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慶功宴草草收場，但已無人追究。
不過從那天開始，大古就一直在等小倩來找自己，卻又害怕對方來找他，心中無限忐忑，理所當然的失眠了好久。
入夜，聶小倩端着飯菜敲響了大古的房門，正在練習毛筆字的大古聽到動靜后，立刻開門。
“這是我自己做的家鄉小吃，你嘗嘗看。許久不做，手有些生了，味道不好可別嫌棄。”
“怎麼會！”
大古端過飯碗，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很美味！我很喜歡。”
他吃的開心，渾身像是漂浮着小花朵一樣，洋溢着幸福的感覺，眼睛微眯，嘴巴還帶着笑意。
小倩偷偷瞧了瞧桌下大古的腳，果然開心的翹了起來。
她不由覺得好笑，托腮直直盯着對方，眼睛慢慢發亮。
大古察覺視線越來越強，無法忽視，他遲疑地放下筷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頭。
小倩輕笑出聲，拿出手帕輕柔的為對方擦拭嘴巴，兩人挨得極近。
大古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無措的自己，他能看清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聞見對方淡淡的體香。
他們呼吸交融，不分彼此。
大古猛的驚醒，後退輕咳一聲，自己搶過手帕亂擦一通，卻摸到了自己發燙的臉頰。
冷靜！冷靜。
大古用力搖着手帕，試圖將升高的體溫降下，卻意外瞥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他的手帕，小倩姑娘貼身帶着。
這一想法讓熱氣直衝腦門，使大古瞬間紅了臉，他僵硬的起身站立，同手同腳的走到窗邊，刷的打開窗戶。
微涼的風吹過，緩解了躁動的心。
“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小倩看着窗邊月牙的彎月，感慨不已，“以前每到夜晚我就膽戰心驚，生怕一個過錯惹怒了姥姥，沒想到，如今我居然能心平氣和的欣賞月光。”
清冷的月光穿過窗戶，打在素衣的小倩身上，給她蒙了一層薄紗，朦朦朧朧似真似幻。
“小倩承蒙公子和燕大俠相救，感激涕零。想到以前我從未敢奢望能擺脫姥姥，重獲自由。心中所求無非是能沉冤昭雪，還我和家人清白。”
小倩貝齒微張，眼神眷戀，“我知道公子想要幫我，不過小倩所求不多，這樣也夠了。”
朱唇輕啟，帶着絲絲無奈，眼睛滿載着情意與纏綿，淚珠顆顆滾落，砸在大古心尖。
她就這樣毫無保留的把心意展現在大古面前，不帶任何期盼，將真心託付。
大古心中動容，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了般，悶悶的，他隨心意伸出手輕撫對方的臉龐，手指溫柔的擦拭掉那滾燙酸澀的淚水。
燭光搖曳，人影閃爍，正如大古此時搖擺不定的心。
指尖微微發燙，在光滑細膩的皮膚慢慢摩挲，似是眷戀不舍，不肯抽離。
小倩再也支撐不住，和對方緊緊相擁，柔軟冰涼的身軀蜷縮在大古有力的臂膀里，汲取那可憐的溫暖。
“我實在抱歉。”
大古語氣低沉，聲音暗啞，“我終會......離開......”
小倩捂住大古嘴巴，淚光閃閃：“我不想聽這些。”
她手指在大古唇上輕輕劃過，帶起陣陣漣漪，眸光微閃，全是不舍。窗外樹葉搖曳低吟，似是與風繾綣絮語。
偷來的溫情向來短暫，小倩看着大古僵直的身體，無奈的收回了手。
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小倩踮起腳尖，吻上了大古的唇。唇齒相依，呼吸交織，十指相扣。
空氣越來越灼熱，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不知是誰的心臟正怦怦亂跳。
大古的手臂暴起青筋，耳邊嗡嗡作響，思緒像團亂麻。
等等，我不是一直在等這件事嗎？
思及此處，大古反扣小倩的頭，用力箍緊對方，舌頭撬開貝齒，強硬的將氣渡進了她的口中。
霸道卻溫暖的氣體遊走在小倩全身，一抹嫣紅悄然而至，體溫慢慢升高，身體軟了下來，隨着銀絲拉扯，兩人喘着氣分開。
大古心臟快要爆炸了，渾身燥熱難耐，不敢再看對方。風此時變得纏綿悱惻，毫無清涼之意，根本降不下他的溫度。
哐當一聲，燕赤霞推門而進，大聲嚷嚷着明天要離開，催促着他們趕緊收拾東西。
“你們......”
“我們沒發生什麼！”
大古立刻回復，卻在對方調侃的神情中敗下陣來。
“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我們明天要離開？”
大古裝模作樣的端正姿態，將小倩拉在他身後，阻隔了燕赤霞赤裸的打量。
“算了，無非是那些破事，不跟你們計較。我明天要離開這兒，怎麼你們不和我一起嗎？要知道這裏已經被盯上了。”
燕赤霞神情嚴肅的看着大古身後的小倩，開口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樹妖姥姥的後台應該就是黑山老妖，他的名號你不陌生吧？他已經注意到你了，你不能再待在這了。”
聽見黑山老妖的名諱，小倩攥緊了大古的衣袖，回道：“知道，那是姥姥都不敢惹的大人物，姥姥還曾將她手下的女鬼送給對方，以求尋庇護。”
小倩從大古身後走出，“我記得黑山老妖法力高強，無人敢惹，是陰間的妖王，掌管着無數陰魂鬼將，即便在陽間，也有着不小的勢力。”
燕赤霞冷哼一聲，說道：“就知道那傢伙不是個東西，不光管陰間事務，還想插手陽間，真是豈有此理！”
氣急的燕赤霞一掌拍爛了桌子，跑到窗前大罵了一句。
外面一陣陰風向燕赤霞面門襲去，躲閃不及的他被掀翻在地，門窗也被風吹的咣當作響。
小倩急忙走到窗前把窗戶關好，向燕赤霞解釋：“這黑山老妖應該是聽見了姥姥生前的求救，想從地獄出來為其報仇，為禍人間。不過他本體是座黑山，根本無法輕易離開枉死城。”
這件事燕赤霞又怎會不知道，只是他沒料到對方居然這麼厲害，嘆了口氣，說：“看來這人世間是不會太平的，亂世之秋又逢陰陽兩間秩序混亂，群魔亂舞。唉！只可惜我法力低微，不是他的對手。”
大古搖了搖頭，不贊同的說：“無論是什麼、無論他是誰，都有不可避免的弱點，沒有人會什麼也不怕，又怎知他不會被我們打敗呢？”
“說的好！大古兄弟，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膽識，我燕某人自愧不如。”
燕赤霞滿臉自豪，頗為驕傲的與大古稱兄道弟。
見兩人氣氛融洽，小倩鬆了口氣，只是她仍有疑問，插口問道：“燕前輩是如何得知黑山老妖要尋仇？”
這件事還要從三天前說起，那是清晨破曉時分，燕赤霞收到好友來信，駕馬飛奔，途經一處客棧。
那客棧開在風沙深處，頗為不合理。
他發現空中有化不開的黏稠血氣，縈繞在絲絲鬼氣中，佈滿了這家客棧，蓄勢待發般漂浮在人身後。
彼岸之店，燕赤霞暗暗戒備，其餘一同進門的客人像是沒察覺到般，正吵鬧的叫人，但他們叫出的是森森白骨。
客人似是沒察覺，與那披着黑衣活動的骷髏架子談笑，他們還點起了飯菜，要了壺酒。
那飯菜全是人的肢體，血刺啦啦的，噁心無比。酒倒出杯，是溫熱的血液，讓燕赤霞心驚膽戰。
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隨大流坐在一起，手中拿着筷子，卻不敢夾菜。
骷髏人猛的貼在燕赤霞面前，空洞黢黑的眼眶飄出陣陣鬼氣，燕赤霞急忙用筷子刺進那人眉間，將飯桌一揚。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作一團，讓其他人驚醒過來，他們看見那毛骨悚人的飯菜，驚懼的白了臉，紛紛轉身嘔吐。
“大膽！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敢如此放肆！”
骷髏骨架瞬間成倍增長，變得異常巨大，那雙白骨手勒進燕赤霞脖間軟肉，刺破皮膚，血液灼傷了骷髏，嘶啦啦的冒氣白煙，讓他吃痛的尖叫甩掉燕赤霞。
“原來是個臭道士！”
他惡狠狠的看着地上的燕赤霞，咬牙切齒痛恨道：“怎麼你要和黑山老妖作對嗎？”
說著似是聞見了什麼，表情驚懼，“竟然是你！是你殺了樹妖，我要告訴黑山老妖，讓他扒了你的皮。”
燕赤霞毫無畏懼，他知道這鬼只是看起來厲害，虛張聲勢罷了，拿出軒轅劍利落的將頭顱斬下。
鬼氣瞬間消散，這讓燕赤霞頓感不妙，他急忙上馬離開，果然他剛一進出客棧，那客棧就化為吃人的饕餮大嘴，把裏面所有事物吞噬的乾乾淨淨。
後來他在朋友家中了解到，那間客棧是黑山手下，常食人肉吞人魂魄，無惡不作，只因黑山威名，無人敢惹。
如今新仇舊恨，黑色老妖絕不會放過自己，燕赤霞並不畏懼，只是擔心蘭若寺的兩位好友，便快馬加鞭的趕回來。
燕赤霞催促道：“如今這裏已經不安全了，你們兩個又沒有保命的東西，還是隨我一起離開吧。”
他看了一眼收拾東西的兩人，頗感欣慰，“正巧我好友有事求我，咱們換個地方懲奸除惡，也能給你們辦個婚禮。”
兩人詫異回頭，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