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室友之誼,種地之交
大清早一起來,我便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9點半。
舒展舒展懶腰,又打了打哈欠,
接着我便走到室友床前,想和她合議一下關於種菜的具體事項。
她早就醒着,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那四角的天。
但是餘光早已掃到了我的身上。
“尉遲熾繁,盯着我幹嘛?”
我不想幹嘛。
只是這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光陰良辰怎能虛擲?
昨晚矇著被子看手機,熬夜到丑時(凌晨一點左右)。但不是絕為了刷劇,而是為了搜集土豆種植的資料!
我仔細參考了某紅書和某音某博主的家庭土豆種植教程,甚至還專程研究央視農業頻道的致富經欄目。
現在我自認為我掌握的土豆種植技術,可以說是領先這個世界數個世紀!
但是沒有幫手可萬萬不行,畢竟鋤草,澆水,堆肥,播種,間苗.....這數道農業程序可是一點都不能馬虎的。
於是這景陽宮唯一的室友就成了我唯一潛在的幫手。
想不到的是,湊近一看,她身量竟如此單薄,猶如秋風中脫落枝頭的枯葉。
我向她說了說我的提議,但她卻滿不在乎地繼續躺在床上,
“你要去種地那就自己去啊。讓我死在這冷宮裏吧。”
孫室友臉上現出七分疲倦,三分無奈。她長吁一聲,把被子蒙過頭,面牆側躺一邊。
她這副模樣,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我便是因為考試失敗,成績一落千丈而擺爛墮落的。那之後的我無論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只有在刷劇刷到半夜時,才有一點多巴胺分泌的快樂。
沒有人來拯救我,他們大多覺得我是“作”的。
聯想到我之前的經歷,我覺得有必要拯救一下孫室友。
“誰都不喜歡吃泔水,你難道不想和我種地來改善一下伙食嗎?”
“種地?我孫蘭貞就是餓死,死在這冷宮裏,也不去做下人的事!”
我搖了搖頭,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她說的這是什麼話,何為下人?終日勞作者為下人?
接着我便叉着腰,像喊着“退!退!退!”那視頻里那位的中年婦女那樣,憤而向她痛陳利害。
“睡什麼睡,你這年紀,這個階段,是躺在床上睡覺的嘛。
暖春三月,萬物復蘇,正是種地的好時節。
不過對於你們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肉食者而言,這只是下人們的工作罷了。
可你告訴我,究竟誰是下人?
所謂的帝王將相便如附骨之蛆一般的病灶,長在江山社稷身上,靠萬千子民而活。
他們相比‘下人’們清閑得很,甚至還很會裝模作樣。
每年皇帝拿着金鋤頭扒拉扒拉天壇旁邊的土地,皇后拿着紡車原地轉幾圈,稱此為示意勸科農桑,春耕不輟。
但是真正的農人呢?無不是春種秋收,每一日都不可鬆懈。
可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換來的,也是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既然失去恩寵,又不肯吃嗟來之食。
那便應該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才是啊!”
我自知話不中聽,但原本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的孫室友卻微微顫動,彷彿因我的演說而有所動容。
良久之後,她放下了蓋在頭上的被子。
“我父母就曾是隴西的一對農戶。”她勉強地撐起來自己的身體,轉身憔悴的面對我說。
“我們大概有二十畝地,但是因為戰亂,時常絕收。”
“大概6歲時,隴西大旱,顆粒無收。父親累的病倒下去,母親則改嫁,把我賣給了別人。”
“之後我被流落京城樂坊,再這之後因彈得一手好箜篌,又被宇文家族的人看上,許為太子的通房侍妾。”
兩顆淚珠拖着長長的線,拖過瘦削又蠟黃的面頰。
“他登基后,本許諾封我做妃子,我以為終於擺脫了下人的身份,可他卻因為我身份低賤,將我打入冷宮。”
這是我第一次聽蘭貞說她的家世,之前我以為她是落魄的千金小姐,並不知道她的身世如此顛沛流離。
我剛想就我的言語道歉,但她卻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不僅身份不如你,辯也辯不過你。可熾繁。但這是你第一次同我講這些。”
“我原想你同這六宮眾人一樣清高虛偽。結果在大病初癒后你竟露得幾分真實出來。”
“本以為開府儀同三司的女兒是不懂得我們這些出生小門小戶的苦的。”蘭貞輕輕嘆氣,“可好一個‘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好一個‘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她伸出枯槁的手臂,我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能感受到她生命的力量正激發出來。
蘭貞淚中帶笑,破涕言道“熾繁,你真的會種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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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文的兄弟姐妹們,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
我的歷史背景在魏晉南北朝之後,隋唐以前。很多當時的位份和宮殿名稱早已不可考。所以我混進去一些明清宮廷的名詞,如果有考據黨能指出錯誤,我會立刻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