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73
鍾樾將白鷺從白家背回來,看見邱煜他們正在院子裏打撲克。
短短數日,這幾人已經成了老牌手,各種奇珍異寶被押上桌面,玩得不亦樂乎。
鍾樾從他們身邊經過時,他們玩得正入迷,連招呼都沒打。
“白虎要輸了。”寶劍一覽全局,作此判斷。
“讓他輸…”鍾樾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問:“邱煜,你拿的什麼做抵押?”
邱煜那粗長如鞭的毛尾巴原本正快樂地抽打着地面,此刻給嚇得一縮。
倒是朱冀主動替他招了,從地上拾起一個白瓷碗:“喏,成色真不錯。”
鍾樾一看那碗,便怒道:“邱煜!”
幾人是頭一回見鍾樾動怒,都停下了手裏動作,轉頭看來。
只見鍾樾伸手一拍,邱煜就從人形化作了小白虎模樣,正欲逃竄,被鍾樾眼疾手快拎住了後頸。
“你動我吃飯的碗?”鍾樾將他拎到臉跟前。
小白虎大氣不敢喘,勉強抬了一下胖乎乎的前爪:“你…你不從沒用它吃過飯嗎。”
鍾樾眼神一凜,將邱煜擱回地面,點了一下虎腦袋,他就不受控制地開始追自己的尾巴。
“哎鍾樾、鍾樾,暈暈暈…”小白虎越轉越快,可就是停不下來。
朱雀此刻便棲息在牆頭,洋洋得意地撲扇起翅膀,發出嘎嘎嘎的怪叫。
鍾樾從地上小心拾起白瓷碗,手指輕撫了一遍確認沒沾灰,又冷冷看了眼轉得像個陀螺似的邱煜。
他捨不得用這碗吃飯,隔個一兩百年才用一次,用來盛最乾淨的白米飯,鹽油不沾。
白鷺趴在他肩頭看戲,打量了一眼那隻碗,白瓷碗表面內里都光滑無暇,雖然沒有任何花紋裝飾,但就是比他見過的任何餐具都高貴。
感覺這已經不能作為餐具,而是一件用於欣賞的藝術品。
能看出鍾樾很寶貝這隻碗。
“神匠,打牌嗎?”歸鋆見邱煜是不行了,牌局上三缺一。
“不打。”鍾樾拒絕,帶着瓷碗進屋去。
白鷺一到房間,就迫不及待變回人形,裹着布撲上來,抱住鍾樾的腰。
鍾樾心情頓時徹底好了,笑着揉了揉白鷺的發,將瓷碗擱在旁邊桌上,伸手回攬住他。
“今天我們做什麼?”白鷺從白家回來,沒了煩惱,待在鍾樾懷裏笑。
“什麼做什麼?”鍾樾越看他越喜歡,也不覺得膩味。
“戀人之間做的事啊,說好每天做一件的。”白鷺提醒道。
抱過親過約會過那啥過,他還想嘗點新鮮的。
鍾樾一眼就看出這劍色迷迷的,他其實也有更進一步的想法,但不清楚做法,只怕會傷着對方。
白鷺天生就怕疼,萬一疼緊了產生陰影就不好了。
鍾樾想讓他覺得舒服,讓他感受到自己是被珍重對待的。
“樾樾…”白鷺等了半天,忍不住抱着他蹭了蹭,吻上他的嘴唇:“你在想什麼呢?”
鍾樾原本就想着那樣的事,被他一吻呼吸就沉了幾分。
低眼一看白鷺,白鷺臉紅了。
記這劍明明很會想,反應卻很單純。
鍾樾很輕地笑了,將他往房間角落的浴缸拉。
兩人大白天洗了個澡,這次白鷺搶着要動手。
他沒有經驗,動作自然很生硬,但他嘴裏說的那些話,總讓鍾樾臉熱得不行。
“樾樾…有水出來了。”白鷺仔細觀察着,“是從哪裏出來的啊,是尿嗎…”
“不是。”鍾樾說。
“好可愛。”白鷺繼續說,“感覺不是我握着它,而是它在主動貼近我的手心…”
“…別說出來。”鍾樾聽了連耳朵都紅。
白鷺則一副專心又好奇的模樣,與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樾樾,你的皮膚也變紅了。”白鷺迷戀而滿足地看着他,“是水太熱了嗎?還是因為我?”
他一邊問,心一邊撲通撲通地跳着。
鍾樾不肯回答他,因為對方的小心翼翼中透着一絲得意——他分明就猜到了原因,他想看自己因他而產生變化。
這個澡洗了好半天,白鷺心滿意足,像開發了一項新技能。
鍾樾穿好衣服,拿起放在桌面的白瓷碗,想了想說:“帶你去看看我的收藏品?”
“那是什麼?”白鷺明顯很有興趣。
“跟我來。”鍾樾帶着他出去。
這所宅子雖舊,但內部空間極大,兩人上了樓,穿過一道大門,來到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門前。
鍾樾掏出鑰匙將門打開,門背後的光線流瀉出來,照亮了兩人的臉龐。
鍾樾滿意地笑了笑,略微讓開身子露出室內一切,白鷺睜大了眼睛。
“這裏以前只有我能進來。”鍾樾說,意思是從今以後白鷺也能進來了。
因為是戀人,所以鍾樾很願意讓他觸碰欣賞自己的收藏品。
他這一屋的東西,全是他數千年來的珍藏。
放置收藏品的展示架是鍾樾親手打造,每一個小格存放一件物品,既有火樹銀花般閃亮的金簪,也有被雕琢得唯妙唯俏的嫦娥玉兔。
這當中最多的是各式各樣的瓷器,青瓷白瓷色釉瓷,每一隻都精美異常,近看不曾落灰。
這些東西加起來價值連城,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鍾樾不會將它們拿出去變賣。
因為捨不得藏品們,並常年花錢購入新的藏品,鍾樾身為地神才過得如此清貧,入不敷出。
白鷺看得眼花繚亂,轉頭問鍾樾:“這些都是你做的?”
鍾樾搖頭,笑,目光滿意地掠過這些收藏品:“它們出自偉大的匠人之手,我只是將它們收集起來。”
“這麼多,一定收集了很久吧…”白鷺說,“不過我覺得,你其實也能製造出這樣的東西來。”
“這話未免太抬舉我。”鍾樾聽了有點兒不好意思,說:“我只從師父那裏學到了鑄兵的本事,在製造手工藝品上,我其實只懂點兒皮毛。”
要想造出如這些藏品一般的物件,是絕不可能的,這裏邊凝聚的是優秀匠人畢生的心血。
鍾樾自己也試過花幾十年雕琢一件物品,但自認遠不如他人別出心裁。
“這個瓶子,我在你房裏看見過。”白鷺指記着其中一個青瓷花瓶說,“是有兩個一樣的嗎?”
鍾樾順着他指的看過去,又笑了,說:“只有這一個。”
白鷺發現了,當鍾樾置身於這些藏品之中,是真的很高興,人也總是笑。
看樣子他是真的很喜歡這些精緻漂亮的東西…白鷺眨了眨眼,原本該因知曉鍾樾的愛好而歡喜,但心裏忽然就有了種空落落的感覺。
鍾樾看了會兒那個青瓷花瓶,想了想,選擇對白鷺說實話:“我有時候…會選喜歡的藏品,到我房裏去住幾天。”
這話說出來,白鷺果然如他料想那般愣了一愣。
“住幾天…和一個花瓶?”白鷺呆愣愣地問。
鍾樾勉強應了一聲,忍不住別開臉去,感覺臉上有些發燙。
他知道,這種如小孩兒過家家一般的行為很幼稚,也很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
“你會抱着它們睡覺嗎?”白鷺鼓起臉問。
這回換鍾樾愣:“怎麼可能。”
不過是睡前看看,偶爾小心翼翼地摸一摸,至於抱着睡…那是會壓碎的。
白鷺背過身去,深深地吸了口氣,低頭看着自己略微鼓起的肚子,又慢慢將氣吐出去,肚子恢復原狀。
“我會抱着你睡。”鍾樾後知後覺回過神來,覺得白鷺可能是有點兒在意這些藏品的“特殊待遇”。
白鷺點了個頭,這才轉過身來,挑了新的話題:“這麼多藏品,保存下來很不容易吧。”
“嗯。”鍾樾說,“一般我會選比較安全的地方安置,在戰爭到來之前,我也會去收購易碎的珍品。”
萬一打起仗來,不知有多少珍寶會成為世間永恆的損失。
鍾樾忍不住說了許多,但白鷺聽了以後,似乎表現得異常的沉默。
“抱歉,我好像說太多了。”鍾樾看向他,知道他不一定對這些感興趣。
因為過去從未招待他人參觀自己的收藏品,鍾樾不自覺地有些過度興奮,向白鷺講了許多。
“不是的。”白鷺搖頭,說:“我剛才在想,我要是個漂亮的瓷器多好。”
“為什麼?”鍾樾看着他。
“感覺…”白鷺慢慢地說,“那樣一見到你,就會被你珍惜對待,我也可以漂漂亮亮的,完全符合你的喜好。”
鍾樾皺了皺眉,走過去伸手拉他,這會兒很後悔帶白鷺來這裏。
提起戰爭,就是提起了白鷺被動挨打的傷心事,他心裏肯定不好受。
“在我眼裏,你比這裏的每一件藏品都要漂亮。”鍾樾認真地告訴他。
俗話說相由心生,鍾樾過去沒有欣賞自己作品的習慣,但白鷺是他喜歡的人,自然越看越好看。
“不是。”白鷺低着頭,否定了他說的話,“我根本就不漂亮。”
“在我看來,你很漂亮。”鍾樾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想,白鷺是嫌自己把他造得不夠好看嗎。
如果是當初,白鷺可能會因為身上傷痕纍纍而自卑,而現在傷痕全都消失了。
但白鷺還是搖頭,臉上表情難過得像要哭了。
“我明天給你做個好看的新劍鞘吧。”鍾樾只好試着哄他,“你喜歡怎樣的?”
記“我不喜歡。”白鷺竟然掙開了他的手,“你眼裏的漂亮,是你指所製造的這副軀殼漂亮,如果你知道真正的…真正的…”
白鷺深吸一口氣,說不出來了。
“真正的什麼?”鍾樾問。
白鷺臉上即刻露出一瞬的驚慌,像生怕秘密被發現,他急匆匆地移開了視線。
還不待鍾樾再說些什麼,白鷺自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