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天灰濛濛的欲哭無淚,西北風呼呼的刮。
深冬的西北風抽打着枯枝發出凄凄慘慘的呼聲,北曲的大地早已褪盡了夏秋的繁華,在一片蕭蕭澀澀中。在看守所呆了倆月後,周永亮為我辦理取保候審。看守所的大門緩緩打開,外面熟悉而自由的世界映入眼底,喚醒了我心裏之前所擔憂的事兒。
一輛越野車前,有思齊、於果、周洋、黑豆……母親和於然呢?
我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釘在原地,我所擔心的噩耗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安慰自己:於然太小思齊沒帶來,母親身體不好不方便來接我。我不敢往前走,害怕他們告訴我真實情況不是我想的那樣。
思齊眼眶裏積聚的淚奪眶而出,沉甸甸下墜,她的頭髮被風吹的凌亂了。我的心也跟着凌亂了。周洋過來拍拍我肩說:
“出來應該高興才是,先回家。”
“我媽呢?於然呢?”
“……回去再說……”
思齊臉上清晰的淚痕被一波一波淚水覆過。從她的表情我知道家裏出事了。是母親還是於然?於果抬頭看到思齊在哭,也跟着哭了起來。我過去摟住了思齊和於果,拍拍思齊肩說:
“別哭了,有什麼回去再說。”
“老公……”
我知道此時我必須堅強,無論是誰出事,我都得堅強,因為懷抱里的這倆個女人需要我堅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我強忍着,問:
“先別哭……誰……出事了?”
“是媽……”
……
母親是一位傳統的中國式女性,她永遠將丈夫和孩子的需求擺在第一位。家裏不管什麼好東西總是最後才輪到自己。她沒有覺得委屈,她覺得這是她作為妻子,母親應該做的。在這種付出中,內心的溫暖顯在她臉上成了幸福。
小氣候過年。
那時父親還在做木工,母親帶我們去商場買衣服。到了商場她沒給自己選,說父親辛苦一年了,應該穿一件像樣的衣服。父親不買,讓母親買,他說:
“我一個大男人有的穿就行,自己的女人穿好了才有面子!”
“這點小事你還是聽我的吧。”
父親拗不過母親,他像個模特似的試着母親為他挑選的衣服。最後母親為父親挑選了一件當時很流行的皮夾克。母親夸父親穿着像國家領導。說這話時,母親臉上泛着紅暈,眼神中投去對父親的愛。
“真的?快別瞎說了,盡給自己人撿好聽的說。”父親照照鏡子說。
母親大量着父親的衣服嘖嘖幾聲,說:“就是好看!”
父親聽着心花怒放。
我在一旁喊着:“媽媽,我也要皮夾克!”
母親又開始給我選衣服,最後輪到她時,他卻說:
“現在生活好了,天天像過年,我家裏那麼多衣服,就不買了。”
父親生氣了,說:“今天必須買,我怎麼能讓我女人過年沒新衣服穿!你這誠心讓我難堪?”
父親在前面走,像剛和母親吵過架似的;母親跟在他身後辛福的樣子像剛出嫁似的;我跟在他倆身後覺得這倆人莫名其妙――父親生氣了,母親卻開心了。
父親帶母親進了一家精品店,他說母親從小在家嬌生慣養,嫁給他也應該嬌生慣養,應該選好衣服。母親選來選去,都說不喜歡,不合身;選來選去最後說:
“到別處買吧,這裏的衣服質量不行!”
此話一出,
賣衣服的人不高興了,說:“沒錢就沒錢,還嫌這嫌那的,但凡能進了精品店的衣服質量能不行嗎?”
母親尷尬笑了笑,拉着父親要到別處看看。父親知道母親是捨不得買這裏的衣服才那樣說的,他走幾步,心裏氣不過母親讓賣衣服的人數落,他折返回去,瞪着賣衣服的人說:
“有錢沒錢怎麼了?你賣衣服還嫌別人說這說那?咋啦?說說咋啦?我就是有錢也不在你這裏買!”
“行……說吧說吧……”
母親回來拽起父親就走,說別生這閑氣。父親甩開母親的胳膊,自己生氣的在前面走,走幾步折返回來,說:
“讓你買你就放心的買,我又不是掙不到你買衣服的錢!一輪到自己就開始摳摳嗖嗖了!那店裏賣衣裳女人雖不好看,但衣服樣樣都好看,你別為了省錢說人家這不好那不好,誰聽了這話能高興!”
父親說完話又生氣的在前面走,像剛和母親吵過架似的;母親跟在他身後幸福的樣子像剛出嫁似的;我跟在他倆身後覺得這倆人莫名其妙――一會兒功夫吵了倆架,但又不像吵架。因為父親生氣是為了給母親買衣服,母親辛福是覺得父親心疼她。
母親在另一家店看到一件毛尼大衣。她穿了又穿,試了又試,在鏡前照了又照,看的出她很喜歡。可問了價格后,她又說不合適了。父親看了看母親,對老闆說:
“就買這件了!”
母親攔着不讓,父親拗不過母親,最後母親買了一件便宜衣服。她說:
“還是這件好,比剛才那件好看多了!”
父親哼了聲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