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這次回日本來接觸咒術師本來也只是順帶的一個目的,要說是什麼緊急、非達成不可的事情,那倒也過於誇大其詞。
澤田綱吉已經親眼見過這次事變的情況。對於後續處理會如何的焦頭爛額也大約能夠猜到,他依然溫言溫語。
但結合到自身被按着頭處理公務的不美好回憶,這樣的目光就微妙地帶上了些同情:“嗯,等到晴子小姐醒來之後,我們這邊會再來接觸。”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出手幫忙。”五條悟的視線落到了站得離他們雙方都遠遠的六道骸身上,當時他剛趕到時,晴子身上的幻術還沒有解除,而從這個男人身上,他又再度感知到類似的氣息。
六道骸在見到他第一面時打招呼的話也能夠從側面佐證,至少在幫忙偽裝成他這一件事情上,這個人幫上了不少忙。
他現下的語調比之方才更添幾分認真,澤田綱吉偏了偏頭,似乎是在理解一個剛剛獲取的信息:“五條先生,是真的很喜歡晴子小姐呢。”
沒想到會獲得這樣回復的五條悟先是一愣。但很快他就也跟着澤田綱吉面上的微笑一併露出一個笑容來。
“是啊,很喜歡。”
話題進行到這裏也沒什麼好繼續講下去的了。
澤田綱吉剛想出言道別,就見五條悟以超強的行動力先他一步:“我接下來還要去別的地方看看情況,那麼就先告辭了。”
他說到這裏話語一頓,原本已經平下來的唇角又跟着微微上翹:“對了,看見今天這場還算愉快的遇見的份上,等晴子醒過來之後我會幫忙說些好話的。”
瞧着五條悟徑直遠去的背影,獄寺隼人抬手揉揉剛剛皺得死緊的眉心:“那位晴子小姐,怎麼說也不像是一個判斷會被戀人影響的傢伙吧。”
“哎,五條先生應該也只是開個玩笑吧。”山本武爽朗地笑笑,“不過是不是玩笑也沒有那麼要緊啦,走吧走吧。”
他一隻手壓上澤田綱吉左邊肩膀,對方困惑地轉過頭來:“阿綱,之前不是說要去吃我老爹介紹的那家壽司店么,結果中途就跑來做事了,現在再回去看看吧?”
澀谷主要街道幾乎被他們轉了個遍,現在咒術會那邊已經差不多全盤接手了這邊的事務,也的確沒有他們什麼事在。
“走吧……”澤田綱吉揚起一張笑臉,點了點頭,“之前藍波不是說也會過來嗎?我們就在那裏等他吧。”
另一邊五條悟溜達一圈下來,並沒有什麼發現,他將順手逮住的一個詛咒師丟給咒術會的人,就算是結束這趟巡查。
他直接回到臨時醫務室,室外排起的長隊數量可觀——畢竟能靠自己躲過咒靈、詛咒師還有那些強化怪物的普通人少之又少,幾乎隊伍里的每一個人身上都有深淺、大小各不一致的傷口在。
這時的人們似乎從過度的害怕與震驚中回過神來,現場已經留下了數量足夠的輔助監督,卻還是吵吵嚷嚷地擠作一團,之所以還有個隊伍的形狀,也只不過是因為害怕自己的傷口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在,能有人出面免費幫忙清理,自然沒有人會捨得放過這個機會。
按理來說,事態失控到這個地步,再不像話也該拿出一套說辭來對付這些普通人了。
只是信號暫時沒有完全恢復,咒術會那邊協商出的結果等徹底傳進來估計還要用上一些時間。
五條悟幾乎不用思考都猜得到那群人會拿出的說辭大概能長什麼樣,甚至連模板般的套話他都猜得一清二楚。
雖然這次暴露得實在是有些徹底,但好在普通人們看見的都是受到縫合臉咒靈改造過的怪物,而非是咒靈本身,這樣什麼說辭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在。
“喂,那男人看上去就不一般吧?”人群之中傳來隱約可聞的竊竊私語,五條悟眉頭一挑,朝着那邊看去。
兩個穿着簡陋破舊上衣的男人顯然是接收到了五條悟投來的視線,礙於身高上的壓制氣勢先矮了一截。
但他們看出輔助監督們對五條悟恭敬的態度,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說:“喂,我說,你肯定知道些什麼內情吧?”
“說不定還是這其中的高層人員。”
“不會是被派來收拾爛攤子的吧?”
他們兩個這話一出,原本見輔助監督們一直不肯明說真相、早就積累着沒有爆發的人們一下子就沸騰開來。
人群朝着五條悟這邊涌動而來,但這都僅僅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五條悟想要躲開不讓他們近身簡直是再輕而易舉不過。
他乾脆輕輕鬆鬆地躍到一旁的單層平房屋頂,好整以暇地瞧着下面氣急敗壞地想讓他給個說法的人們。
隔着一層眼罩,五條悟依然能夠再清晰不過地看見下邊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這些傷員可都是來自他身後的站點。
他們之中也許還有被晴子從怪物口中搶奪下來的生命,從裏面一些人的神色判斷,似乎還有認出他這張臉的人在,他們露出一副於心不忍的神色來。
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五條悟也從來不奢求太多,只要有那麼些於心不忍,對大部分咒術師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咒靈的存在不可能對普通人開放,先不說人類每天都在產生負面情緒,這東西根本就無法清理乾淨。
再者,如果對外開放之後,數量本就稀少的咒術師更會被以各種手段找上門來的人糾纏住,此外還有許多再明顯不過的壞處。
永遠行走在黑暗之中未必是什麼壞事,至少不會被鋒銳的光芒灼傷雙眼。
他閉上眼,只不過是一息就再次睜開,彷彿這樣微不足道的動作只是為了遮蓋掉他剛剛眼中的冷漠。
底下已經漸漸地被人群圍住,只留下零星的人堅守在排隊的行列當中。
“致各位目前身在澀谷區的朋友們,大家晚上好……”
車站巨大的LED投屏顯然是被拿來做公用告示,可能是因為察覺到人群這時的情緒正處於一個臨界點,這次的問號一點兒也不冗長,而是速度極快地直切主題。
五條悟撐着側臉,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這回的說辭在不知道多久以前就被拿出來用過幾次,這還真是屢試不爽。
理應背上這口鍋的咒靈、詛咒師誰都不是可以向普通人透露出來的存在,咒術會那邊也只能捏出一個反派人物來,再像模像樣地出具一則死刑通告,倒也暫時安撫到了人群的情緒。
底下的聲音從嘈雜沸騰又變為密集低語。
被他們這麼多人堵住,他們一個個都認為五條悟應當是不敢有任何動作的。
畢竟他人可都直接爬到屋頂上去了,在他們眼裏就是一種弱勢的表現,怎麼可能敢下來與他們這麼多人對峙?
這則通告一出,原本咄咄逼人的聲音似乎都小上許多。但這裏幾乎全部逃出來的、身上有傷的人差不多都見過晴子與咒靈對戰時的身姿。雖然在他們眼中真真切切地看到的只有與改造怪物的對戰。
從趕到的時機太早、到救人的表現太過出色以至於在被救者眼底淪為異常,即使情況有所緩解。
可是五條悟依然是可以確定的、就在眼前的上好提問對象,自然不會被剛剛死裏逃生的人們輕易放過。
他想要脫身再輕易不過,只要翻過這座屋頂,再七拐八彎上幾個巷道——或者再移動到位置更高、視野更開闊的大樓上去也行。
但五條悟莫名地還是繼續蹲在這裏到現在。雖然他自己對未知情況下的人們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早就心知肚明,本來也不抱有任何的期望。
不把他們當作是會什麼奇怪法術的妖怪都算是不錯的反應。更何況還有這樣相較之下簡直美好無比的不忍。
晴子的昏迷讓他剛剛靈光一閃,如果在這種情況之下有什麼意料外的發言出現了呢?
或許可以說給晴子聽聽,讓她在應對完一場大戰後心力交瘁的狀態也跟着好轉些許。
不過這註定是一場失敗的取材,五條悟將視線挪得更遠了些,一眼就看見了為難地勸着外圍人群的輔助監督。
雖然不是戰鬥系,但常年跟着一起到處去出任務的輔助監督有見識在,要應付普通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眼見着軟的手段不行,鬧事者愈發猖狂,正打算先動作隱蔽地將人打暈,就見五條悟從屋頂上跳下來。
避讓的人群硬生生地為他開闢出一條道路來,五條悟彎着唇角,走到鬧事者的身邊,僅僅只是一瞬的功夫,他就瞬移到二十米開外的地面上。而那個人則是直直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周圍的普通人都懷疑地看向他,可以他們的視力,即使有所懷疑,根本捕捉不到五條悟動手的畫面。
五條悟唇角耷拉下來,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所有人在那一瞬間彷彿都能從他身上解讀出一種名為委屈的氣質。
“真是的,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五條悟單手將這個一看就已經成年了的男人從地上拎起來,像扔沙袋一樣重重放在在臨時醫務室門口。
這裏剛剛還在排隊的人已經都得到了妥善的處理,現在門口空空蕩蕩,與那邊躊躇着不敢動作的人群形成堪稱諷刺的一種對比。
但在有了第一個邁出步子的人之後,剩下的人再一一跟上也就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慢慢地隊伍又變成一條長龍。
五條悟雙手抱胸靠在牆邊,盯着長長的隊伍少掉一半,各處的LED電子屏上開始循環播放剛剛的那一套說辭,又時不時地出現新的話語當作補丁。
當對於合理解釋的選擇只剩下唯一時,選擇也就失去了本身的意義和權利,這個唯一的答案也就此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