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夜無夢。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的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彷彿回到了上一世不敢早睡，也不敢不早起的心情。
我睜開迷糊的雙眼，發現此刻我竟然躺在林拯的床上，枕着他的枕頭。
外面的天亮了一丟丟，往左看，旁邊空無一人，房間的門還是半開着，我連忙跳起來，下了床溜出他的房間，正當我要走向我的房間時，就是不巧的撞上了林拯，他好像剛從洗手間出來。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早啊棠棠。”林拯開口道。
“哥哥早上好。”
“昨晚睡得不好嗎？”
？？？
“啊？”丟死人了。
“放假就多睡會。”
“嗯......”
“我口...渴了......所以就醒了......”
“嗯。”林拯說完就走回房間。
怎麼，他好像不知道我在他房間過夜的事？
那最好。
吃早餐時，林拯坐在我旁邊啃油條：“誒？媽，家裏是不是有老鼠啊？”
“老鼠？沒見過啊。”媽媽說。
“那就奇怪了，昨晚我回來買了點吃的放在桌上，今天早上一看都被吃光了。”
我垂下頭。
“如果不是老鼠的話......”林拯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棠棠，你可得小心了。”
“啊？什麼？”我裝。
“家裏可能進小偷了。”林拯勾起嘴角。
“別嚇唬你妹妹，哪來的小偷，吃你的油條。”媽媽說。
“還真別不信啊媽，今天早上我手機都差點丟了。”
你這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萬一......是哥哥回來的時候，鄰居家小貓也跟着進來了呢？”我尷尬地笑。
“真那麼嚴重嗎阿拯？”爸爸說。
“別擔心，爸，我嚇唬妹妹呢。”
爸爸被逗笑了。
“你這孩子！”媽媽說。
......
這麼喜歡嚇唬人啊。
吃完早餐爸媽就出去工作了，媽媽臨走前叮囑林拯在家看好我。
一上午幾乎都和林拯在客廳待着，他在電視機看着某知名科幻電影，我縮在沙發的一端和張怡聊天傻笑。
他怎麼都不玩遊戲？？
“哥哥。”還是我先開口和他說話。
“嗯？”
“你玩遊戲嗎？”
“你要我陪你玩什麼遊戲？”
“不是，我看男生都喜歡玩遊戲，所以就問問......”
“我更喜歡實戰。”
“哥哥你喜歡打架？”
“說起這個，你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林拯忽然面無表情，卻一點不凶。
對哦，把正事給忘了。
我放下手機，坐到林拯旁邊：“對不起，那天晚上，我不該那麼晚還獨自出門挨揍。”
“嗯。”林拯依然看着電視機。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什麼第二天賈欣就跟失了魂一樣？”
“這事之後再說。”
林拯第一次在我面前變得嚴肅，又絲毫不蓋眼神的溫柔。
“我......”剛想說點什麼，林拯把電影關掉。
他偏過頭，我第一次與他近距離對視，好像平時都是我偷偷看他，他卻只會用目光挑釁我。
“還疼嗎？”他的聲音比剛剛溫柔了許多。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
“臉，還疼嗎？”
“已經好啦，你看！”我抬起臉。
“肚子呢？”
“肚子......還有一點......”我摸了摸肚子感受一下疼痛。
“你就任由她們打你？”他把頭偏回去不再看我。
“我......我只是在憋大招。”
“什麼大招？”
“就.....裝死......”
“於書棠。”
林拯.....還是第一次叫我全名，為什麼這樣的氣氛，讓我有一點難過。
“我明明已經把電話給了你，你能在逃走的時候想到給我發短訊，怎麼那種時候就想不起給我打個電話呢？”
我獃獃地望着他的側臉。
“我沒有忙到連去保護你的時間都沒有。”他又偏過頭看着我。
我痴痴地望着他，心情複雜，過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
我忍住眼淚，卻收不回淚光，聲音更咽：“你和我沒見過幾次，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把頭埋起來，害怕他會看見我真切的眼淚。
林拯忽然起身走去了廚房......
“誰說我和你沒見過幾次。”
在我聽不見的地方，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看着林拯的背影出了神。
這到底是怎麼一個世界，你究竟又是怎樣一個人？
林拯煮好飯後回到我身旁，繼續打開電視機。
我想起身回房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去哪？”
我站在他面前，他坐在我面前，我低頭看着他，他的表情不再像平時那般，他皺着眉，眼神充滿一股奇怪的慾望。
“回.....回房間啊.....”
“坐下。”
我乖乖坐下，心裏還有些內疚。
“賈欣沒事。”林拯盯着電視機。
“啊？”
“於書棠。”
第一次由內心做出的可憐巴巴的表情，居然是對着這個男人。
“以後不準那樣了。”
可今晚我還要......
算了。
“對不起哥哥，我知道錯了。”
“好。”
好？
和林拯吃完午飯，我回到房間，張怡居然給我發了二十幾條qq信息，全部都是在吐槽她的哥哥。
我想睡個午覺，怎麼也睡不着，跑到客廳發現林拯在寫論文。
我躺在他一旁的沙發上，打開電視機看動漫，沒看一會便睡著了......
是不是只有在他的身邊，我才能夠安心入睡呢？這個......讓我既親切又陌生的奇怪男人......
我在夢裏自言自語。
熟睡的我手裏還握着的遙控器，林拯奪走遙控關閉了電視機，輕輕敲着鍵盤。
這便是，歲月靜好嗎？
直到天開始暗下來時......
“棠棠，棠棠！”林拯把我叫醒，“還想睡到什麼時候，餓了嗎？”
這傢伙，又換臉了。
“不餓。”
“哦~”林拯說，“那我就不順路給你帶小丸子了。”
“啊？你要去哪？”
“室友叫我出去吃飯，爸媽很快就回來了，你一個人在家害不害怕？”又是熟悉的挑釁眼神。
“我有什麼可怕的。”
“忘了哥哥早上說的小偷嗎？”
“那就更不怕了。”
“噗呲。”
糟糕，危。
“我一定幫你們抓住他。”
林拯笑出聲：“好了，等爸媽回來我再走。”
我剝了個橘子，只吃一小塊就遞給林拯，他還在繼續看着上午沒看完的電影。
“怎麼自己不吃？”林拯微笑着。
“甜的我牙疼。”
這樣看，真不敢相信上午那個男人真的是林拯。
很快爸媽就回來了，林拯也打了招呼出了門。
吃完晚飯後我走到房間陽台，原來這個世界是有月亮的，又大又圓。
其實今天，我有些忍不住想把去見黎玲的事情告訴林拯，只是我害怕他會像那天晚上一樣，那種眼神，我從不曾在他身上見到過......
十一點后，林拯還是沒回來，我擔心又會被他抓包，所以提前出了門。
小地球是個24小時不打烊的購物廣場，頂樓是在八樓，我乘電梯到最高處，再走樓梯到達最高點。
周圍的燈光照亮了整座城市，今晚風很大，我連忙將外套的拉鏈拉好。
一個身穿藍色校服，頭髮過肩的少女站在前方正注視着樓下。
“你來了。”黎玲沒轉過身，語氣聽不出情緒。
“你到底想怎樣？”我站在黎玲身後，隔着兩米的距離。
“我就知道你會自己來。”黎玲轉過身，微風吹動她的衣衫，她的校服拉鏈壞掉了，露出裏面薄薄的一件白色打底上衣，“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最羨慕黎佳，雖然我們家條件非常差，可我爸和我的爺爺奶奶都會把最甜的食物給、最暖的衣服全給她。”
“直到後來，我爺爺開始打我，罵我，甚至連飯都不讓我吃，告訴我我是姐姐，要把僅有的留給妹妹，我也恨過爺爺，恨過黎佳，但最恨的，是我身上和她們流着一樣的血。”
“有一次我餓的頭昏眼花，想跑去偷吃奶奶偷偷塞到黎佳書包里的零食，被爺爺抓到后又把我打得半死，黎佳在小學時遭人白眼，回家時捂在被子裏哭個不停，爺爺又把我打一頓，怪我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妹妹。”說到這，黎玲苦笑了出來。
“從那時起，我就背負着保護黎佳，不讓她受到欺負，不放過任何一個欺負她的人的包袱。為了能讓家裏人過得更舒坦，我穿了十幾年的舊衣服，就連每周的零花錢，也都被黎佳要走，我以為家裏沒有飯吃，我就想，只要不餓死我吃幾口都行，再到有一天......陳燦知道了，他離我家不遠，每天和我一起上學放學，他偷偷給我送飯，偷偷把他姐姐不要的衣物送給我，被我爸發現后直拿皮帶抽我。”
“我知道我上不了高中，我無所謂。”黎玲走近我的面前說。
雖然剛剛說了那麼多，黎玲卻沒有流一滴眼淚。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以為陳燦會一直對我好，可自從到了初中，他就變了，雖然也對我好，卻不再像以前一樣只對我好。”黎玲憤恨地看着我，“那個男人應該對你也挺好的，為什麼你還要和陳燦不清不楚？”
“我跟陳燦沒有任何關係。”我回答道。
“我努力向大家證明我不慘，我很好，我一點不需要你們的可憐。”黎玲有些激動地說，“直到陳燦告訴我，他告訴我不用那麼堅強......”
“他應該只看我一個人的......”
“你昨天沒去學校，去哪了？”我問。
“我不會再去學校了。”黎玲笑着說。
“什麼意思？”
“開心吧？”黎玲盯着我的眼睛，“說實話，我真的很討厭你這副可憐樣。”
黎佳說完又慢慢走到圍牆邊。
“黎玲，我沒有想和你爭什麼，雖然不能感同身受，我......就是想告訴你，你應該為自己活，不是被黎佳牽着鼻子走。”
“惺惺作態，你那麼恨我，聽到這些不應該感到痛快嗎？”
“你恨黎佳，可她被欺負的時候，你又真的痛快嗎？”
黎玲沒再回答。
“黎玲！”我大喊一聲。
黎玲抬腿，站在護欄上：“於書棠，你說我從這跳下去，大家會覺得是自殺還是他殺？”
“黎玲你別衝動，要是為了報復我這樣真的不值得，你下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許是原生家庭的痛苦我能深有體會，也不想看見一個生命能在我面前活活死去。
墜樓比上吊更恐怖吧。
“黎玲，你聽我說，我可以幫你，我想要什麼我能幫你，你快下來，快下來啊！”我急的掉下了眼淚。
“我想要......我想要你和我一起死，你能幫我嗎？”黎玲偏過頭看着我笑。
不管了，我衝上去，她身子一躍，我只抓住她的一隻手，我急得哭吼，下面好高，真的好高......
我承認，今晚確實有把我嚇到。
“於書棠，能演到這個份上，我打心眼裏佩服你。”黎玲終於哭了出來。
“你知道墜樓有多痛苦嗎？”我一邊使勁一邊試着把她往上拉，“這麼高，死相又丑又噁心，你是不是想讓陳燦看見啊？啊？”
黎玲哭着笑出來。
我再也堅持不住了，絕望的淚水落在黎玲的臉上。
下一秒，一個溫暖的手落到我手背上，將我的手全部包裹住，是他，是林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