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費列羅

晚上程墨下班回來，紅棗躺在沙發上忍不住因為滿減的事又是一頓叨叨。

這兩日孕反更加明顯，白天犯困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常常是電視看着看着就在沙發上睡著了。原本只是早上刷牙的時候乾嘔幾下，並沒有實質性的吐什麼出來，這兩天已經開始吐苦水了。

程墨換好家居服從房間裏出來，手裏拿着一盒費列羅笑嘻嘻的遞給紅棗。

“別生氣了，送你一盒巧克力。”

“你看我吃過巧克力嗎這幾年？”紅棗眼皮也不抬的回道。

“這幾年沒有，早幾年有。我記得有一年你qq說說還有寫過想吃費列羅什麼的……”程墨認真的回憶道。

要知道，紅棗至少10年沒寫過qq說說了，看他一臉認真的回憶紅棗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可能是高中，也可能是剛上大學那會兒確實有一陣很想吃費列羅。

“那是因為以前吃不起才喜歡吃。”紅棗回答。

“沒錯！你就是這樣的人！”程墨點了點頭笑嘻嘻的表示認可紅棗的發言，“你對自己的認知很正確。”

紅棗沒有搭理他，轉而問道：“這巧克力哪裏來的？”

“客戶送的。”程墨滿臉真誠的回答。

紅棗冷哼一聲：“我就說呢，你還能給我買巧克力。”說完把費列羅丟在茶几上繼續閉目養神。

讀書那會兒母親給的生活費永遠都不夠，所以她總是很拮据。

紅棗記得初中的時候，母親每天給的生活費是5元，她早上永遠是一袋5毛錢的豆漿加一個5毛錢的饅頭，饅頭裏會夾兩毛錢的黃豆，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這種吃法，紅棗一直覺得很感激，因為加了黃豆的饅頭真的好吃很多！早餐總共是一塊二，一模一樣的早餐她吃了三年幾乎沒有變過。

然後是上午的課間休息時間，學校給了20分鐘給學生們吃點心的時間補充能量，她會去食堂吃一碗一塊錢的拌面，這樣就只剩下2塊8毛錢。

到了傍晚她就要一份5毛錢的米飯和5毛錢的青菜，還剩一塊八她有時候會選擇要一份一塊五毛錢的肉，有時候則會省下來，因為體育課想買一瓶礦泉水，要一塊錢。

那時候她最羨慕的人是青青，因為她每天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喝孫燕姿代言1塊5一瓶紙盒包裝的冰紅茶，可以吃1塊錢一根的棒棒冰，兩塊五一瓶的可樂，也可以在食堂打菜的時候隨手挑個3.5元的大雞腿！

也是青青最先發現了她的拮据，常常會在體育課的時候多買一瓶冰紅茶給紅棗，棒冰也會掰成兩半，和紅棗一人一半，還導致當時班裏掀起一股一人一半棒棒冰的熱潮，班裏的小情侶也不再暗搓搓的送秋波，而是光明正大的拿着棒棒冰高喊“一半一半！給你一半！”。

傍晚時候大家一起吃飯，紅棗就悄咪咪的躲在最後一桌，她不想讓人看見她的晚餐。青青則會組織平日裏一起玩的幾個好友，大家把在食堂打的菜都放在一起，美名其曰“共享才能吃的更豐富”，然後把紅棗叫上。

大家都毫不客氣的夾着別人餐盒裏的菜，甚至有時候還會故意夾走紅棗飯盒裏僅有的青菜，大聲說“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想吃這個！”紅棗知道，他們只是不想讓她尷尬。

如果哪一天傍晚青青家裏做了什麼好菜燉了什麼好湯把她接回家吃晚餐了，那她回學校晚自習的時候總會用飯盒給紅棗也打包上一份。

紅棗一直很感激。

後來上了高中，紅棗實在是厭煩了每天伸手問母親要5元錢的日子，每拿一次就要被她叨叨一遍“每天就知道要錢”，導致一直到現在她都極其討厭問任何人要錢！她又壯起膽子再一次試着和母親談判。

“你看我每天5塊，一個禮拜上6天課就是30，一個月3個禮拜總得是90，你可不可以給我100塊，這樣我就不用每天問你要錢了，還可以買點筆和本子。”

之前她也嘗試和母親商量過，但都被母親以“一次性都給你了回頭你沒有了又要問我拿，我可沒有多的給你”為由拒絕了。

原本以為這又會是一場被拒絕的談判，不知是不是上了高中的原因，母親卻意外答應的爽快，末了加上一句“一個月就100，少了我不管。”

紅棗暗自竊喜，每個月還能多上十塊，這樣她就不用再因為買了一支筆或者一本本子而餓上一頓了！

只是這樣的快樂沒有維持多久，很快她就發現，一個月還有一個多星期才過完，她卻已經見底了！可是自己明明沒有多花一分錢怎麼會這樣呢？

後來無意間看了牆上的掛歷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個月不止三個星期！一個月有4個星期！有個別月份甚至更多！於是她又去找母親。

“我之前算錯了，一個月有四個多禮拜，100塊錢不夠。可不可以每個月再多給我20？”紅棗小心翼翼的問道。

母親則不以為然道：“當時你自己說的一個月100，少了不會問我要，現在又來反悔，我可不管你。”

紅棗性子倔，自己也確實這樣說了，也就不再問她要。於是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傍晚，她就只吃五毛錢一個的綠豆餅，餓了就去茶水間接水喝。

說來慚愧，連水杯都是愛慕自己的隔壁班男生送的。紅棗本來不想接受，畢竟不喜歡人家，而且那水杯頂上紅棗一個多月的生活費了。

但她實在是不想再用礦泉水瓶接水了，茶水間沒有冷水，只有開水，每次還沒裝滿礦泉水瓶，瓶身就被燙變形了一半，且不說被燙出來的有害物質，就拿在手裏也十分燙手。於是便答應男生嘗試和他交往一個禮拜。

那男孩對紅棗着實很好，每天給紅棗帶早餐，課間時候在擁擠的小賣鋪人堆里給她買喜歡的麵包，晚自習結束帶她吃宵夜送她回家。

可他越是積極，對她越好，紅棗就越是覺得難受，中間男孩嘗試過兩次想要牽紅棗的手都被她拒絕了。

好不容易熬到一周之約的最後一天，紅棗紅着臉對男生說了句“對不起”，連做朋友的要求都拒絕了。

“我還是把水杯還給你吧！真的對不起！浪費了你一周的時間還有那麼多零花錢。”紅棗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

男生向前邁了一步試圖靠近她一些，紅棗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男生便自嘲的笑了笑，說：“不用了，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就當你給過我機會的謝禮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時候羅樂也常帶上紅棗一起吃飯，但從來不讓紅棗付錢。羅樂每個月固定的零花錢就有2000，但常常不到月底便揮霍一空。紅棗至今記得在商場裏，她看上一塊1200元的手錶，甚至沒有猶豫一秒就付了錢。

也是那時候，紅棗第一次吃到費列羅，是羅樂給她的。

紅棗第一口吃到費列羅只覺得很甜，她並不喜歡吃甜食，但當羅樂告訴她這小小一顆巧克力要3塊以後，紅棗突然覺得巧克力其實也蠻好吃的。

人在得不到某些東西的時候往往有莫名的執着，紅棗那時的執着便是費列羅。

紅棗至今也想不明白，像羅樂家世這麼好的女生，朋友也多，為什麼老是喜歡帶着紅棗一起玩。她知道羅樂把她當好朋友，可是紅棗總覺得她倆的友情是不對等的。

她融不了羅樂的世界，如果說曾經的青青只是讓她羨慕，而羅樂就讓她只能仰望，每每和羅樂在一起，巨大的落差讓她只覺得更加的自卑。

上了大學以後，同年級的表弟表妹一個月都有2000-3000，她只有600，全宿舍最少。甚至同宿舍里的一個貧困生一個月還有800，紅棗即使省吃儉用，依然沒有盈餘。一把3.5的雞腿她要隔三差五才捨得吃上一次，好在後來紅棗寒暑假都出去打工生活才好了起來。

其實紅棗的家庭條件並不差，母親自己經營着一間小診所，每個月收入都能過萬，父親則是公務員，而且職位並不低。

只是父親在家裏沒有實權，那點工資全上交了，買包煙都得問母親要錢。而母親也不捨得把錢花在她身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