形一頓,淡淡睨了過來,眼底沒什麼情緒,語調很冷:“什麼事?”
她彎起眼眸,抬手從他肩膀后側捏了片楓葉下來:“沒事了。”
作者有話說:
開新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