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赤誠的少年人 第七章

第一卷 赤誠的少年人 第七章

歐陽謙寫了信回去,據實稟報了這場事的來龍去脈,卻久久也得不到回信,歐陽謙在軍營待了一個多月,每天去看兄弟們練功,偶爾指點一下,心思卻總是恍惚的跑向別處。

歐陽謙去死牢找過蘭音,問了他為何要去參與偷渡糧草,蘭音的原因很簡單,他要存錢給哥哥醫治頑疾。蘭平參軍十幾年,大大小小的戰事打了無數起,久而久之身上就落了不大不小的殘疾,一年到頭總有些日子疼得睡不着覺,加上公務纏身,這毛病就難治的很了。問過軍醫,也出去找大夫看過,可是人家都說他的毛病是治不好的,只能緩和病痛,不僅要多加休養,還要一直用十幾味上好的藥材煎服。蘭平雖為軍營副將,這些年卻沒有什麼積蓄,哪裏來的錢買良藥?蘭音起了自己偷偷存錢給哥哥買葯的想法,可是軍營的月俸微薄,想要一直煎服好葯,根本是沒可能的事。所以當蘭音知道了偷渡糧草有金錠子拿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就去了。

“我已經存了一小盒的金錠子和碎銀子,夠我哥喝上好幾年的藥材呢。”蘭音天真的笑着,“我知道我犯的是死罪,但我死得其所,我做了壞事,該是遭人唾棄,該是不得好死,我怨不得任何人,至少我幫我哥存了幾年的葯錢,在未來幾年裏,他可以少經受一些疼痛了,值。”

說到最後蘭音的情緒卻激動了起來,沖歐陽謙不可控制的嘶吼道:“觸犯國法?天理難容?我去他娘的國法!元國如此國運昌龍,我蘭音還不是偷雞摸狗才活到這麼大的!有誰管過我!有誰養過我!憑什麼讓我遵從什麼狗屁國法!你們皇室貴族一身衣服一雙鞋都夠我們小老百姓活半輩子的,我哥哥一身的傷病你們有問津過嗎!憑什麼你們活得雍容華貴,我們想少點病痛就那麼難!我哥哥身上一道道的刀疤,都是為了保護你們這些尊貴的人,可是你們有派人問候過嗎?好一個視元國百姓為親子,你們就他娘的會放嘴炮!說的都他娘的是屁話!屁話!”蘭音幾乎憤恨的咬碎了牙齒,對歐陽謙發瘋的吼叫,罵到最後自己脫力的跪坐到地上,“元國盛世……呵呵……這就是你們眼中的盛世嗎?你們看得到什麼呀?你們什麼都看不到,你們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份尊貴,只能看得到自己眼前的一小片土地,看不到邊疆有多少誓死守護你們平安的人,都是怎麼活下來的……”

蘭平愛惜幼弟的心思令人感同身受,蘭音做出背叛元國的事,原因卻是如此的純粹,歐陽謙整日糾纏在這件事裏面出不來,心裏既渴望義父來信給自己一個痛快,又恐懼義父一個毋庸置疑的‘殺’字。

歐陽謙沒想到義父會親自過來,排在首位與眾將士一起迎接他:“微臣、末將率領三軍恭迎皇上。”歐陽謙清冽的聲音過後,便是震耳欲聾的三軍聲音,“恭迎皇上!”

元臻微微揚手:“眾位將士免禮。”完美的帝王姿態,不怒自威,“眾位將士日夜守衛元國邊疆,勞苦功高,朕此次前來,帶了無數美酒佳肴,與將士們一起共飲三杯!”

“謝皇上!保衛國家是我們的責任!”

元臻欣慰的點了點頭,對着前面一排的將軍們說:“朕感念眾位將軍辛苦,此次前來帶了些賞銀,兩位元帥賞銀三千兩,每位主將賞銀一千兩,副將賞銀五百兩,校尉賞銀三百兩,掌事賞銀二百兩,教頭賞銀一百兩。”

“多謝皇上,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仲蕭笑着道,他和碧洲成與皇上都是刀槍雨林里的老交情了,再加上仲蕭敦厚老實,元臻也喜歡跟他一起共事,仲蕭看了看歐陽謙,笑哈哈的道,“皇上只賞咱們,都沒謙王殿下的份么?”

歐陽謙臉色微變,躬身道:“無功不受祿,微臣不敢。”

元臻的笑意摻雜了幾分危險:“謙王殿下當然有賞了,此次揪出叛逆,他的功勞最大了,怎麼可能少得了他呢?”

歐陽謙聞得他這句話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卻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嚇得差點當場再次跪下去,心裏沒來由的發虛。

仲蕭哪裏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只傻傻的笑着,殿下也有賞那就放心了,這件事都是他的功勞,要不然他們這些下屬領的還真不是滋味。

元臻說了幾句應付場子的話就去了住處,歐陽謙自然跟在後面進去。

元臻喝了一口茶,輕聲道:“你給朕寫的書信朕看了,做得不錯。”

歐陽謙的脊背都挺不直了,小心的打量着義父的臉色,一味的躬身道:“都是兄弟們和隱衛的功勞,孩兒不敢腆居其功。”

元臻見他一臉緊張,輕哼一聲:“不敢腆居其功,就敢以下犯上,試圖混淆視聽,干涉朕的決定?”

歐陽謙渾身都在微微的發抖,當即跪伏在地:“義父恕罪……我……”

元臻放下杯子,杯底敲得桌案‘砰噹’一聲響,嚇得歐陽謙縮了縮脖子,連連磕頭:“義父,孩兒不敢幹涉義父的決定,那些人犯但憑義父處置……”

“抬起頭來。”歐陽謙剛仰起臉來,臉上就挨了一耳光,元臻微撇嘴角,“繼續。”

歐陽謙回過臉來,泛紅的手指印昭然若揭,忐忑不安的眼神到處亂瞟,心中一橫,死就死了,反正書信已經到了義父手中,義父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左右現在的局勢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與其戰戰兢兢,不如拚死一試。

“偷渡糧草一事……主謀共八人,將軍四人,副將三人,教頭一人,應當處死。還有七十多名跟着跑腿打下手的,如非必要,可讓其終生戴罪立功,恩威並施,還能彰顯義父寬宏大量……”歐陽謙在義父面前一緊張起來就容易舌頭打結,手指一個勁兒的揪着自己的衣角。

反手又是一耳光,歐陽謙受力之下撲倒在地,嘴裏嫩肉被牙齒磕破了皮,泛起一陣腥咸,腦子也嗡的一下發矇了,可他不敢摸一下自己滾燙的臉頰,也不敢再耽擱,馬上就跪直了身子。

元臻冷笑一聲,一字一句的道:“啟稟義父,偷渡糧草一事孩兒已查清原委,偷渡糧草主謀共八人,其餘七十六人皆為同夥,已被關押在死牢,恭候義父發落。其中有一人犯名叫蘭音,至情至孝,參與此事內有隱情,望義父饒其死罪,容孩兒日後再稟。兒歐陽謙敬上。謙王殿下,這是你親手寫的吧?”

“是……”

“讓朕猜猜,謙王殿下是如何動了這惻隱之心,八十四人叛國,你毫不留情的要斬殺其餘八十三人,獨獨對這一人如此愛護?”元臻的語氣無比諷刺,歐陽謙覺得內心一股一股的直泛苦水,胃部都有些痙攣起來了,抿了嘴唇回道,“蘭音是軍營副將蘭平的弟弟,他參與偷渡糧草一事,是為了存錢給蘭平將軍治療以往打仗後身上留下的舊疾,因為他的薪俸微薄,而蘭平身上的傷要長久的煎服很貴的藥材,他聽聞了這件事可以來錢快,就一時糊塗走上了歧途……”

元臻做出恍然大悟狀:“哦……元國鐵騎軍數萬將士里,只有他蘭平一人身患頑疾是吧?別的將士都是完好無損之身,殿下,您所說的可是此意?倘若如您所言,個個兒偷渡糧草的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個個兒都來找您哀求,您是不是要求朕把他們全部都無罪釋放?如果有苦衷就可以去做通敵叛國的事,咱們元國乾脆別守這所謂的邊疆了,搬空了朕的皇城去跪舔敵軍的腳背吧,不如謙王殿下帶這個頭兒?”

歐陽謙迷茫糾結的嘴唇都咬出血洞來了,渾身不住的顫抖着,搖搖欲墜。義父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每個人都有苦衷,都要求免除自己死罪,是否就要依照他們所言,個個兒無罪釋放?可是蘭平……蘭平在這世上只有蘭音一個親人了,蘭音誤入歧途也是為了這個哥哥,歐陽謙被無限的罪惡感包圍了,如果要下令誅殺蘭音,他會覺得一輩子都愧對蘭平……

“是蘭平找你,讓你來跟朕求情的,對嗎?”元臻早就料到了歐陽謙的觀念跟自己會有衝突,卻沒想到這衝突來得這麼快,他都還沒有開始踏入仕途,就已經有了忤逆自己的心思,以後的路如何去走?他如何能真正做到心無雜念的為自己盡忠效力?恐怕他只會依照自己良心做事。

“是……”歐陽謙膝行一步,雙手乞求的扯了扯元臻的下擺,“義父……蘭音自幼父母雙亡,沒人管教,年紀小經不起誘惑,一時被錢財迷了心竅,才做出這等違犯法紀之事。念他是初犯,能不能給他留個活口,蘭平將軍為元國出力十幾年,也算給蘭平將軍留個念想……”

“呵,將軍?他的弟弟鑄下大錯,他滿腦子想的不是怎麼彌補,竟是怎麼逃避責罰,我元國還真是人才濟濟啊!”元臻氣極反笑,心累的深深窩在椅子裏,“而朕引以為傲的兒子,謙王殿下,竟然真的來跟朕求情,讓朕饒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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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斷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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