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曲

打更人的鑼響第一聲的時候，齊河川便醒了。五更時分，書上說一天之中從此時天地靈氣開始變得精純，以太陽初升之時為最，待到落日之日開始消散龐雜。齊河川是一個很努力的修士，但卻沒什麼天賦，而書上說天賦是重中之重，沒有天賦的人哪怕付出百倍千倍努力，也不及天才一念之間。

但齊河川不是很在乎這些，面東盤膝坐好，按照書中所畫，拈出一個手勢出來，便開始閉目調息。

齊河川生活的很好，他爹禾水安是怒江城有名的商人，樂善好施誠信本分，母親王洛梅也是書香門第，衣食無憂的他只要跟着父親學着做做生意，跟母親學着做做詩詞歌賦，龐大的家業足夠瀟洒上幾輩子了，這是無數人盼都盼不來的好日子。

天底下還有什麼能比富二代過得更好更瀟洒的呢？五年前的齊河川如是想着。

但他遇到了命里躲不開命數。

五年前的他還是十八歲，那天是七月十五，怒江城的鬼節。齊河川帶着一幫狗腿子四處扮鬼嚇唬人，看到被嚇之人或氣急敗壞或驚慌失措，他只覺得好玩，少年心性貪戀玩鬧。此時已是二更，鬼節時無宵禁，好不容易能在夜晚喧鬧，齊河川自然不會放過這種好機會。

驚嚇尋常人家已經沒什麼意思了，齊河川和狗腿子們一合計，直奔菜市口而去。說起菜市口，大家自不會陌生。怒江城的死刑犯都會被押到菜市口在正午時分斬首問刑，而這些罪大惡極之人不允許後人祭祀，只有在鬼節之時由官府在菜市口四方點燃四個火盆以示告慰，他們的後人也只有在這時才能往火盆里燒點紙錢。

齊河川一行人晃晃悠悠來到了菜市口，只有寥寥幾人在火盆旁燒着紙錢，還有一個婦人在低聲啜泣着。齊河川打了個寒顫，沒當回事，緊了緊衣服，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打翻了其中一個火盆。旁邊那人又驚又怒：“你在做什麼！”齊河川聳聳肩：“對不起啊大伯，天太黑，看不清路，一不小心就碰倒了。”那男人也不理會他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地上傾翻的火盆，離奇的是那紙錢與木炭早已燃燒殆盡，那火卻一直長燃不滅。“他來了。”那男人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誰來了，不會是你家那罪大惡極的無頭鬼吧？”齊河川旁邊的狗腿子拍了拍那男人。那人卻突然伸手抓住了狗腿子伸過來的手：“沒錯，是我來了。”齊河川猛的一驚，卻又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會嚇唬人的，借用世子殿下的一句話，那就是‘好活，當賞！’”那男人也是一笑：“那就把你這條命賞給我吧！”說罷一把將狗腿子扔飛出去，手如鷹爪飛身向齊河川探來。地上燃燒的火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綠色，悠悠的竄動着。

“大膽！”狗腿子紛紛擁上前去，意圖憑藉人數將這男子按住。可誰知還沒近身，狗腿子們就紛紛被彈開，男人的手離齊河川越來越近，齊河川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死亡的威脅，恍惚間竟忘了躲避，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男人的手還差半尺就能將齊河川心臟挖出！

齊河川終於反應過來，卻只來得及張口大喊：“啊！！！”

說時遲那時快，齊河川只見眼前鋒芒一閃，一把青鋒劍便橫在他身前，男人收勢不住，一爪撞在了劍上，血瞬間流淌下來。

那男人一擊吃癟，瞬間抽身後退。

齊河川這時回過神來，也不在叫喊，只是獃獃的看着眼前的青鋒劍，和持劍的白皙小手。

“嘿！你這人！不會被嚇傻了吧！”少女清脆的聲音傳來。齊河川聞聲看去，一襲青衣的少女，身後背着大大的劍匣，周圍的火光映照着少女，彷彿黑夜中的仙子。

齊河川連忙拱手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嘿嘿，還是第一次有人喊我女俠。”少女聽了齊河川的話看起來開心的很，挽了個劍花，“本女俠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劍相助，這位公子不必客氣。”

“嗯，聽說書人故事裏，江湖上的大俠都這麼說，肯定沒錯。”

“你這女娃，多管閑事！此子欺我後人，斷我供奉，擾我往生，你卻助他，有何天理？”那男人陰沉着臉，卻不敢再動手。

“哼，你這惡鬼倒會強詞奪理。你生前惡貫滿盈，於此地斬首示眾，按天理你應於當日正午魂飛魄散於天地之間以證公道，不知何故你逃過一劫，理應做好事積功德洗清罪孽早入輪迴，卻貪戀此地陰氣，驅使後人供奉，以致後人氣運衰竭命途多舛。我等早就盯上你了，要不是這位公子，也不會如此簡單就讓你顯形！”那少女氣勢一變，青鋒劍上隱隱顯出紫色，“公子躲遠點。”

齊河川聞言掉頭就跑，躲在一處角落偷眼看向少女。

“你！竟是紫氣！”那男人發出驚叫，瞬間癱軟了下去。

“想跑？”少女見那惡鬼從附身的男人身上離開，右手持劍，左手掐訣直奔黑影而去。“天地正法，玄宗問道，困！”

黑氣剛從男人頭上鑽出，便彷彿被無形的手攥住了一般，動彈不得，無奈之下顯出真身，一個身着白色囚衣的無頭惡鬼正在痛苦的掙扎。“大人，求求您行行好，饒了我吧，我保證從此以後一心向善，求求您了啊，我還差三年，就差三年就找回我的頭了，我就能重入輪迴了，大人，仙子，求您開恩啊。”

“惡鬼無真言。”少女一句也聽不進去，一劍刺在惡鬼心口，左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我替蒼天收惡鬼，人間自有證道人！”符紙飛出貼在惡鬼身上，以符紙為點熊熊烈火瞬間吞噬了那惡鬼。

躲在角落的齊河川早已是目瞪口呆，雖然聽長輩和酒館的說書人講過修鍊者的故事，但百聞不如一見，少女誅殺惡鬼的情景深深印在了齊河川的腦海中。

“喂，今天多虧了公子了，雖然頑劣膽小了一些，但至少幫忙引出了惡鬼，讓我也完成任務啦。”少女收拾好了殘局，款步走向了齊河川，笑着道了聲謝。

“姑娘神通道法通玄，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在下只是誤打誤撞，能幫上姑娘已是在下之幸。”齊河川連忙客套起來，“不知那男人怎麼樣了？”

“公子心性雖然頑劣，但還是個好人嘛，放心，那人只是被鬼上身，還有被我的劍傷了手，服幾副安神藥包紮下手就沒事了，此事交於公子可好？”少女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雖然有些不解少女為何突然有些扭捏，但齊河川還是答應下來。

“回師門以後一定要向師傅要些銀子，下山以後沒錢真的太難了！”少女如是想着。

又閑聊幾句，少女道別道：“師傅交代的任務完成啦，我要回師門復命了，今日見公子很開心。”

見少女要走，齊河川突然心裏一抽，也不顧凡人與修鍊者的差距，開口就問：“敢問姑娘芳名，未來可還能相見？”齊河川問完便後悔起來，父親常說修鍊者喜怒無常，雖然少女看起來和氣，但誰知有沒有什麼怪脾氣。

“公子可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這樣對女孩子不禮貌哦。”少女輕笑。明眸皓齒悄然勾走了齊河川的心。

“在下齊河川，天都人士。”

“小女子漁唱晚，天玄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