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思考

星期三，早上十點。

太陽明媚但是照不到早川望。

體育館裏，全班三十個人正散開在各自活動。

今天的體育課並沒有在操場活動，取而代之是在體育館內的各項測試，從坐前體屈到反覆橫跳，腕力測試以及投球——儘管體育課的小測驗不計入成績，但可以讓學生了解自己。

投球剛剛已經考完，所以現在早川望呆在體育館裏，準備下一項。

這時，旁邊的高橋涼介手上拿着記錄紙向這邊走過來，他剛剛分到其他組了。

“早川，你投球多少米？”高橋涼介探頭。

不知為何，高橋涼介最近越來越喜歡和早川望走在一起——除開體育課和家政課，平時午飯時間都會來找早川望。

也許是因為早川望一個人太扎眼，又或者是早川望對他的態度很溫和…畢竟沒有人可以一直聽高橋涼介叨叨一個小時的動漫劇情，還點點頭表示自己聽不懂。

換做別人，也許在第五分鐘就會露出尷尬的表情說“啊……二次元啊，我不太懂這些誒。”結束對話。

視線拉回。

面對高橋涼介的提問，早川望不動聲色的把紙收起，讓高橋涼介只能看見沒有字的背面，那裏是一片純白。

“平均水平。”早川望回答投球距離。

“平均水平？9米左右嗎？哇，我只有七米誒。”

高橋涼介出聲道，身為二次元戰士的他大部分時間是在家看動漫，除了漫展的時候出出門，其他時間不會運動——所以他的投球只有七米。

早川望沉默了一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不遠處，四條詩音看着記錄表，陷入沉思。

這時，旁邊的女同學走上前來詢問成績，和早川望如出一轍，只見四條詩音默不作聲的把紙收起，露出相同的純白背面。

“詩音詩音，你投球多少米？”

“平均水平。”

相同的對話在兩頭響起，但他們沒能對上視線。

因為隔了挺遠。

體育館是全封閉式的體育館，比起早川望初中時的「體育館·木屋改造版」，這裏的結構使用雙層膜結構，內加保溫棉，木質的地板是來自大興安嶺的楓木，防滑係數一比一的好。

屬於鞋底摩擦一下會發出“蹭蹭”的聲音，在體育館裏打籃球時候經常能聽到。

這時前面的人測試完畢，輪到早川望他走上前，拿起握力測試器。

它的外表像是U型磁鐵，下面有握力指標，20、40、60、80、100，單位為KG。

根據2013年東京青年人體檢報告，16歲的高中生男性的握力在45KG左右。

早川望握緊活動部件，往下拉動發力。

20KG，達標。

30KG，勉強達標。

但還可以努力，早川望還有意志。

深吸一口氣，肱二頭肌肉收縮！

35KG，紅線超過！

好，後面不用再看，早川望的握力是16歲的平均水平——他給自己如此評價，放下握力器。

“36.6kg。”

旁邊的男生出聲，幫早川望記錄下36.6kg的數字，每個人測試的時候都會把記錄紙給別人，幫忙記錄。

然後輪到早川望，他需要幫後面那位記錄。

片刻后。

“53.1kg。”

早川望寫下記錄單位，把紙交給雖然是同學，但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

接着拿起自己的記錄紙，早川望離開握力測試。

這時高橋涼介又湊了過來。

“早川，你握力多少？”

“平均水平。”早川望面不改色地說。

“哇，又是平均水平嗎？我只有37.4kg。”

37.4kg？

早川望保持懷疑，但他看見了高橋涼介的記錄紙，在握力測試那一欄，清清楚楚寫着37.4KG的記錄。

早川望的懷疑消失，把紙收的很好。

這時，某位少女向這邊走來。

四條詩音和早川望擦肩而過，但二人都沒有對上視線——放在往常，四條詩音會和早川望禮貌交流，用替身使者戰鬥，進行比試。

但這是二人都不擅長的體育，世界很和平。

不過，少女走過幾步時，還是回頭搭話了。

“昨天下午你和雨宮同學說了什麼嗎？”四條詩音問道。

早川望轉身，想了想回答道：“我問了一下部長對「劍道部」和「真·劍道部」的看法…就是星期四和劍道切磋的看法，而她的看法很安靜。”

“安靜？”

“連「有點生氣」，「有點不喜歡」，「我會打敗他們的」，這種輕微的情緒都沒有表露出來……我感覺她很奇怪。”

四條詩音沉默片刻：“是很奇怪。”

她認同了早川望，想起了昨天下午，四條詩音本想去雨宮天的家裏過夜，理由是為了星期四的劍術比試而練習。

但雨宮天拒絕了。

“奇怪。”早川望點頭附和。

二人罕見的達成了一致，他們都有點在意雨宮天的心情，「真·劍道部」的名字不像表明上那樣無足輕重，去掉了真字就相當於雨宮天的不愉快被遺忘了。

這很奇怪。

這時，一位女孩湊了過來，抱住了四條詩音的手臂，二人的對話被迫終止。

“詩音詩音～你的握力多少？”

四條詩音有點微妙的側頭，她靠的太近了。

“平均水平。”四條詩音回答。

不過當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看見了早川望眼神中的質疑…但四條詩音沒有辦法去解釋，因為女孩推着她離開了，去做坐前體屈的測試。

“我自己可以走…華生同學。”

百合花在遠去。

“話說最近，四條同學總是來找你誒。”

高橋涼介站在早川望的身旁，看着離開的背影出聲道，他發現了華點。

早川望沒有說話，他明白對方來找他都是因為雨宮天，並不是因為關係友好，早川望對她的感覺也只是「社團里的副部長」的陌生人態度。

可高橋涼介自顧自的陷入沉思。

他的目光落在早川望的臉上，少年的俊秀讓他目光動容，雖然高橋涼介自認也算帥氣的那一列，但早川望是屬於酷的。

高橋涼介閉眼，在腦海中尋找描述詞。

可高橋涼介的國語水平並不好，他只能用galgame中的感覺形容，屬於女性向戀愛遊戲裏的憂鬱系少年？溫柔系男孩？陽光系哥哥？

嗯……等等。

高橋涼介恍然大悟——因為無論如何他都是俊秀的，這無關形容詞。

但高橋涼介的大發現無人能夠傾聽，早川望已經去排隊等候測試反覆橫跳，這也是個正經的測試項目。

“44回。”

高橋涼介的目光緊緊盯着。

莫名的，早川望背後一涼。

……

中午。

「真·劍道部」的活動室，部門被推開。

不過是從裏面推開。

少年從少女一前一後的走出，停在走廊，然後陷入沉默。

他們剛剛在裏面聊天，二人十分默契的從閑聊切入到明天下午的切磋，然後聊着聊着就只有二人在聊。

因為雨宮天的反應為點頭，然後沉默。

於是二人走了出來。

“部長她遇到討厭的事情是什麼表現？”早川望靠着牆壁問道，目光看向窗外搖曳的樹。

“雨宮同學會正常的討厭，不過她的表現沒有殺傷力。”四條詩音靠在部室的另一邊牆壁回答，“但這次她是連討厭都沒有。”

二人像是門神，守在部室的門口兩邊，路過的學生看見不免側目，眉清目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二人奇怪的氛圍。

他們都看着窗外，卻又好像是在對視。

“所以？”早川望遲疑片刻，“我覺得部長應該不想輸。”

“理由？”

“我入部的時候，她跟我說過，劍道部的傢伙拒絕了她入部，所以她才創立了「真·劍道部」。”

“我知道。”

“所以這個理由應該足夠了。”

“但是你也看見了。”四條詩音嘆氣，“雨宮同學的反應很安靜，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會用這個詞形容她了。”

“我感覺她好像藏起來了。”早川望說，“她的真實想法。”

四條詩音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雨宮同學的內心像是鏡子，只能看見你想看見的部分，如果不是她主動說出來，那麼沒人能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