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第七十二回

趙建碩龜息閉氣假意觀察着打退了墨雲縣守的使者,這使者的身份絕對不簡單,修為氣息依舊只有堪堪煉骨期,即便是乘人不備也絕難能夠打敗那武體期的縣守,除非……心想於此,趙建碩悄然將緊閉的雙眼睜開一條縫,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手中的那件武兵。

一柄劍,絕非凡品,能夠逾越兩個大境界,最少也得是黃階中品甚至是更高階的武兵。

趙建碩吞咽了一口,眼中放着光,不經意之間口舌早已生津,對於這柄非比尋常的武兵,打從此刻開始,趙建碩便在心中盤算了起來。

使者打退了墨雲縣守,他並未追趕,正所謂窮寇莫追,不過使者心中所想卻並非如此。方才動用武兵雖說佔盡先機,但貿然使用仍有不小的風險。

並未着急收起武兵,使者提着劍直奔趙建碩而來,眼看趙建碩氣息全無,整個人癱軟栽倒。使者心中駭然,那縣守修為水平倒也不低,只一拳便將同為武體期的趙建碩擊斃,若是那一拳自己未出武兵,只怕是十死無生。

事實上那墨雲縣守雖然暴怒,但也並未痛下死手,他也在警惕着同為武體期的趙建碩是否藏有後手,奈何一拳試探竟然就將趙建碩擊飛出去,未曾緩過勁來的縣守這才藉著勢頭轉而對付起那使者來。

至於趙建碩,倒也不是毫髮無傷,為了讓自己落敗得更加逼真,他在撞上樹榦的時候可是全力以赴的。雖然此刻自己龜息斷絕了生氣,但渾身上下的經脈卻還在隱隱作痛。

使者眼看趙建碩毫無生息,並未上前確認,也未作停留,急匆匆地往瀾水村方向趕去。殊不知就在他離開的同時,趙建碩突然鷂子翻身原地爬了起來,目視着使者離開的方向,心中暗道。“他到底是什麼來頭,絕不簡單……”

與此同時另一邊墨雲縣守捂着被斷臂之處,草草包紮了一番,火急火燎地往夏昑嵐所在趕去,對於剛才所遇之人的來歷他是一無所知,本以為只是流匪賊寇,如今折了一臂方才讓他警惕起來。

“少城主,出事了!”縣守闖入夏昑嵐的房間,本想着勸說夏昑嵐離開此地,奈何屋內此時竟空無一人。

“人呢?!”縣守心急如焚在屋內好一通翻找,卻也一無所獲,不得已只好再去尋找其他三人,可是同樣人去樓空。

又急又怒的縣守只好去找瀾水村的村長詢問,萬幸村長並未失蹤,一番打聽下才得知有個村民回來大呼遇了山匪,於是夏昑嵐等人便上山尋找那山匪去了。得知了事情來龍去脈的縣守此刻已經汗如雨下,若是尋常山匪倒也罷了,可是此刻山中還有那斬斷自己臂膀的惡徒,萬一夏昑嵐有個閃失,自己只怕也難以殘喘。

“他們往哪去了!”縣守斥問道,渾然不顧自己的斷臂包紮之處已被鮮血染紅。

話分兩頭,說回入山剿除匪患的四人,面對毫無修為的一群流寇賊人,哪怕只有十歲年紀,卻也能夠輕鬆應對。

“就這?”夏昑嵐揪着一個被打成豬頭模樣的中年人,意猶未盡地嘟囔道。“小爺我都還沒用修為呢,真是不禁打。”

一旁郝凌宇和錢夕夕正在將一個個困成麻花的匪寇押到平地上來,細細一數,居然有五六個人。每一個都是面黃肌瘦的模樣,面對他們的突然闖入毫無招架之力,輕而易舉就被俘獲。

至於鍾離鈞灝這邊,更是輕鬆寫意,他隨手握着一節樹枝,一套行雲流水的劍訣施展,已是遍地哀嚎。

“說,是不是你們在瀾水村裝神弄鬼!被你們擄走的人都關在哪裏了?說!”夏昑嵐甩下揪着的中年人,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嚴詞質問道。

“少俠饒命啊,我們沒有啊!”中年人哀求道,與此同時其餘被束縛捆綁的眾人也紛紛哀嚎起來。“我們只是逃難來此的,真的不是賊人啊!”

“逃難?哼,朗朗乾坤,我雲州何來逃難一說!”夏昑嵐雙手一負,駁斥道。

郝凌宇看着眼前被捆綁在地的眾人,心中倒也有一絲疑惑,都說山匪賊寇兇殘至極,可眼前這些人一個個面黃肌瘦不說,更是手無縛雞之力,幾乎連一點兒像樣的抵抗也沒有,半點兒不似賊寇模樣,倒更像是流民百姓。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心生憐憫,畢竟對於這夥人的身份還有待確認。

“你們說你們是逃難來的,那你們是從哪裏逃來的?”郝凌宇問道,同時對錢夕夕使了個眼色。

錢夕夕心領神會,手裏攥着的麻繩又勒緊了幾分。

“少俠饒命,我們是從寧陽縣逃難到此的。”

“寧陽縣?”鍾離鈞灝聞言扔掉了手中的樹枝,湊近上前,看着說話之人。

見鍾離鈞灝似乎有所知曉,郝凌宇扭頭便問。“這寧陽縣是在何處?”

“青州。”鍾離鈞灝回答道,同時又問那說話之人。“你們為何會從寧陽縣逃難?哪裏發生了什麼事?”

見所說之事引來幾人的詢問,眾人反倒鬆了一口氣,不再似剛才那般擔驚受怕。“天明和南夷國要開戰了,整個寧陽縣現在已經被徵用了,我們也是不得已才背井離鄉啊。”

“天明要打仗了?”聞言幾人顯然都被震驚到了,郝凌宇連忙看向錢夕夕,詢問道。“你知道這事嗎?”

錢夕夕搖頭好似撥浪鼓。“沒聽說,這些一般都是我大哥大姐們會關注,我哪知道。”

“說得倒也是。”郝凌宇反倒是問了個沒趣,錢夕夕平日裏對這些國家大事也不上心,問他也是白搭。

夏昑嵐反倒是聽着越發疑惑,又揪起腳下的中年人。“說,你們從青州逃難為什麼跑到我雲州來?”

“我們不是想要來雲州,只是途經此地啊。”

“那你們是要去哪?”

“涼州。”

“涼州?”夏昑嵐更是疑惑不已,這夥人跋山涉水也要去往涼州所為何事?若單是為了逃難,選擇距離青州更近的幾個州不是更合適?“你們去涼州做什麼?”

“我們聽說涼王願意接納我們,而且還能讓我們落戶涼州,所以……”中年人說著開始提防起來,他不清楚眼前這個一言不合就動手把自己打成豬頭模樣的少年是什麼來歷,萬一言語之間那句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還不知道後果會是如何呢,所以他所幸還是閉了口。

“涼州,哼,你們以為就憑你們也能去涼州?中間還得經過北邊蠻人的幽州呢,就你們這樣的,去了連給那群蠻人塞牙縫都不夠。”夏昑嵐一邊譏諷着,一邊又隨手掏出一塊鐵牌,高舉喊道。“我乃是雲州飛雲城少城主,你們也不必遠去涼州了,倘若你們真是落難而來,我也不會為難你們,隨我去墨雲縣,我自會給你們保證。”

“多謝少城主大恩大德。”聞言眾人紛紛俯身叩首,三呼道謝。

錢夕夕叉着肩膀湊到郝凌宇身旁,用胳膊戳了戳他,若有若無的小聲嘀咕道。“看看人家,倒是有個當家作主的樣子。”

“我就說他刀子嘴豆腐心,不過這籠絡人心的手段我可是學不來。”郝凌宇笑着聳了聳肩。“不過如果他們真是流民,並不是那些山匪的話,那……”就在郝凌宇為瀾水村被賊人擄走的那些人而憂慮的時候,突然山林之間傳來簌簌聲響。

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動了眾人的目光,眾目睽睽之下,夏昑嵐突然箭步而出直奔聲響傳來之處。

“當心!”郝凌宇等人連忙提醒,奈何夏昑嵐已經遁入了林間,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倉促。

“這下怎麼辦?”錢夕夕一臉無奈地看向郝凌宇試圖讓郝凌宇出謀劃策。

而郝凌宇此刻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追上去,但他的行動還未落實,一旁的鐘離鈞灝已經搶先一步。

“我去追他!”鍾離鈞灝蹬腳而起追上夏昑嵐所去的方向匆匆追趕過去。

眼看鐘離鈞灝前去追趕夏昑嵐,郝凌宇這才得以扭過頭與錢夕夕四目相對。

“這?”錢夕夕疑惑着說道。“現在怎麼辦?這群人?”說著他環視着周圍一群被繩索捆綁着的人,略顯顧慮地用眼神提醒着郝凌宇。

“你看着他們吧。”郝凌宇心念一動,擔心夏昑嵐和鍾離鈞灝貿然衝動的舉動會有不測,決定自己也追上去。

錢夕夕還沒回過味來,郝凌宇卻早已經匆匆跑遠,剩下他一個人看着這麼一群人,實在是說不過去。

“你們都走吧。”錢夕夕大手一揮,送了手中的繩索,所幸就將眾人統統給放開。

眾人見狀紛紛叩謝,三叩九拜之後便各自散去,錢夕夕並未留在原地目送眾人,也尋着其他人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林間飛葉簌簌,兩道黑影一前一後相互追趕,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而此時追趕而至的鐘離鈞灝和郝凌宇也先後停下了腳步,眼見難以追尋蹤跡,鍾離鈞灝急忙閉上雙眼,靜心感應林間彌散的修為氣息。

“那邊有氣息!”鍾離鈞灝猛地睜開眼,抬手一指另一個方向說道。

郝凌宇不疑有他,急忙催促鍾離鈞灝和自己一道前往。然而事實上夏昑嵐去往的方向是在另外一側,倒不是鍾離鈞灝感應出錯,實際上這片林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人的存在,而正是因為其他人的存在才導致了鍾離鈞灝和郝凌宇產生了誤判,追趕去了相反的方向。

就在郝凌宇和鍾離鈞灝離開不久,慢了一步趕來的錢夕夕也來到了此地,眼見四周尋不見人,錢夕夕心中頓時起了悔意。

“早知道和那些人一起走好了,我真是的,追過來幹什麼……”錢夕夕自怨着四下張望了一番,四周除了密佈的林木灌叢,耳邊簌簌作響,隱約之間林間甚至還有野獸的低吼。

突然一陣沙沙聲從錢夕夕身後傳出,錢夕夕心中一驚,提起了百分百的注意力,一雙眼牢牢鎖定聲音的來源。

喉嚨的吞咽聲和心臟的跳動聲相互交織縈繞耳畔,錢夕夕暗暗將手指上的儲物戒指捂住,時刻提防着灌木草叢之中聲音傳來的方向。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灌木叢被撥動,錢夕夕眼疾手快瞬間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枚銅錢朝着灌木叢砸了過去,甚至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狠狠地瞪着發出動靜的灌木叢。

只見脫手飛出的銅錢頓時變大,形成了一個籠罩着整片灌木叢的半圓形的黃銅色穹頂。這枚銅錢的來歷可不簡單,是早年間通寶商會發掘的一處前朝遺迹之中所發現的寶器,銅錢歷經滄桑歲月洗禮卻依舊光亮如新。黃銅色的銅錢能夠產生一個直徑近三米,高度約兩米的封閉空間,籠罩穹頂的空間壁也是堅固非凡,合道期修為以下的修鍊者皆難撼動,這一點當初通寶商會也是實踐之下方才知曉的。

銅錢因為是遺迹所得,並未有存世命名,於是通寶商會就給這些銅錢起了個符合它用途的名稱——束牢錢,黃階下三品寶器。

其實單論寶器的功能,束牢錢完全能夠達到黃階下六品乃至黃階下七品的品階,究其原因還是在於數量之上,便是此刻錢夕夕果斷拋出的一枚也不過是他儲物戒指里的滄海一粟罷了。

雖說錢夕夕手裏還有許多束牢錢,但沒消耗一枚終究還是會讓人心痛的,忍着內心的痛楚,錢夕夕定睛看去,那束牢錢所構築的穹頂屏障下居然是一隻人畜無害的野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活物。

野兔也被突如其來的穹頂屏障驚得一跳,慌不擇路找尋着逃脫的方向,咚的一聲,竟不偏不倚撞死在了黃銅色的屏障之上。

錢夕夕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走上前去,收了屏障,而那枚拋出去的束牢錢自然也是消耗了,着實讓錢夕夕大呼心痛。“這該死的兔子,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真是太……”一邊嘟囔着,錢夕夕盯着倒在地上沒了氣息的野兔,眼淚不爭氣地在嘴角醞釀起來。“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還是倒霉了。”錢夕夕自顧自說著,彎腰提起野兔的兩隻耳朵,毛茸茸的倒也有些分量。

將野兔的屍體塞入儲物戒指后,錢夕夕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不是為了一隻野兔才出現在這裏的,於是他急忙攏起手靠在嘴邊大聲呼喊道。

“喂!你們人呢!郝凌宇!夏昑嵐!鍾離什麼來着?!”

當錢夕夕還在和野兔互相較勁的時候,夏昑嵐此時已經追上了逃竄的黑影,不出所料正是墨雲縣的縣守大人,只不過此時的縣守卻顯得狼狽不堪,甚至還斷了一條臂膀,見狀夏昑嵐怎能不起疑。

“你是怎麼回事?”夏昑嵐質問道,同時目光四下掃蕩,時刻提防着被郝凌宇或是鍾離鈞灝所察覺。

“少城主,大事不好了!”縣守氣喘吁吁地捂着斷臂的位置,語氣焦急地敦促道。“少城主抓緊離開吧!”

“說重點,發生什麼了!”

“來不及多說了,快走!”縣守拽上夏昑嵐的胳膊拉着他就要走。

夏昑嵐也是又急又氣,這縣守吞吞吐吐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可是卻沒一句說在點子上,怎麼好端端的他就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怎麼好端端的非要自己離開這裏。

就在兩人各說各話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聞聲,夏昑嵐急忙扭頭去看,那聲音的來源似乎距離不遠,就在他們來時的方向。夏昑嵐和縣守對視了一眼,縣守正欲開口勸夏昑嵐不要去摻和,卻不想夏昑嵐已經自顧自沖了過去,這可把縣守嚇得夠嗆。再三猶豫之下,縣守終究還是不能獨善其身,也只好追上夏昑嵐再做打算了。

劍光掠影,一劍破開飛墨,兩股氣息陡然相撞,迸發出的氣浪將周圍的塵埃吹散,待到塵埃落定之時,一邊是氣喘吁吁的夏昑覃,另一邊則是蓬頭垢面的蔣程。

“葉離,你快走,我攔住他!”夏昑覃撐着手中的劍,半膝跪地,語氣焦急地衝著葉離喊道。

反觀對面的蔣程,蓬頭垢面,周身衣物被割開無數裂口,他也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小女孩居然能夠和自己打得不分高下。要知道兩人之間的修為差距並非一重兩重,而是足足一個大階段,煉體期能和鍊氣期不分伯仲,顯然在蔣程看來,問題就出在她手中的那柄劍上。

“別放走任何一個人!”蔣程大呼着再度提筆飛墨而出。

隨着蔣程飛墨而至的還有跟隨在蔣程身邊的那一群壯漢,清一色的煉骨期修鍊者。而另一邊,葉離和夏昑覃兩人,也只有夏昑覃一人身具修為,可奈何雙拳終歸難敵四手,自己既要面對比自己高出一整個大階段,鍊氣期的蔣程,還要照顧到毫無修為的葉離以及那些直撲葉離而來的煉骨期壯漢,危急時刻夏昑覃必須做出抉擇。

“無間冬夏!”夏昑覃拔劍一掃,爆發出全力施展這招武技。

這一招的威力遠勝此前與王復雲擂台比武時所用的無問秋冬,同時也是夏昑覃手中為數不多的殺手鐧,此招武技出手的瞬間,整個洞窟之中寒氣驟然而起,青藍色的氣息順着劍刃不斷擴散,直至夏昑覃握劍的手也已凍得發紫。

這還沒完,寒氣驟然襲來,接踵而至的卻又是一股灼烈的熱浪洶湧撲面,這一寒一熱便是冬與夏,瞬間整個洞窟又彷彿一個巨大的火窯,勢要融化此間的一切。

包括夏昑覃在內,眾人在短短眨眼之間便經歷了嚴寒和酷熱,而這還不是這招武技完全施展出來的情況下。

只見兩股冷熱交替的氣流不斷交匯在洞窟之中,蔣程片刻不敢怠慢,急忙掀翻懷揣的墨硯,提筆沾着飛濺的墨汁,一筆一畫勾住着抵禦這武技的防禦壁壘。

而此時的葉離早已時滿頭大汗,她扯着衣衫,急切而又貪婪地喘息着空氣里稀薄的氧氣,突然只見一隻忽冷忽熱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說拽着她就朝隧道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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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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