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錢萬兩梳理着從郝莘那裏聽到的故事,若有所思,忍不住開口詢問。“若是如你所說,十年前萬樹千花闖入望雲城禁地,莫非是為了連同上界?”
“我也曾懷疑過,只是這十年來反倒是風平浪靜。恐怕他們已經身隕其中了吧。”郝莘搖了搖頭,反倒有些惋惜起來。“若是他們知曉十年後界障將會開啟,怕不是死不瞑目了。”
“說不定是等不及了。畢竟修鍊者能夠達到壽與天齊也不過是個傳聞罷了。”錢萬兩苦笑道。“且不說這些,倒是那位上界的前輩,所說十年之後上下兩界開闢之後便會前來,不知……”
“算起來去年便是十年之期了,可惜卻一直未曾能再見。”郝莘掂了掂酒壺,倒下了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有勞賢侄專程陪我來此祭拜,我打算去陣法之地確認一番,賢侄有何打算?”郝莘收起酒壺,輕撣衣衫站起身來。
“我隨郝城主一道吧,正好也見識見識上界的陣法奧妙。”錢萬兩笑着答道。
兩人一番交談之後,雙雙凌空向著陣法之地而去。
與此同時,合雲縣衙門,楊健戚正在考核着最後一批報名的人員。
王家村是在上一輪考核的,全村除了王碩和王復雲外都順利通過了考核,不過他們並沒有機會返回村子報喜,當通過考核后便被衛兵安排去了兵武堂、武學堂和凌雲武宗的集合點。
早在他們之前的一批考核通過的人中就有寬窄兄弟兩人,他們成功通過了第一輪石台的考核,拿到了乙等的成績,得以被分配進入武學堂修鍊。
“我家大哥可是拿到了乙三等的評價。”王窄給其他人吹噓着自己大哥王寬的考核成績。
王寬也很滿意王窄主動為自己炫耀,相比之下王家村其他來參加考核的少男少女們,也不過是丙等,只能被分去兵武堂。要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之間就產生了階級的差距。
“弟啊,用不着和他們炫耀了,這都是咱們的實力使然。”王寬嘴角似是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大哥說的是,咱們畢竟是武學堂的人了,和他們兵武堂哪能還混在一塊兒,若是給老爺子知道了,還不得批評咱們不求上進。”
在其他入選了兵武堂的人鄙視的矚目下,寬窄兄弟兩人大搖大擺地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了下來。
不過也是因為寬窄兄弟的招搖,他們兩人很快融入了來自其他入選了武學堂的人的隊伍,起初大家還都是來自一個村鎮,自從寬窄兄弟說出了他們不敢說也不曾想到的階級差距后,漸漸得這些人中分成了兩批,一批自然是寬窄兄弟所在的武學堂,另一批則是兵武堂。說來合雲縣並沒有能夠入選武宗的人,以至於另有一批人此時自覺所在的位置尷尬了起來。
要說他們雖然得以入選武學堂,但也僅僅只是丙等,屬於武學堂的吊車尾,自然武學堂的人不予他們理睬。因為寬窄兄弟這一出,惹得兵武堂那些丙等的學員們也願和他們來往。因此反倒這批人要比兵武堂的人更厭惡寬窄兄弟兩人。
不過寬窄兄弟才不去管他們的小心思。“那伙人應該是參加不了考核了吧。”
王寬所說的人自然是被衛兵押解進縣衙的王復雲等人,不過現實卻大相逕庭,此時在於他們一牆之隔的縣衙門前,最後一批考核已經開始準備了。
賈仝此時拖着無力的身子還是勉為其難地坐在了座位上,身邊楊健戚和司解鄰也齊齊落座。
第一個上台的便是郝凌宇,跟在他身邊的除了錢夕夕和王復雲,自然還有已無大礙的王碩。
“那我先上了。”郝凌宇說罷,不緊不慢地邁上石台。
石台之上很快點亮了第一枚亮珠,緊接着第二枚,第三枚,一連亮到第七枚的時候。前方端坐的司解鄰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神情。
“郝城主之子果然非同凡響,這應該是這次考核最好的成績了吧?”
“世家子弟報名就是甲三,不過其中也是良莠不齊。”楊健戚回應道。
賈仝有氣無力地抬起手繼續捋着鬍鬚,悠悠說道。“看來我武宗這一次也有人了。”
“還沒結束,繼續看下去吧,說不定能到甲二等。”楊健戚回想起不多時前自己面對兩位城主的時候,若是這般天賦的少年當真被自己按律暫扣了兵武堂,先不說夏城主是真的會掀了自己的縣衙,就是郝城主,雖然面上和善,不過恐怕自己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郝凌宇並未動用修為,他站在石台之上也看得見腳下石台閃亮着的亮珠,第八枚隱隱約約開始放光。見狀,郝凌宇攥緊雙拳,屏氣凝神,雖然他也不清楚這樣有沒有效果,不過此時既然已經登上石台,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就在他剛要用力,第八枚珠子亮了起來。
“甲二等。”隨着楊健戚最後給予肯定的宣告,郝凌宇的考核也隨之結束,最終以甲二等的成績得以入選武宗。
台下隨即爆發出一陣驚呼和掌聲,郝凌宇此番的成績已經是這一次考核最好的成績了,起碼在他之前是沒有之一的。
郝凌宇恭敬衝著上座的三人拱手一拜,然後輕身躍下石台返回王復雲和錢夕夕等人的身邊。
“郝公子,既然完成了考核,還請移步,讓下一位上台考核。”楊健戚看向郝凌宇,然後伸手一指一牆之隔的院子說道。
“是。”郝凌宇轉身答覆道。
錢夕夕和王碩此時已經圍在郝凌宇的身邊,錢夕夕是下一位上台的,他向郝凌宇請教着他上石台考核的經驗。
郝凌宇如實告訴錢夕夕,石台之上並不需要動用修為,只需要往上一站,就可以了。
錢夕夕將信將疑,再看向王碩,他已經摩拳擦掌做好了準備。另一邊的王復雲倒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復雲兄弟,王碩兄弟,那我就先上了哦。”錢夕夕說著抿了抿嘴唇,大步流星走上石台。
石台之上錢夕夕隻身一人站立當中,和郝凌宇所說的一樣,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着,石台就自然亮起了一枚枚亮珠。
“點亮七枚,甲三等。”楊健戚最終拍板結束了錢夕夕的考核,周圍再度響起一陣驚呼,接連兩人都是甲等,這着實不多見。
石台前,賈仝那白皙的臉上露出滿是褶皺皺紋的笑容。“又是甲等。”
司解鄰倒是反吸了一口氣。“通寶商會的小公子也不一般啊。”
不過隨着郝凌宇和錢夕夕的考核結束,楊健戚反而如芒在背,冷眼瞪着司解鄰。“差點兒就被你害了。”
司解鄰滿是歉意地報以尷尬笑顏。“我也是為將軍着想啊。”
“罷了罷了,繼續吧。”楊健戚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下一個!”
聞聲王復雲深吸了一口氣準備上台,接連兩個甲等的成績一時間讓等候考核的人們躍躍欲試起來,說不定他們之後將會出現第三個通過甲等考核的人,只不過誰也說不準會是誰。
不知道誰突然冒出一句。“會不會下一個也是?接連三個甲等?”
“我聽我家六舅姥爺的親戚的姑媽說,他們村子前幾年考核就有過,一連好幾個甲等。”
“你那個我聽說過,好像是考核出了岔子,出了一整個村子的甲等。”
在眾說紛紜之下,王碩搶先一步來到王復雲的前頭。“我先來吧。”
“也好。”要說不緊張,自然是不可能,王復雲也聽到周圍議論紛紛的聲音。“祝你凱旋。”
“那是自然。”王碩挽起袖子,屏氣凝神,大步邁上石台。
看着王碩登上石台,考核的三人又再度開腔交流起來。
“這小子莫不又是哪家的公子?”對於王復雲和王碩的身份並不了解的司解鄰與賈仝雙雙看向楊健戚。
“並不是。”楊健戚打消了他們的猜忌。“他們兩個都是王家村的人。”
“不過他們兩人既然和那三位小公子都有交集,想必天賦實力應該也不簡單,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司解鄰一通分析。
“不過這個小傢伙的實力應該不如之前兩人。”賈仝眯着眼打量着王碩。“楊將軍帶回來的時候不是還被夏家小公子給打昏了么。”
“不過王家村,似乎王家村這一次的考核成果還算不錯,那對兄弟也評上乙等了不是?”司解鄰回想之前的考核,他口中的那對兄弟正是王家村的寬窄兄弟。
楊健戚沒有做出應答,他看着王碩邁步走上石台,這才悠悠說道。“那郝小公子和錢小公子這一次都是以王家村的名義來報名的考核,這事合不合規矩呢?”
“這隻能楊將軍你做主了。我等也不好再進言。”司解鄰一聽楊健戚的意思,想必這又是不合規矩的事,不過有了前車之鑒,特別是坐在身邊那氣若遊絲的賈仝,就是最好的例子。
“還是等考核結束吧,我再設法聯繫王家村的村長,畢竟兩個乙等已經足夠王家村的餉糧了。”
說話功夫,石台之上王碩攥着拳頭,憋得漲紅着臉,腳下石台顫微微亮起了三枚亮珠。
“乙四等,入武學堂。”楊健戚面無表情地說出王碩考核的成績。
這般成績在這次考核上也算還算得上不錯,畢竟乙等評分的人本就不多,若是沒有開頭郝凌宇和錢夕夕兩個甲等的評價,說不定王碩也能得到一陣喝彩。
擦去額頭汗珠的王碩躍下石台,有些遺憾地回頭又看了石台一眼,最終確認了自己的成績。
“起碼通過考核了。”王復雲上前安撫着王碩。
“果然和凌宇老弟和夕夕老弟比起來還差得遠呢。”王碩並沒有顯得失落,他交替着自己的呼吸,平復下心情。“復雲,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恩。”王復雲也調整着自己的心情,平靜地與王碩擦肩而過,直奔石台而去。
“王家村又出了一個乙等,就是不知道最後一個人的成績如何了。”司解鄰搓着手,淡淡地說道。
“下一人,上台。”
隨着楊健戚的吩咐,王復雲也邁上了石台,和王碩比起來,王復雲並未表現得握拳憋氣,只是一如郝凌宇和錢夕夕那般平平淡淡地站立正中央。
石台是一個環形,王復雲所站的位置正好是石台的中央,順着他所站的位置,石台上勾勒着紋路,一直延伸向石台外面的一圈,一顆顆黯淡的珠子。
王復雲微閉雙目,一股吸引力自石台上湧向自己腳心,然後順着脈絡游遍自己全身。就在王復雲還在感受着這股氣力遊離的時候,楊健戚的聲音再度傳來。
“下台吧,那邊第二輪考核。”
這個結果讓王復雲有些意外,他睜開雙眼再度確認,只見自己腳下石台黯淡如初,竟一顆亮珠都不曾有。
這個結果顯然讓王復雲有些難以接受,但楊健戚卻並不給自己過多的時間去深思。
“那邊九個環,若是一個也沒有亮起,你就只能作為王家村第一個回去的人了。”楊健戚用着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是。”王復雲不再去多想,既然石台已經有了結果,即便自己再怎麼不願意麵對,可事實就是如此。
“倒是可惜,我還以為這小子的天賦會比前一個小子要高。”司解鄰看着緩緩走下石台略顯失落的王復雲,自言自語道。
“天賦這東西本就玄妙,天賦越高,未來修為也就越高,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不過雖然這小子天賦不佳,但武技一途說不定會另有成就。”賈仝捋着鬍鬚解釋道。
王復雲站在第二輪考核的石壁前,這還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面對這塊石壁,這面石壁並不是規整的形狀,只有正面打磨得平整,當中一圈套一圈一共九個環。按照王復雲先前的觀察,只要自己將手伸向石壁,手掌緊貼,石壁上一圈一圈就會發出光亮,點亮一個環便是丙九等,若是九個環都亮起,那邊是丙一等。同時郝凌宇也曾提到過,除了丙一等能入武學堂外,丙二等到丙九等都只能分入兵武堂。而一個環也未曾點亮的話,就只能飲恨離開。
王復雲緩緩抬起手臂,並沒有急於將手貼向石壁,若是未曾登上過石台,他或許還有信心知曉自己的天賦高低。正如賈仝所說那般,天賦的高低決定了未來的修為深淺,自己從乾爹那裏早早就學習了修鍊心法,同樣的心法,王碩已經具備了修為,而自己甚至連薄弱修為的感應都不曾有過。
顯然王復雲忽視了一點,就在片刻工夫前,他在石台上所感應到的那股從石台涌遍全身的遊離感,即便是郝凌宇和錢夕夕也不曾感應到。
在楊健戚的催促下,王復雲最終還是將手貼在了石壁上,一開始是一絲微涼,很快一股與石台類似的遊離氣息順着石壁湧入他的手掌,緊接着一股氣息順着他的經脈開始遊走。
王復雲也慢慢閉上雙眼開始去感受,這股氣息很微弱,若是不閉目靜心,甚至無法清晰地感受到。
就在王復雲全神貫注去感受,絲毫不顧身外的同時,楊健戚開口說話了。
“好了。”簡單的兩個字,宣告了王復雲考核的結束。
王復雲緩緩睜開雙眼,在他的面前,映入眼帘的石壁依舊與他最初觸碰時候沒有任何的變化,一個亮環也不曾出現。
結果顯而易見,王復雲輕吐了一口氣,再度閉上雙眼,又睜開,結果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
“下一個。”楊健戚的聲音又傳來。
王復雲放下手臂,不知為何,這一次他卻沒有失落感,不似一開始從石台上走下時的遺憾。
“多謝大人。”王復雲收起手臂,轉身衝著楊健戚拱手作拜。
楊健戚餘光望向王復雲,沒有作聲,反倒是身邊司解鄰咋舌自語。“還真是意外,竟然不具備修鍊天賦,倒是我走眼了。”
“司老弟今日走眼的次數可也不在少數了。不過也算是滿載而歸,反而我武宗恐怕只入了兩人。”賈仝捋着鬍鬚輕笑道。
見三人並未理睬自己,王復雲也不便久留,他回眸再度望向石壁,這石壁仍舊無動於衷,好似在無聲地告訴着自己,並不是修鍊的材料。
別院,郝凌宇和錢夕夕得到了甲等評價的消息不脛而走,兩人一出現就迎來了眾多矚目,其中自然也有嫉妒的。
“哥,那兩個被抓去縣衙的竟然是甲等。”王窄瞧着郝凌宇和錢夕夕,心中五味雜陳。
“甲等又如何。”
“對,大哥說的是,他們不過評了個甲等……哥?”王窄冷哼着扭頭看向王寬,卻見王寬一臉笑意地衝著郝凌宇和錢夕夕徑直走了過去,好似許久未見的老友,那寒暄之情溢於言表。
“我就說兩位兄弟不是一般人,想不到居然評了甲等,恭喜啊。”王寬喜笑顏開地拉住郝凌宇和錢夕夕的手,一副比自己拿了甲等還高興的模樣。
身後被自己甩下的王窄也快步跑來,幾乎是本能地一通吹噓,惹得郝凌宇和錢夕夕有些尷尬。
錢夕夕小聲詢問郝凌宇這兩個人是誰。而郝凌宇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這兩個人到底是誰,不過也不好駁了他們的熱情,只好尷尬賠笑。
與此同時,考核結束的王碩此時也被帶來了別院,見王碩到來,郝凌宇和錢夕夕連忙掙脫出寬窄兄弟的熱情。
“你們兩個傢伙在幹什麼呢?”王碩一來就瞧見王寬和王窄膩歪地纏着郝凌宇和錢夕夕,有些不悅地質問道。
“這不是和兩位公子交個朋友嘛,怎麼?你看不慣呀?”
“當然看不慣了,你們兩個一準就沒好事。”王碩鄙夷地打眼觀瞧着這對兄弟,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們好歹也是乙等……”王窄鼻子一翹,脫口說道。
“那倒是巧了,我也是乙等,既然咱們都在一塊兒,要不我和你們去敘敘舊?”王碩笑道。
“免了,咱們走。”王寬見王碩橫插一腳,自覺得沒有機會再和郝凌宇和錢夕夕親近,只好作罷。“兩位公子,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再聚。”
“哦,哦,好的。”錢夕夕並不清楚事情緣由,應聲回應道。
而郝凌宇見王碩出現,這才鬆了一口氣。“多虧王碩兄弟,這兩人是誰?”
“他們啊,昨天晚上被你和復雲擒拿住的那對兄弟。雖然也是我們王家村的人,不過名聲不咋地,出了名的紈絝。”
“紈絝啊,那不知道與我們比起來如何。”錢夕夕笑呵呵地撣了撣自己的衣裳。“倒是王碩兄弟,你考核的結果是乙等?”
“是啊,不如你們。”王碩撓着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復雲兄弟呢?”郝凌宇問道。“怎麼不見他?”
“復雲啊,他排在我後面。依他的天賦,想必也能評個甲等吧。”王碩驕傲地說道。“雖然我比他早有修為,不過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這點我深有體會。”郝凌宇尷尬一笑。“那想必接下來複雲兄弟也能結束考核。”郝凌宇說著拉上錢夕夕和王碩尋了一塊清靜地方。
“你那個鐵匣子呢?”郝凌宇小聲地問道。
“在這兒呢,地圖也在。”錢夕夕拍了拍手上的儲物戒指。“你不會打算?”
錢夕夕瞧着郝凌宇,只見郝凌宇嘴角微微上揚,旋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