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受審
第十六章:受審
寧逸和玉兒在東江米巷的民房裏住了三日,她們謹遵牟大人的吩咐,未曾出門,等着牟彬隨時傳喚。鄭燊負責保護她們的安全,同時也負責監督她們。與他們同餐,晚上就在附近的一家客棧里住宿。而牟彬這幾日正在忙着安排處理寧逸的事情。三日前皇帝深夜與閣臣討論‘揭露暗影與寧逸的奏本’第二天,閣臣於文淵閣票擬通過這個奏本,仍附議交寧逸於刑部受審,以查‘暗影’隱秘!皇帝早就意料到內閣票擬的結果,奏本最終交由皇帝硃批,皇帝採納了懷恩的意見,最終批複:“交由錦衣衛審理此案,不日即行,三公聽審參議已定綜論,朕當親理,望諸司力行”。
第四日一早,寧逸起床梳洗打扮,玉兒幫寧逸梳頭盤髮髻,寧逸穿上了那件玉兒為她準備的淺綠色小襖,內穿淺青流白的衣裙。玉兒為寧逸梳順頭髮后,為她盤起了尖桃髮髻,寧逸說也想要梳玉兒一樣的雙丫髻,但玉兒說這種髮髻都是丫鬟家才梳的,世家貴族家的姑娘小姐是不會梳這種髮髻的。寧逸說“我也不是什麼世家貴族小姐!”玉兒卻倒:“姑娘不是世家貴族,但勝似世家貴族!打扮起來不落分毫,人長得貴氣漂亮,絕不是做丫鬟的命······”
“哎······”寧逸嘆了口氣,剛剛還和玉兒有說有笑,這會突然消沉起來!玉兒見寧逸這般,猜到她在想什麼,心直口快的玉兒立馬問道:“妹妹是不是擔心受審的事啊?”“是啊!姐姐。”寧逸噘着嘴坐在梳妝枱前,伸手抱住站在身旁的玉兒的腰,把臉貼到玉兒胸前,呢喃到:“姐姐,你說我這次被治罪會怎麼樣?”玉兒眨了眨大眼睛,思索起來!寧逸不做聲了!她習慣用沉默的方式面對壓力,話並不多。玉兒是不會沉默的,她思來想去,片刻就說話了:“那要看朝廷定罪的輕重了!一般可能下獄,發配戍邊的也有,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家,年紀還不大,或許會被貶為奴!”“被貶為奴會怎樣?”寧逸抬起頭望着玉兒,專註地問道······“被貶為奴,可能要被送到世家大戶府里當下人,甚至連丫鬟都不如,是最沒有身份和地位的下人,丫鬟都能隨便欺負的那種!也可能會被送到皇宮裏的浣衣局之類的地方,做最苦最累的活,一樣沒有地位,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玉兒慘兮兮的說著,表情誇張!寧逸想笑,但愁雲密佈的心情卻笑不出來!玉兒說起來就綳不住,沒注意到寧逸的情緒,繼續說道:“要是好點的,就會被送到‘安樂堂’,伺候老弱病重的宮女,失寵可憐的妃子,伺候那些病得隨時都會死的,沒去處的宮裏女人!那地方隨時都有人死去,環境又臟又差,髒亂恐怖!”說著玉兒自己竟然打了個寒顫“哎呀,不敢想······”寧逸聽不下去了,趕緊搖着玉兒的腰央求道:“姐姐別說了、別說了······”“好好好,嚇到姑娘了吧!瞧我這不遮掩的嘴!是姐姐瞎說,妹妹莫怕······”玉兒趕緊安慰寧逸,一隻胳膊摟着寧逸的頭,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頭髮!
兩人正說著,有人敲門,玉兒說:“鄭大人來了!”說著去開門。這邊寧逸也已經梳妝完畢,跟着玉兒向門口走去!打開門,鄭燊帶着食盒過來了,帶着匆忙的神色,催促着玉兒去擺放餐食,並說道:“寧姑娘快快用餐,餐后隨我走!”寧逸聽着,知道接下來要去做什麼了,玉兒仍不解地問“大人要帶寧姑娘去哪兒?”鄭燊告訴她說,今日寧逸就要去受審了,餐後去北鎮撫司······”玉兒聽了不免一驚,跑到寧逸身邊,神色慌張地拉着寧逸的一隻手說道:“妹妹,這······”玉兒不知該對寧逸說什麼好,想要安慰她幾句,又想勸誡她幾句,但不知如何說!轉而踱步到鄭燊面前說道:“大人,寧姑娘她一個女孩子家,送到鎮撫司她怎麼能受得住啊?您不是說皇上要親審此案嗎?怎麼還送鎮撫司啊!鎮撫司那地方豈是好人能去的,不把人剝層皮才怪······”“大膽,豈敢妄言朝廷官署?”鄭燊呵斥玉兒!“在下不敢······”玉兒趕緊躬身還禮,不再說什麼了!這時聞聽門外傳來嘈雜的車馬聲,鎮撫司的緹騎若干人等駕馬車到達了。進屋來身穿紫紅色錦服的緹騎趾高氣昂地走進屋來,身後跟着十來人站在外邊,排成兩排候着!進來的緹騎高聲問道:“誰是‘寧逸’我等奉命帶人犯回鎮撫司受審!”鄭燊拱手行禮,說道:“旁邊這位便是寧姑娘,我這就帶她隨大人去鎮撫司!”“鎮撫司提人犯,你們錦衣衛不必隨行了!”鎮撫司緹騎回復到。“大人,在下看管人犯,也是受聖上口諭!此去審案,在下仍要隨行看押······”“哦,這人犯還犯得着聖上下口諭?”緹騎大人不解地問。“大人若不信,一會回鎮撫司便知!”鄭燊答道。緹騎大人不以為然,隨口說道:“即然這樣你便跟着來吧,到時候沒有‘口諭’這回事你可免不了欺君之罪!”說著這位緹騎轉身走出房間,邊走邊頤指氣使地催促鄭燊把人犯帶出來······
鎮撫司一行人將寧逸壓在車上,這個是專門的刑車!在鄭燊的再三要求下,寧逸沒有被扣上枷鎖,而是獨自坐在木籠里。這是她第一次坐大明的刑車,自己雖然沒有受刑,但是能感覺到站立着被鎖枷鎖,關在木籠里的恐怖和痛苦!接下來的審訊如何,她真的有點不敢想,內心無比恐慌,只希望牟大人沒有騙她,不會讓她受刑罰之苦!
馬車從安定門大街走了好久,又拐進了一條衚衕,在一處衙門的門口停了下來!寧逸看到衙門正門上的匾額上寫着”北鎮撫司”四個大字便知道目的地到了!隨行的鄭燊走過來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周圍的幾個差役忙着打開木籠!隨後寧逸被兩個差役壓着走上台階,走進北鎮撫司的大門。
穿過大門和一處庭院,來到鎮撫司的公堂,公堂里已經坐滿了人,都穿着朝服,寧逸不知道這些官老爺都是什麼官職,怎麼會有這麼多官老爺!她不知道的是,此次審理她的案子,皇帝要求三公會審,主審由北鎮撫司來負責。主審官正襟危坐在屋子正北一張長長的桌子後面,高聲呵到:“來者何人?為何不下跪?”身邊的差役趕緊按住寧逸的肩膀,厲聲厲色地說:“快跪下!”寧逸遵從了命令,雙膝跪在地上!這時候一個人走進了公堂,走到主審官的旁邊!這個人正是牟彬。寧逸見牟大人來了,心裏一下子踏實了許多!主審官小聲問牟彬:“牟大人,是打着問還是······?”牟彬低頭小聲回答道:“不可打着問,先審就可以了!”而後牟彬對主審官使了個眼色!主審官會意地笑了笑,邊笑邊點頭。公堂上左右兩旁坐着的官老爺們也都竊竊私語起來······一時間公堂之上氣氛神秘詭異!寧逸不知道這些人都在會意什麼,議論什麼,只覺得今天的審問似乎已經有什麼秘密的安排了!
“快報姓名啊”——站在寧逸身旁的官差催促着寧逸。寧逸十分惶恐地說道:“民女‘寧逸’自幼生於海外異鄉,但自明事理至今,時刻感念故國,前幾日有幸隨英格蘭使臣來到大明,本想造訪故國,但不知竟然牽扯朝廷舊案,還請諸位大人明察!民女不知所犯何罪,雖為大明子民後裔,卻不曉大明律法,此番回鄉驚擾四方,尤甚煩擾聖上,民女罪該萬死······”寧逸這段話是鄭燊教她的,尤其最後一句“尤甚煩擾聖上”!此話一出,兩旁的三公官員全都驚訝萬分!都開始議論起來······
主審官開始說話了:“民女‘寧逸’,如若能如實交代你與暗影的關係與所知暗影相關案情,本司或將從輕發落,如果敢有半點隱瞞,本司將嚴加拷問!”說著,主審官將驚堂木重重敲在案板上。“啪”的一聲響,寧逸心裏一驚!慌亂而膽怯中不知怎麼回答,畢竟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閆森恐怖的公堂受審!“還不好好交代,這還沒用刑呢,就怕了嗎?老實交代就不會受皮肉之苦,快說啊······”牟彬催促着說,實際上也是希望寧逸平復心態,理清思路,把事先理順的事情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以免亂了分寸,節外生枝!寧逸聞聽牟彬說話,了解他的用意,自己努力克服內心的恐懼,閉目思索了一會,漸漸理清了思路,想好怎樣交代自己的身世了。經歷過這些變故與驚險后,寧逸漸漸學會了接受現實,適應環境,就像當下,在這公堂之上,自己該怎麼表現,該怎麼交代已經心裏有數了,況且牟大人也交代過自己在公堂上要怎樣說!現在自己要把這些都說好,交代好!這是關係到自己命運的時刻了,自己要度過這個難關,才有機會幫助約翰遜公爵,才有機會逃離這個讓她絕望而驚恐的皇都,······寧逸緩緩睜開雙眼,開始訴說自己的身世了:“民女出生於英格蘭,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來過大明,自幼在英格蘭的蘭開斯特長大,在那裏有我的家人,我的父親母親,還有百餘位從大明漂洋過海來到那裏的同胞,我在那裏還有非常要好英格蘭的朋友——凱特,還有對我關愛有加的約翰遜公爵······”寧逸訴說著自己成長的經歷,訴說著父親在英格蘭的英勇事迹,訴說著她與父親和約翰遜公爵遠航大明的艱辛歷程!她仍然隱去了趙才先生的去處,一直說到她怎樣來到大明皇都,被壓受審!寧逸交代着,坐在兩旁的官老爺們不時提問幾個問題,寧逸都從容地,如實地回答!三法司的參審文案官員奮筆疾書,整個審理過程到十分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