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昏暗的牢籠
束簡與何盛警官來到一家小診所，推開略感破舊的門，裏面坐着一個扎着高馬尾，穿着醫生制服的女人。
“二位請坐。”女人起身挪了兩個凳子過來，凳腿摩擦地板發出的響聲讓人感到一陣刺耳，“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我一定儘力。”女人低着頭，加上昏暗的燈光，兩人幾乎看不清女人的神情如何。
“希望您如實告訴我們葛濤先生的病情，柳余女士。”何盛警官用着一種極為客氣的語氣試探着眼前這個摸不清底細的女人。
“那張報告單上寫的很清楚了，葛濤患有心肌梗塞和白血病，以及輕度貧血，我想您們二位也已經看過了。”柳余扶了扶眼鏡框，沉靜地說道，“以我的判斷，葛濤的死因很明確，由心肌梗塞發作而死。”
束簡半信半疑地看着柳余，那目光彷彿要讓柳余燒灼。柳余雙手緊握着擱在桌上，重重閉上了眼:“即便不是因心肌梗塞發作而亡，他的身體也承受不起這麼多病痛的折磨。”
見二位遲遲不開口，柳余壓抑住心中的焦急，故作鎮定地補充着:“如若您們二位有疑惑的地方，還請直率地問出口，我一定配合。”
一名警察敲門進來，遞給何盛警官一張單子:“警官，我想你需要這個。”
何盛警官禮貌接過後快速掃視着單子上的內容，嘴角微微勾起，輕笑了一聲，接着大聲開口說道:“在葛濤先生的血液中只有少量的三氧二化砷注射液。”這話讓柳余有些無所適從，但何盛警官又添一句話:“在現場的注射器上檢測到了你的指紋。”何盛警官指向了束簡。
束簡開始有些不明白，於是何盛警官給他使了個眼色，並把報告單遞給了束簡。接着就看到柳余不淡定地沖束簡大喊着:“原來是你害死了我的病人！你知道這讓我虧損了多少錢嗎？”此時的柳余就像一頭髮了瘋的野獸，她指着束簡的鼻子狠狠地發泄了一通。在柳余漸漸冷靜下來之時，一個身影走進了這小房間———原來沈紅雲一直躲在門外聽着屋內的談話。
沈紅雲緊咬着牙，左手攥緊拳頭，右手指着柳余罵道:“原來你只是為了貪圖我們家的錢財是嗎？早就覺得你有問題了！”
柳余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她渾身都像被定住似的無法動彈，背後不斷冒着冷汗。燈光終於照清楚了她的面龐:她神情錯愕，眼神因心虛而飄忽不定，卻又透露着一絲不甘。
“是，那又怎樣？”柳余冷笑着，“現在他已經死了，我也沒必要再和你糾纏下去了。”她與沈紅雲面面相覷，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束簡忽然“噗嗤”笑了出來，屋內幾人不以為然地看向束簡。何盛警官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給束簡騰位置。
束簡胸有成竹地輕笑着，接着又嚴肅下來:“這場戲該結束了吧？”柳余用一副困惑至極的眼神盯着自信的束簡:“你什麼意思？”
“還在裝呢？”束簡語氣中摻雜着一絲不屑，“重新檢測葛濤先生血液的報告單里寫的很清楚，葛濤先生並沒有患白血病，而柳余女士提供的單子是偽造的，上面甚至都沒有正式的章印。”
柳余有些啞口無言。
束簡見狀，接着補充:“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嗎？一個孩子會被莫名指認成殺人兇手，拙劣的偽造品，但演技還是不錯的。”
“所以是你捏造了我丈夫患有白血病的謠言，然後借我的刀殺人是嗎？”沈紅雲帶着一絲哭腔，但現場沒人同情她。
束簡道:“沈紅雲女士，您也不必再裝了，最開始就試圖把罪名嫁禍於一個路人孩子這一點本身就很可疑。”沈紅雲愣住了，不再說話，也收起了那虛偽的眼淚。
何盛警官為束簡拍了拍手:“精彩的指認。我們幾乎詢問了鎮上的所有人，多數人都承認了你們給他們塞錢的事，只為封住你們準備殺人的行動，更為了掩藏柳余女士根本不是醫生的事實，而你也不叫柳余，叫做華蘭。這些塞給他們的錢，就是沈紅雲女士從葛濤先生那裏哄騙來的。”
何盛警官搖了搖頭:“你們居然還脅迫那些不願意配合你們的鄰居，簡直令人髮指。”接着向一旁的警察示意，把面前的兩個女人拷起來。
在兩人即將被帶出門時，束簡突然喊到:“等一下，為什麼偏偏要嫁禍於我？我也不認識你們。”兩個女人站住了，華蘭回頭看着瘦高的少年，懺悔着說道:“因為我們和你的父親有些淵源，束海曾殺了我們的丈夫……對不起。我不應該把我對他的仇恨轉移到你的身上。”
接着便走出了這所謂的“診所”。
束簡低着頭:“其實你早知道了對嗎。”一旁的何盛警官被問的有些無所適從，只得如實地點了點頭:“走吧，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接着也離開了這地方，只剩束簡獨自一人在昏暗的燈光中站着。
看不清束簡臉上的神情，他只是思索了良久，沒有其他動作。似乎困住他的不僅僅是這昏暗的房間和那扇門。
束簡的頭忽然劇烈地痛起來，他扶着牆，一陣耳鳴襲來。疼痛之餘，他還聽到了些什麼:“束簡啊，如果你真的要追尋當年的那場案件，就要做好一去不復返的決心。”接着不適感便全然消失。
他並沒有再管這些，只是踏出了那扇門，從學校中取了書本后趕回家。
與往常一樣安頓好母親后，他一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恍了神，盯着灰色的天花板，一直到天亮。
或許在他的命運之中，總有那麼一架無法掙脫的牢籠。
翌日，何盛警官來到束簡的住所，輕敲着門。束簡聽到敲門聲，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向門口。他警惕地從門縫向外查看，發現是何盛警官才放心開了門。
“昨天謝謝你幫忙解決案子，不如今天我請你吃飯吧。”何盛警官臉上洋溢着陽光的笑容，這讓束簡感到一絲溫暖。“您客氣了，吃飯就不必了，我還要照顧我的母親。”束簡向何盛警官鞠了一躬。“好，很有孝心。”何盛警官點頭表示認可，接着拿出一個滿噹噹的袋子，“那你就收下這些吧，裏面是一些菜品，希望可以幫你們家度過這一段糧食緊缺的難熬的日子。”何盛警官將袋子遞給束簡后準備轉身離開，卻突然停下轉身:“不必掛懷，裏面的菜品都是自家種的，每人都有份。”接着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束簡提着沉甸甸的袋子進了屋:“我一定會查清楚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