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蛟南澗（三）
“我們不是鬼。”沈舒卿道。
可這男人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彷彿被嚇破了膽一般，往身後的床角處瑟縮着，聽不進別人的聲音。
“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游鶴和沈舒卿對視一眼，覺得這男人甚是古怪，他上前一小步，想要安撫這男人的情緒。
可男人卻隨着他的靠近更加害怕，整個人縮成一團，雙眼向外突出，臉色蒼白得嚇人，好像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這是失心瘋了。
沈舒卿心下認定，於是伸出手來，釋放出金系屬性的靈氣，這靈氣好似遊動的蛇，在空中轉了一圈后從男人的額頭上鑽了進去。
頃刻后，男人原本渾濁不堪的眉目忽的變得清醒了些，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終於看清面前的二人。
“你們……是誰？”
男人問出了方才剛剛問過的一模一樣的話。
“救你的人。”游鶴也回復了和方才一模一樣的回答。
男人這才放下心來，長舒了口氣，但沒有完全放下警惕，而是用突出的眼睛上下打量游鶴和沈舒卿。
男人半晌不做言語，兩人也不敢開口，生怕哪句話不對再戳着男人脆弱敏感的神經。這人盯着他們看了片刻，大概是確認了這兩人並無害他之意，這才慢慢開口。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
沈舒卿他們的穿衣舉止確實偽裝不成當地的村民，她點點頭：“聽聞蛟南澗有鬼怪出沒，我們前來除妖滅怪。”
聽了這話，男人一下子睜大雙眼，來了興緻：“除妖滅怪？你們是仙人？”
沈舒卿仔細觀察男人的神態變化，繼續道：“我們是仙門百家的修士，還未得到仙位。”
得到回答的男人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修士啊，我還以為是仙人。”他又上下看了這兩個身穿厚衣的年輕人，“你們道行如何？”
“放心，大哥，你別看我們二人年輕，但絕對夠用，一定能幫你們排憂解難。”
沈舒卿看出了男人的猶豫，她心下思索，他們二人初來乍到，自己記憶中的蛟南澗又與現在大不相同，因此，有一個熟悉當地情況的居民相陪，一定會事半功倍。
要讓這男人相信他們才行。
男人卻搖搖頭：“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只是你們有所不知，這蛟南澗中的怪物實在可怖至極，沒幾個人能活着從那裏面走出來。我看你們還這麼年輕，白白送命太可惜了些。”
游鶴道：“那裏的是什麼怪物？”
男人不看他們，目光始終盯着屋內的那角小桌子：“我不知道，沒人知道，這就和閻王殿一樣，誰知道閻王殿長什麼樣？去的人都沒法再回來。”
興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男人看了看依舊裹着大氅的沈舒卿和身穿薄衣的游鶴，覺得自己身上力氣也恢復了些，便欲翻身下床。
“無論如何，你們救了我，我該謝謝你們。看你們今晚也不像有地方去的樣子，不嫌我這小房子寒磣，就先湊合一晚吧。”男人邊說邊去到外面的灶台下，撿了旁邊僅剩的幾根柴火，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根火摺子，在屋內的中央籠起了火。
沈舒卿亦步亦趨跟了出來，看到這熊熊燃燒的火焰，才覺得暖和了些，拎着衣服搬了個凳子在火邊坐下。
一回頭，卻看到游鶴還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裏屋的小桌，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就像是在照鏡子。
“你不冷嗎，快過來烤烤火。”沈舒卿招呼那隻穿了一層薄衣的人。
游鶴聞言才放下手中的東西，湊了過來。
“我覺得這人有古怪。”游鶴小聲在沈舒卿耳畔說道。
沈舒卿看着正忙活起鍋燒水的男人，覺得游鶴所言不假，衣服幾乎被脫光扔在冰天雪地中，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喊着見了鬼，以及他的態度，說話的語氣，都實在太奇怪。
沈舒卿對游鶴點點頭，又咧出個笑容，對着正在忙活的男人道：“大哥，請問你要怎麼稱呼？”
“我姓孫，叫孫興，你們叫我孫大哥就行。”孫興忙活了一通后，端了兩隻冒着熱氣的碗過來，遞給他們。
“我家沒別的好東西，先喝點熱水暖暖吧。”孫興露出淳樸的笑容，已經恢復了點生氣的臉看上去沒有剛才那麼嚇人，只是那雙突出的眼睛還是會讓人有點看不習慣。
沈舒卿笑着接過，放在手上才發現，這碗是饒有質感的白瓷碗，她掂在手上，只覺這碗與這個牆上還破了洞的房子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她捧在手心中，先用其暖手，也不急着喝下，只是環顧了四周，而後問道：“孫大哥，你怎麼躺在那冰天雪地里呢？”
孫興正在往面前的火堆中添柴，聽了這話先是一怔，接着似是回憶道：“我也不知，我只記得今日早晨出門砍柴，到了晚上歸家的時候，卻好像突然被誰從背後敲了一棍，然後接什麼都不知道了，等醒來后，便是已經被你們救了。”
游鶴道：“你醒后第一反應就是叫鬼，難道真的見了鬼？”
聞言，孫興的臉色變了變，好像聽到了怕人的事情：“我抱着往家裏趕的時候，好像一直有人在身後跟着，我扭頭去看，卻根本沒人，但是我再看地上，卻有一個又一個的腳印，就跟在我後面。”
孫興手裏也捧了個瓷碗，他這會兒已經換上了露着棉絮的厚衣服，手裏還環繞着熱氣騰騰的碗，可還是止不住打着寒顫。
“我往前走，那個腳印也往前走，但是根本沒人，沒人哪來的腳印？我害怕，就瘋了一樣地跑，那個腳印也越來越快，再後來，我就被什麼東西打到了後腦，就沒意識了。”
孫興眼睛大得嚇人，放在這張瘦骨嶙峋的臉上，宛如骷髏般。
沈舒卿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說，你是被鬼襲擊的，鬼不僅襲擊了你，還把你的衣服全部剝下，將你扔在了荒郊野外。是這樣嗎？”
沈舒卿的話與其說是發問，不如說是自問自答，孫興聽到后，臉上卻露出驚喜的神色：“你猜得好對，就是如此！我就是被鬼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