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來北往
天邪是一個比地妖還要瘦弱的老頭子，臉上已經是皮包骨頭，兩頰的顴骨高高凸起。
他的眼睛明亮，眼神銳利，掃視了在場眾人，他們只覺得臉上彷彿被蟲子蟄了一下，無論是方才狂傲的唐大，洒脫的王辰風，亦或是古靈精怪的慕容青衣，此時都是安靜的待在原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老婆子，那個宅子裏已經沒有活人了，只是東西還沒找到……”
“怕什麼，人都死完了，就算那秘旨還在，也永遠成了秘密，我們都找不到，更不會有人找的到！”
天邪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王辰風：“我方才在那邊屋頂之上看了半天，這小子的功夫不錯，比那三個什麼狗屁名捕好上不少！”
地妖一臉寵溺的看着天邪，就像是初戀的少女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我們走吧，今天人殺的已經夠多了。”
天邪低頭看了看自己枯瘦的雙手：“雪夜殺人，平添凄苦，不大妙！我們走吧。”
二人說完也不再理會其他人手挽着手，一起朝着街道的盡頭走去。
雖然看似閑庭信步，但不過眨眼功夫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王辰風順着兩人消失的地方望去，雪地之上什麼印記也沒有，就好像沒人來過一般。
唐大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兩個唐門子弟，又看看了彷彿隨時都會被這寒風吹倒的蘇牧塵。
躊躇了片刻，朝着屋頂上的眾人揮了揮手，眾人又都御風而起，如鬼魅般的消失在了大雪的盡頭。
“你們還不走嗎！？”蘇牧塵的聲音並不大，但卻沒有給人拒絕的餘地。
藍鶯從地上抱起紅柳的屍體，將她交給了紫蘇，看了看目中無人，只是一味關切王辰風的慕容青衣。
“這筆帳我們日後再算！”
噠噠噠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遠沒有方才乘興而來時的聲勢，拖拖拉拉，稀稀散散。
看着地上那一地的屍體，蘇牧塵回身看着龐萬城：“讓弟兄們來清理吧，天都快亮了。”
他看着即將泛白的天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惆悵。
襄王府的火燒得更大了，熊熊的火光照亮了那片天空，朵朵飛雪在火光中盤旋飛舞，最終卻屍骨無存。
像極了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湖人最終的歸宿，也昭示着襄王一家的結局。
……
雪停了，在日出之前。
火滅了，在雪停之後。
襄王府已是一片廢墟，門前卻已經擠滿了人，大火燒了整整一夜，一直燒到了正午時分。
雖然很多人來救火，但天邪地妖用了來自西域的黑油，這火用水怎麼都澆不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將一切都燒成廢墟之後它自己慢慢熄滅。
人群中坐在輪椅之上的王辰風看着官差從襄王府中抬出的一具具焦黑的屍體，甚至於有些屍體已經有大部分被燒成了殘渣。
看着這令人心生不忍的一幕，王辰風的臉上滿是愧疚，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本是來救他們的，卻還是讓他們死在了天邪地妖的手裏。
從南方來金昌城的官道之上被鎮北王用重兵把守，還有天機閣的殺手十二星相散落各個關隘。
新帝派來的諸多高手還未到金昌，就已經死在了半路。
現在自青州以西，澤州以東，雲州以南，懷州以北的地區都被鎮北王所控制。
金昌本是襄王的封地，但此時卻是被鎮北王的勢力圍在正中，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絡。
這些官差估計也早就在知州的帶領下投靠了鎮北王，否則昨日怎麼會連巡邏之人都沒有。
慕容青衣看着一臉愁容的王辰風，想要逗他開心，開口說道：“呆瓜，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接着也不管他答應與否，推着他的輪椅就擠出人群向外走去。
就在慕容青衣大聲嚷嚷着借過之時，人群之中陣陣驚呼。
王辰風回頭示意慕容青衣停下，兩人回頭看過去，一個一身紫衣，衣着華貴，腰懸古玉，面如滿月，眼似星辰的男子從襄王府中緩緩走了出來。
“可惜！”
慕容青衣輕嘆了一聲。
“是挺可惜的。”
王辰風看着眼前這唇紅齒白的美男子，大呼可惜，只是因為這男子只有一隻眼睛，另外一隻眼睛用黑黑的眼罩罩了起來。
這就好比寶劍有了豁口，美玉有了飄絮，讓人瞬間的惋惜和失望。
這男子不緊不慢的踱着步子，還不時的抖落着飄灑在紫衣之上的灰塵。
幾個官差想要上前抓他，但卻連他的衣角也沒能碰到就被震飛出去了老遠。
他輕輕一蹬就凌空而起，直直升向空中，卻在空中三四丈的地方突然改變了方向飄然西去了。
人群之中發出一聲驚呼，官差見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也就沒有再追過去，而是繼續清點着地上的殘屍。
“快走，朝那個地方追過去！”
在王辰風的示意下，慕容青衣推着他就往西邊趕去。
“你坐穩了！”
王辰風點了點頭，慕容青衣施展起慕容世家的獨門絕技葉落風清。
這輕功施展起來，腳步飛快，且留下道道殘影，讓人捉摸不透。
慕容青衣用盡全力在街道上奔走着，眼前景物漸漸都虛化了。
“停停停！”
在王辰風的大喝聲中，她及時的停了下來，這一停不要緊，差點讓王辰風摔了個狗吃屎。
好在王辰風一隻手拽住了輪椅的扶手，才沒有那麼的狼狽。
“快扶我起來！”
九陰屍毒毒性未去，王辰風此時還是全身僵硬，行動困難。
慕容青衣雖然平日裏對王辰風刁鑽古怪，但此時卻是言聽計從，她趕忙上前將王辰風重新扶起在輪椅上坐好。
“走！去會會他！”
慕容青衣這才發現，方才那紫衣男子在街邊的羊肉湯鋪里美美的喝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
“敢問這位少俠何處來？”
“南來。”
“何處去？”
“北往。”
紫衣人自顧自的吃着碗裏的羊肉，說話的功夫已經下肚了半碗，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一眼王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