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是她(二)
“你叫什麼?”余奶奶又問,“我是說你的原名。”
她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世間的詭異之事多的就是,無非就是換了個靈魂罷了。保守了這些年的秘密,臨了她卻突然好奇了。
余簡沙啞着聲音回答她:“元溪。我叫李元溪。”
在余奶奶的追問下,她一點一點把自己的來歷和當初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那個夢……是真的。”聽了她的話,余奶奶有些傷心。當年余簡被綁架的時候她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裏的孫女兒滿身是水臉色灰青。那時候她其實隱隱約約就有感覺,阿簡應該是不在了。原本以為真正的阿簡應該也尋到了不同的歸宿,想來卻是真正的去了極樂世界。
不過沒關係……
余奶奶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是這麼久以來她最最開心的時候。困擾了她多年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她此刻覺得異常的安心。
她慈愛地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龐,緩緩地告訴她:“孩子,你不要有負擔。這都是老天註定的,我也開心它讓你來當我的孫女。”
余簡心底軟得一塌糊塗,鼻子一酸,又想流淚了,她把頭蹭到余奶奶的胸口,聽着她微弱但清晰的心跳,說道:“能當您的孫女,我也很開心。奶奶,您快好起來,我答應過您,還要給您做好多好吃的呢……”
余奶奶微微一笑,緩緩地閉上眼,枯槁的手輕輕地撫摸着她柔順的髮絲:“好,好。”
這天夜裏,閉上的眼的余奶奶卻再也沒有能醒過來。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剛睡下沒多久的余簡忽然驚醒,披頭散髮地衝到奶奶房間門口,卻聽見了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她一步一步緩慢地踏入房間,明明只有一兩米的距離,卻讓她覺得如陡峻高山一般走得無比艱難。
余奶奶安詳地仰卧在床上,床頭上她跟余爺爺的合影不知什麼時候被抱在了懷裏,唇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卻沒了呼吸。
余簡眼前一黑,整個人彷彿天旋地轉一般,瞬間就沒有了意識。
……
余簡的意志很消沉。
第一個發現情況不對勁的是唐淵,小姑娘安靜得近乎於可怕。她每天依然按時吃飯、睡覺,可話卻越來越少。直到余奶奶的葬禮結束,唐淵驚恐地發現他跟余簡對話的次數一個手都能數得過來,而且她明顯在躲避着所有人。
在所有事情結束后,唐淵堵住了又想縮回房間的余簡,嚴肅地瞪着她:“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你覺得奶奶希望看到你這樣嗎?”
余簡低着頭,臉上一片漠然。她任憑唐淵搖晃着她的身體,卻無力回復和反駁。最後,她輕輕地說了句:“放開我吧。”
唐淵也來了火氣,他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握住她的肩膀的手緊了緊,又忽然鬆開。他梗着聲音說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說完,大步邁開。余簡的性子倔強起來的時候任憑誰說也聽不得,在拐角處,唐淵停下了腳步,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最近心神老是不寧,總覺得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余奶**七后的第二天,余建國看着日上三竿的太陽,又瞥了一眼女兒緊閉的房門,皺了皺眉。
“阿簡。”他敲了敲門,沒反應,聲音加大,“阿簡,開門。”裏頭靜悄悄的,彷彿沒有人一樣。余建國臉色一變,暗叫一聲不好,旋了旋門把手,發現門根本沒鎖。
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頭,床單平整得根本就沒有睡過的痕迹。他暗罵一句,打開女兒的柜子,行李箱和常穿的衣服都不見了。再拉開抽屜,除了兩本食譜還靜靜地躺在裏面,女兒的記事本卻沒了蹤跡。
而桌上,放着一張銀行卡和一封信。
余建國手忙腳亂地打開,一目十行地掃過,眼睛瞬間就紅了起來。這孩子……這孩子……
“建國,阿簡起來了嗎?”房間外,傳來余媽媽的聲音由遠及近。在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和呆站着的丈夫也怔住了。
她失聲叫道:“阿簡呢?我女兒呢!余建國,我女兒到哪裏去了?!”
余建國抖着指尖把信遞給她,余媽媽看了第一句,眼淚奪眶而出。
“爸媽:我走了。這段時間我有千言萬語想要跟你們說,可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其實,我並不是你們的女兒。說來這事也荒唐,我原本是大唐的一名廚師,不曾想遇到了海難,再睜眼的時候就變成了你們的女兒。時間……就是那次余簡落水的時候……”這種事情在常人眼裏簡直荒謬得不可思議,但余家夫婦兩人相信了。
女兒的變化他們也感覺到了,卻當她是年紀大了懂事開竅了,卻沒想過還有這樣的原因。
“阿簡!我的阿簡!”余媽媽抱着信紙痛哭出聲,“建國,你把我的阿簡找回來!有什麼話,我要讓她當面跟我說!”
冥冥之中,她有一種感覺,如果不找到余簡,那她就會永遠失去這個女兒。老太太能感受到女兒的變化,她們母女連心又怎能沒有察覺?你說她自私也好,其他也罷,她不說破的理由只是不想失去女兒,不想失去這個幸福的家。
余建國在初時的懵逼過後,更多的卻是擔憂。世道亂得很,這孩子卻一聲不吭就走了,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錢,在外面餓了累了受欺負了怎麼辦?一時間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各種危險的畫面,整個人驚出了一聲冷汗。
他扶起妻子,喝了一聲:“別哭了!咱們得把孩子找回來!”
“對對對,找回來,找回來!”劉麗萍雙手抹掉淚水,緊緊地拉住了丈夫的手,雖然身體還在顫抖,但態度卻異常的堅決。
兩人跟個無頭蒼蠅一樣,繞着整座小島瘋狂地喊着女兒的名字,直到輪渡邊,被擺渡的老伯叫住:“建國,你們在找阿簡嗎?”
余建國大喜:“對對,你看見她了?”
老伯回憶了一下:“我剛開船就來了,坐了最早的船出去的。看着精神不大好,一張小臉煞白的,我問她話,她也支支吾吾地不回答。到了城裏,就匆匆下去了。怎麼?出了嗎?”
她究竟想去哪裏啊!
余建國急得嘴上生泡,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怎麼就沒想到她出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