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鐵軌難題
死亡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蘇樂不喜歡死亡,就像當初客車墜湖,他滿腦子都是四個字:我不要死!
興許是死亡激發了他那執拗的狠勁,他的思維方式也從「我不要死」變成了「我不會死」,然後懷着絕對的信念,用滅火器砸碎車窗沖了出來。
但顯然,血癌並不是靠着信念就能戰勝的存在,那並非是外來因素,而是來自於細胞層面的災難。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會所套房的桌上擺滿了酒瓶。
隔壁床上,陳星和范明倫里倒歪斜的睡着,蘇樂起身打了個哈欠,撒了泡尿,回屋看了眼窗外,陰天。
唰一下拉上窗帘,蘇樂一頭栽倒,給苗靈發了個信息,讓對方起床後續房,他打定了主意要躺上一天,藍海芯來了也別想把他叫起來。
看了眼手機信息,周玉潔發來了消息,對蘇樂拉着苗靈上會所的行為表示譴責,擔心對苗靈造成負面影響,擔心蘇樂的身份暴露。
興許應該在魔城買個房…
不過缺錢啊…
想着,蘇樂微微一嘆。
公司眼下剛剛起步,雖然苗靈和百靈鳥歌曲所得分成大部分都是他的,不過就像先前說的,唱歌賺不了幾個錢,連填基金會的窟窿都不夠。
翹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房間裏亮着柔和的暖光,他感覺莫名的有些無所適從。
他很想忘掉李婉淑去世的消息,但遺憾的是,這件事就好像在腦子裏生了根一樣,揮之不去。
我有能力救她的…
每當想起對方在冷藏棺中那恬靜的遺容,蘇樂內心就會不可避免的產生愧疚的情緒。
這種感覺如附骨之疽一般,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焦躁的把被子卷在身上,蘇樂好像個雞肉卷一般,在床上滾來滾去。
沒一會又用脖子和肩膀支撐着自己倒立起來,接着用力一倒,肩膀撐着自己托馬斯迴旋,實際上就像個旋轉的雞肉卷,搞得床鋪咣當咣當響,最後他趴在床上,如毛毛蟲一般拱來拱去。
煩躁!
很煩躁!
每次一煩躁,他就會像那多動症的孩子,一點也安靜不下來。
鐺鐺鐺…
敲門聲響起。
蘇樂起身去開門,苗靈抱着幾瓶飲料站在門外,笑吟吟的看着蘇樂。
「房我已經續好了,買了幾瓶飲料,你們喝了一晚,我猜您現在一定很渴。」苗靈道。
「並沒有,我一點也不渴。」蘇樂接過一罐可樂灌了一口:「別把我和那兩個弱雞相提並論,宿醉不會給哥帶來任何影響,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哥是掛逼巴拉巴拉…」
碎碎念着回到床上,蘇樂繼續翻滾,好像身上長虱子了似的。
眼看着蘇樂開始用腦袋咣咣撞床頭了,苗靈坐到蘇樂床邊:「您有心事?」
蘇樂:「沒有。」
苗靈眨眨眼:「可您滿臉都寫着心事…」
蘇樂挑眉:「連你都瞞不過了嗎?」
苗靈失笑:「您現在的樣子,連陳星都瞞不過。」
「那就是很明顯了。」蘇樂悵然一嘆。
苗靈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笑嘻嘻道:「如果您需要安慰的話,我可以抱您一會。」
蘇樂想了想:「我覺得,我需要釋放一下心裏的躁動。」
苗靈聞言,臉色微紅,湊到蘇樂耳邊小聲道:「您大可以對我釋放…」
蘇樂輕嗤,按着腦袋將其扒拉到一邊:「別鬧了,我不打女人。」
苗靈:「……」
原來是這麼個釋放嗎?
嘴角尷尬的扯了扯,抬頭瞧見對方眼裏促狹的笑,苗靈目光痴迷:「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
蘇樂微微搖頭:「我要走的是一條通往聖堂的路,所以我不會在不合適的時間,做不合適的事情。」
說著,他輕笑一聲,指尖輕撫過苗靈的白嫩精緻的耳垂:「所以,再等一等吧。」
「好…」苗靈聲線輕顫,低聲呢喃。
蘇樂往床頭一靠,輕笑一聲:「真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對挨揍這麼上心。」
「???」苗靈驚了:「原來您是要我等着挨打嗎?」
蘇樂嘴角帶起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壞笑,低聲道:「棍棒底下出孝女…」
苗靈臉騰的紅了,低頭悄悄瞥向蘇樂,眼中的媚意都要流出來了。
突然,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我不是有意打擾你們…」范明倫橫在床邊,臉色蒼白,聲音沙啞:「不過能不能幫我拿瓶水,感覺要死了…」
「那就趕緊去死啊!」苗靈臉色一黑,惱火其打擾了兩人之間如此曖昧的氛圍,不過還是塞了瓶水給他。
「還是忍不住鬧心啊…」蘇樂往床上一躺,輕嘆道。
「因為你那個粉絲?」范明倫喝完水,上了趟廁所,回來往床上一倒:「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自然規律,不至於這麼看不開吧?」
「當然不是因為這種事情。」蘇樂微微搖頭:「你不懂的…」
范明倫聞言,沒說話,指了指房門,看了眼苗靈。
苗靈撇撇嘴,轉身離開,順手帶上房門。
「我的確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懂你。」見苗靈離開,范明倫起身,盤起腿,認真的看向蘇樂:「你什麼時候,開始有負面情緒了?」
「興許是因為那次車禍的原因,最近一段時間你的確成熟了很多,不過你有沒有發現,你笑容變少了,想的多了,顧慮多了,成天一副時不我待的樣子。」
范明倫說著,不屑擺手:「我知道你現在忙,但你根本不適合這種人設,想想以前,思考這種事情就和你沒半點關係。」
「不會做的就丟給別人,不想做的就去特么的,用強大的天賦和旺盛的精力來彰顯存在感,活的開心比什麼都重要,這才是你。」
「你的理想應該是你的動力,而不是你的壓力!」范明倫認真道:「我知道你是因為什麼鬧心,負罪感嗎?就因為你是特殊的?你覺得自己有責任?」
蘇樂挑眉:「沒有嗎?」
「興許有。」范明倫擰開瓶蓋喝了口水,而後一指蘇樂:「但你從來都不欠誰的,你也救不了所有人,想想你的目的是什麼?」
「鐵軌難題——一條命與一百條命都是命,這是所有人類都默認的政治正確。」
「但真正需要取捨的時候,在不牽涉到自身情感的情況下,少數一方的犧牲是必然的。」范明倫說出了蘇樂最不想聽的事實。
「別矯情了,造成這種情緒的根本原因,還是你不夠強大,在你鬱鬱寡歡的功夫,還有更多的人在等你去拯救呢。」
蘇樂聞言,懶洋洋往床上一躺:「真特么能逼逼…」
范明倫笑了,看這廝欠揍的樣,應該是想明白了。
蘇樂癱在床上,咧嘴一笑:「我餓了,要吃飯,今天偷一天懶,明天開始努力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