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舊事(上)
燧人嚴見老者行了如此大禮,一下慌了神,趕忙一把將他扶起,恭敬道:“翠棕族長這麼做可真是折煞我了。翠鳶、翠鶯乖巧的很,一路與我交好,反是我的榮幸。您有話好說,莫再這般了。再說……”
燧人嚴還未說完,話頭就被玄茲搶了去。少女雖然也被翠棕的行為嚇了一跳,但她一路觀察,發現了不少奇怪且反常的事,有很多問題想要詢問翠氏部族族長。正好翠棕自己走來,玄茲就順勢接著說了下去:“再說了,他也不是管事的。送火人的巡查與部族相關事宜,還需我來定奪。”
翠棕聽聞少女的聲音,耳朵動了一動,輕輕地“咦”了一聲。老者白眉微微皺起,伸手撥了撥眼前的迷霧,又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這才眉頭舒展,點點頭,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對他眼前的兩個年輕人幽幽地說道:“原來是這樣,老眼昏花的我,只注意到了金色的王者之氣與生命之識都流向了男孩這裏,沒注意到男孩兒身後還有華胥國清氣團聚周邊的女娃兒。”
說到這裏,翠棕聲音一頓,轉頭面向女孩行禮道:“想必您才是真正的華胥國使節,老朽失敬。只是您夫婿過於‘耀眼’,老朽一時間迷惑顛倒,望您海涵。”
“嗯?夫婿!”燧人嚴與玄茲大眼瞪小眼,看了一眼彼此,異口同聲地震驚道。他們發現瞳孔中的彼此,臉都紅到脖子根了,視線交匯即躲開,又異口同聲道:“他(她)算什麼?誰要跟他(她)……”
“你閉嘴……”
“我先說……”
相同的聲音,讓兩人都張不開嘴。最終,少男少女索性都不再講話,他們往各自的方向移開了兩步,用距離證明着二人的界限,可是眼前一片混沌的老者又怎能看得見呢。
此時,翠棕也被二人搞得暈頭轉向。在他的眼裏,二人的氣流與識之力明明糾纏在一起,表面上卻又矢口否認。老者不禁也在心中感嘆:年輕人的心思,可真是難懂。
片刻的靜默后,老庖頭的一聲輕呼打破了僵局。
“喂,你個小胖子,人家還沒邀請你呢,你跑去哪?”
眾人聽聞老庖頭的聲音,這才發現,供土書趁着族長與少男、少女對話時,竟晃晃悠悠地獨自走到了巨石陣的不遠處。眼看就要進巨石陣了,老庖頭這才提醒出來。
翠棕的耳朵又動了動,這次他都沒有敲動手上的拐杖,直接震驚地倒退了兩步。“你……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燧人嚴也終於找到跳出尷尬的話題,忙聲說道:“那邊那個是供土書,他說自己是巨人族。不過您放心,他不是傳說中那種吞天食地的怪物,不會傷害大家的。”
“大家?何來大家,我看這部族裏,除了路旁的送火人,還有翠棕族長與孫女外,一個外人也沒有吧?”玄茲也是抓住話題,不想再耽誤時間,開門見山地對翠棕說道。
“嗯?什麼,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呢?這麼嚇人的。”
玄茲的一番話,驚得跑過去拉住供土書的老庖頭,連忙兩巴掌,打的胖子清醒了些。然後老頭趕緊拉着他一起,跑到了玄茲大人身邊,生怕又遇到什麼奇怪的事,互相之間沒了照應。
被玄茲這麼一說,燧人嚴也察覺到了異樣,不由地警惕起來。確實整個部族在迷霧中太過安靜了,尤其是圍繞着巨石陣的地洞,似乎根本不曾有人住過。
不過,玄茲的話語,反而是讓翠棕的表情從震驚轉回了平常。他並未着急答話,
一伸手,邀請眾人移步巨石陣處,再做詳談。
四人跟着翠棕的腳步,走到了巨石陣的正中心。眾人穿過薄霧后,近看才發現,這些高聳林立的山石,似乎每一塊都經過了人工的雕琢與修飾。灰色的岩石光滑而平整地插在大地之上,彼此間隔不遠。圓形的巨石陣裡外分列成兩圈,與外圈灰色的巨大岩石不同的是,內圈石頭較小,同時還系滿了之前見過的“巨型天線”一般的羽毛。
石陣中間有一片巨石塊鋪成的平地,平地上石桌、石椅、竹杯等用具,一應俱全。此外,石陣里所有的器物上,甚至包括地板上,都鋪上了一層茅草,哪怕是眾人光着腳走上去,也會感覺像是踩在雲朵上輕飄飄、軟綿綿的。好像這裏也曾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只不過現在“藏身在”迷霧中,一切都變得闃寂無聲,萬籟俱寂。
翠棕帶頭坐在了空地上的一張石椅上,並用竹杯為眾人倒好清水。準備完畢后,翠棕用拐杖有節奏且用力地,敲擊了幾下石頭地面,地面與拐杖碰撞發生了清脆的響聲。
這時,所有的火把、紅光聞聲而動。沒一會,原本分散於各處的送火人,都圍聚到了石陣外圍。薄霧之中的光影瞬間被改變了,原本灰色的石體被照的通紅,地面上,巨石陣的一道道影子,就像長蛇一般,調轉方向,朝着石陣中心沖了過來。
此時,翠棕與眾人還是光影的焦點,只不過老庖頭與供土書沒了之前的囂張。而是蔫了吧唧的坐在石椅上,被這詭異而肅穆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
“翠棕族長,別賣關子了。我等時間緊迫,下一站還要趕往、鹿台、小次、大次部族,您還是直說吧,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燧人嚴喝了口水,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翠棕嘆了口氣,悠悠道:“這事還真是一言難盡啊……我若長話短說的話就是:西方二部與翠氏部族的所有送火人,都整齊地列在這裏了,就等華胥國使節到來查驗完畢后出發。至於西方二部的地界,我勸您一行人還是不要去了。那邊不僅危險重重,而且已經像翠氏部落一樣,早已荒無人煙了。”
“你說什麼?!”
翠棕此言一出,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
玄茲最為驚訝,她身為華胥國火雲部官統,竟然不知道此次取火之行的路上,會發生此等大事,為什麼之前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更不可能清點完送火人拍拍屁股就回華胥國。這樣我於國主也無法交代,翠棕,你細說來聽聽吧。”片刻的震驚后,玄茲平靜下來問道。
“實際上,這事還要從你們眼前這薄霧說起。想必你們一路走來也發現,附近的山脈,天氣都是正常的,陽光明媚、艷陽高照,偏偏走到我翠氏部族的地界,才能看到這‘獨特’的薄霧。而且,這道‘風景線’並不是最近幾天才形成的,它從上個白雨季就突然出現,一直持續到現在。也就是說,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太陽的樣子了。沒有太陽,草木無法生長,獵物也都消失不見。如此一來,部族眾人的基本生存都成了問題。
後來,我們翠氏部族想要一探這薄霧的究竟,以便日後換地方生存。然而,我們發現越往西,這霧氣越嚴重,甚至幾乎籠罩了整個西方二部,而向東擴展又會引起其他部族的不滿。-一番折騰下來,部族民心渙散,很多人都倒在了路上,我們翠氏部族也很難回到之前的繁榮了。”說到這裏,儘管翠棕什麼也看不見,他還是執着地撥了撥眼前的霧氣,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你們為何執意向西,難道東邊部族會阻礙你們遷徙,西方的部族就不會嗎?再說了,向東邊有陽光的地方遷移,不是更簡單,更直接嗎?”聽到這裏,燧人嚴問題多得數不過來,他隨意地選擇了一個腦中最關注的問題問道。
“您真是一語中的。其實,這也就是翠鳶與翠鶯兩個孩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了。說來慚愧,我們翠氏部族與鹿台部族世代通婚,目的就是為了守住故土的安寧,鎮守祖先留下的富庶之地,以防其他部族窺視。後來,輪到我做族長時,老朽的女兒翠枬(zhan),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鹿台部族首領——鹿台白毫的夫人。一直以來,鹿台白毫對我女兒關心有加,在他們兩人有了孩子后,他對自己的兩個女兒更是呵護備至,這也讓我們兩部族的世代友誼,變得更加深厚,我們開始互相之間,共享食物、水源,狩獵區域等等。所以,白霧事件一發生之後,老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向西尋求鹿台部族的幫助。
可沒想到,那些探聽消息回來的人,最後只帶來了翠鶯與翠鳶,也就是我的兩個孫女。至於我女兒翠枬與鹿台白毫,乃至整個鹿台部族都沒有任何消息。
當時,翠氏部族的勇士們,根本還未來及進入鹿台部族境地,就在山腳下發現了一隻巨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