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黃昏公寓（1）

聽到這裏,池月相頓時大驚：“老伯，此話怎講？小女兒怎麼就把父母剋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伯揮了揮手，滿眼痛心。

“哎呀,這可說來話長了啊！時間已經久了,很多細節我記不清了,但當時我跟這家人是鄰居,有些事情我確實了解更多！”

“這戶房子最早的主人,是一家姓池的！這池家小丫頭，從小就各種惹是生非,擾得鄉里鄉親雞犬不寧！着實給她爹媽惹了不少麻煩！閑的沒事還喜歡揍她哥哥！當時我們這些街坊都在說啊,這丫頭就是個討債鬼，出生就是為了跟爹媽討債的！”

聽着老伯的話，池月相卻是怔住。他頓時皺起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模糊的印象中，他跟自己的妹妹感情還是很不錯的。那些記憶碎片雖然久遠，但他偶爾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也能從中讀出脈脈溫情。可是為何老伯會說……他的妹妹,在小時候經常揍她哥哥,也就是池月相自己呢？

“那……老伯，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才讓這棟宅子,成了凶宅呢？”

老伯聽着，動作卻是一僵。他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不遠處的宅院,神色帶着一絲忌憚。

“那個……小夥子，咱們離着遠一點，我慢慢給你講。”

池月相看出了老伯對宅子的恐懼,也是點了點頭，跟着老伯出了巷子。等走到繁華的主街上，他們終於又重新找回了人間的煙火氣。老伯站在街口的楊樹下，長出一口氣。池月相四下打量一番，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麵攤，便輕輕拍了拍老伯的肩膀，試探道：

“老伯，時間這麼早，你還沒吃早飯吧？那邊麵攤好像剛開張，我請你吃一碗面吧？”

老伯一開始還在推辭，表示不能白吃池月相的東西。後來池月相心裏一動，又道：“實不相瞞老伯，我其實是一個探靈主播。去你說的那個邪乎地方也是為了積累素材……這樣吧，我請你吃頓飯，你給我講講那個地方背後的故事，當做交換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老伯倒也不推辭，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在等上菜的過程中，老伯繼續給池月相講着池家老屋的故事。

“剛剛說到哪裏了？哦，池家後來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那樣子對吧？”老伯問道。

池月相點點頭，眼裏寫滿了好奇。

說到這裏，老伯也露出一抹苦笑，不過眼裏同時還帶着幾分驚恐，似乎對這件事心有餘悸。

“唉……其實事情，還要說回池家那個女兒。”

聽到“池家女兒”，池月相也提起了精神，畢竟這個人，就是他很關心的妹妹。他也想知道，為什麼這個妹妹和自己印象中的差距如此巨大。

“池家這個女兒啊，跟哥哥關係不好，天天就自己玩自己的。不過她那哥哥整個人也挺陰沉的，不怎麼跟人說話。結果有一天，這丫頭突然跑了出來，逢人就講，說他們家的屋子裏有鬼！”

池月相聞言頓時瞪大雙眼，整個人都說不出話。老伯還以為他是因為故事內容震驚，嘴裏仍是滔滔不絕地講着：

“當時這小孩說的太荒謬了，我們怎麼可能信呢？那池家的兩口子自然也是不信的，也沒把女兒的話放在心上。”說到這裏，他的面色有些難看，“結果這拖着拖着……就出事了。”

“突然有一天，那池家女兒又從家裏走出來，對着空蕩蕩的長街喊道‘你們來啦’，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然後就跑回了家裏，好幾天沒有出屋。而在這幾天裏，她家父母也沒出現，我們這些鄰居一開始沒放在心上，也沒往壞的方向想。我還記得當時是夏天，然後突然有一天，我聞到一股特別刺鼻的味道。”

聽到這裏，池月相的臉色也有點發青，後面的話不用老伯說，他也能猜個大概。

“等我們推門進了屋裏的時候……就發現這家的兩個大人已經在樑上弔死，屍體都臭了！”老伯輕錘了一下桌面，滿眼痛心，“當時這事情在我們這裏可是大案，警察把那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我後來也見了那家的兩個孩子，他們被警察帶出來的時候，丫頭已經嚇到說不出話，反倒是那小子一臉鎮定的。”

“不過有一點倒是奇怪，因為當時我離案發現場近，所以隔着警戒線看到了那倆小孩。那個丫頭渾身顫抖，嘴裏一直嘟囔着‘不該是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嗎？’反正整個人瘋瘋癲癲的，似乎……看到了很難以理解的事情。”

“後來呢？”池月相趕緊追問。

他從老伯的話里，琢磨出了一些不對味的地方。首先是他的妹妹池月霜，確實跟《來自地底的聲音》中池小霜一樣，應該是可以視鬼的。

而從她的反應來看，他們的父母，大概是被厲鬼殺死的，而這些厲鬼，很可能是被他妹妹引進家裏的！

所以那個時候，她才會說出“我們不是朋友嗎”這樣的話。

她把那些厲鬼，當成了自己的朋友，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只是……為何厲鬼沒有對他們兩個小孩動手呢？

“後來？後來我就沒見過他們了，聽說這對兄妹被他們家親戚接到城裏，反正再也沒有回來。這小院也一直沒人住，在出事之後我們這些鄰居也搬走了。怪事，也是這之後發生的。”老伯給自己到了一杯水，潤了潤嗓子才繼續道：

“有一些膽子大的年輕人，會前往這屋子探險，只是不知道他們在裏面經歷了什麼，出來之後全都渾渾噩噩神志不清，嘴裏天天念叨着‘有鬼有鬼’！”老伯看着池月相，正色道，“所以說我才不讓你進去啊，小夥子。”

池月相聽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還有什麼其他的嗎？老伯你還知道什麼？”

老伯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時間過去那麼久，我是真的不知道別的了。反正有一點，你千萬不要貿然前往那個屋子！人的命啊只有一條，能不作死就不要作死……”

老伯還在碎碎念，一直勸導池月相，就是不想讓他進那屋子。池月相知道他是好意，因此也沒有拒絕。吃過早飯，池月相又在鎮子上晃了晃，找了些老人打聽了一下宅子的事，不過他沒敢說自己就是池家兒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打聽了一下午，他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那些人都對池家老屋諱莫如深，都不想多提，池月相也沒辦法逼迫人家說，只得作罷。

到了晚上，池月相回到了“忘憂旅館”，前台小夥子還在值夜班，他一見池月相，直接好奇的湊上前來，向他詢問探靈的事，不過都被池月相搪塞過去了。

回了屋裏，池月相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陷入沉思。他的假期很短，返程也需要時間，所以他在青月鎮根本待不了多久。可是就這樣無功而返，也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突然間，池月相腦海里靈光一閃。他猛地想到，在玄學術法這方面，有一個人可是專業的啊！

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池月相掏出手機，在通訊錄裏面找到“冉沐”，直接給她打了過去。

那邊很快接了電話，冉沐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喂？月相哥哥，現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她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周圍有不少背書背公式的聲音。池月相這才想起冉沐是個高中生，現在應該是晚自習時間。

“啊，確實有點事。不過我看你那邊挺忙的吧？要不我晚點打給你？”

“不用，現在是下課時間，月相哥哥你直接說就好了。”冉沐卻是不在意。

“嗯，那我跟你講講吧。”

就這樣，池月相把自己目前的困惑和面臨的困境簡明扼要的同冉沐講了。對方聽完這件事，也是陷入沉思。過了片刻，她終於開口：“所以月相哥哥，你還是想進你家的老屋裏一探究竟是嗎？”

池月相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是的，雖然那個老伯跟我說很危險，但這件事對我來說確實還蠻重要的。”他頓了頓，又道：“畢竟一個沒有過去的人，總想要執着找到點什麼去填補自己腦海里的空白。”

冉沐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嘆了一口氣，開了口：“想要進去那個屋子，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水平欠佳，還得向我家裏長輩請示一下才可以。”

聽到冉沐答應下來，池月相輕笑一聲，終於鬆了口氣：“沒關係，你肯幫我就已經讓我感激不盡了。”

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池月相便掛了電話。雖然說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但估計這個月是沒辦法執行了。冉沐要上學，他的假期也不長。所以他們約定好，等到闖過第四關的遊戲后，再一次來青月鎮，去到池家老屋裏一探究竟。

第二天，池月相又在鎮子裏隨意轉轉，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喚起他的記憶。只是很遺憾，他確實沒辦法想起更多東西，這裏的一草一木對於他來說都無比陌生，池月相完全想像不到，自己曾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

再繼續留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麼成果，池月相第三天便退了房，乘上大巴返回自己的城市。趁着假期還有幾天，池月相好好休息了一下，便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忙碌的一個月又這樣過去，新副本開啟的時間就要到了。池月相又找機會跟祁飛塵阮婉秀他們線下聚了一聚，做好的充分的準備，去迎接即將到來的第四關。

日子到了，池月相一個人等在書房裏，從熟悉的位置，抽出了新的一本書。

陷入昏迷前，池月相記住了這次新故事的名字——《黃昏公寓》。

……

『玩家池月相進入遊戲，解鎖第四個世界《黃昏公寓》。匹配成功，當前遊戲人數：12。』

『我是您的客服039號，很高興再次為您服務。已經是第四關了，還請玩家們多多努力，繼續扮演好遊戲世界中自己的角色哦~』

池月相在白色房間蘇醒，又一次聽到了039無喜無悲的聲音，以及這次的遊戲人數。這次足足有十二個人，是目前最多的一次。

他張了張口，剛想讓039送自己進遊戲，卻發現這個討厭的客服又開口補充了不少東西。

『我得提醒您一句，本輪的遊戲規則發生了較大的變化，您可能需要好好適應一番。至於詳盡的規則，請您進入遊戲后打開APP自行查看。』

池月相聽着，卻是愣住。他頓時覺得有些頭痛，同時在心底繼續大罵APP不做人。

“算了，還是跟以前一樣，送我進遊戲吧。”池月相捂着額頭，無可奈何的說著。

反正這客服也不會多透露什麼，還不如去遊戲裏自己看。

『好的，傳送即將開始，倒計時五、四、三、二……』

『三、二、一。傳送開始，祝您遊戲愉快，再創佳績！』

……

這一次池月相蘇醒的時候，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上邊安着一盞吊燈，正散發著淡黃色的暖光。

池月相的目光向右側偏移，看到了不遠處是兩片淡紫色窗帘。在窗戶面前是一張老舊的木質書桌，上邊擺放着幾本中學教材。牆上貼着碎花壁紙，為這個小房間增添了幾分溫馨。池月相下了床，走到窗戶邊上拉開了窗帘，發現正對着他的是一棟破敗的公寓樓，現在天色已晚，但藉著昏暗的光線，池月相還是能隱約看到對面公寓斑駁的外牆。

他拉上了窗帘，心裏有了想法。他現在應該是在一棟老式公寓樓里，這倒正對應了這次恐怖小說的名字《黃昏公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被傳送進遊戲後周圍只有一個人，其他玩家難道都分散在這棟公寓樓的別處了嗎？

這樣想着，池月相拉開了自己卧房的門，外邊的景象一覽無餘。外邊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客廳，池月相在牆上摸索着，找到了吊燈開關。昏暗的白熾燈亮起，池月相這才注意到，在客廳的另一側，還有一扇木門。而在他原地發愣的時候，那扇門被從裏面打開，冉沐走了出來。她看到熟悉的隊友，終於展露笑容。

“月相哥哥，原來你也在這裏！”她快步走到池月相身邊，朝他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坐在了沙發上，開始交流着情報。

“我醒的時候，就在那邊的小房間了。”冉沐指指一旁敞開的木門。順着冉沐的目光看去，池月相看到了那間小卧室內里的佈局，跟他蘇醒的那間卧室大同小異。這種老式公寓就是這樣，窄小而逼仄，一般都是買不起住宅的人住的。

池月相點了點頭，開口道：“不過按目前的情況來看，玩家們應該都是分散在了公寓的各處。現在這麼晚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出去找他們。”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鐵門，思忖片刻，池月相站起了身，試圖去掰一下門把手，結果剛剛碰到鐵門，腦海里就傳來了系統的警告：

『警告！晚上是休息時間，如無意外情況，所有玩家都不要從自己家中出來哦~第一次是提醒，如果還有下次，系統會直接懲罰不遵守規則的玩家哦~』

聽到這麼一段話，池月相收了去外面看看的心思。他重新做回沙發上，有些頹喪。萬萬沒想到，遊戲一開始，系統就給他們玩了這麼一個花活，這可真是……

冉沐見他退回來，有些不明所以。池月相給她解釋一番，對方也是有些泄氣，顯然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情況。

這時候，池月相突然想起來，在進入遊戲之前，039跟他說這輪遊戲的規則發生了變化，還讓他自己去APP里看。他趕緊拍了拍身側的冉沐，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跟她說道：“小沐，進遊戲前系統也告訴你這輪有新規則了吧？咱們先別管別的，看看APP再說！”

經池月相這麼一提醒，冉沐也反應過來，她拿了自己的手機，點開APP，開始讀起了這輪遊戲的規則。

只是看完規則后，池月相和冉沐的臉色都變得十分不好看。原因無他，只是這次的規則實在是……太詭異了。

『各位玩家們，第三關的時候都感受過投票環節了吧？是不是很有趣呢？想不想再體驗一次呢？不要着急，本輪遊戲，有很多投票的機會，請不要錯過哦~』

打開APP，入目就是這樣一段話，十分欠揍，以至於池月相差點把手機摔出去。

『那麼，本輪遊戲的新規則，還請大家看好。首先，我們會為大家導入遊戲背景。』

『遊戲背景：在黃昏公寓第6層最里側的一個角落，有一間被大火熏得漆黑的小房間。這裏，曾發生過一場火災，而消防員們在滅火后，從房間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具燒的焦黑的女屍。』

『雖然面容已經難以辨別且屍體碳化，但經過警方努力，他們還是找出了屍體的身份。她就是這間小公寓的租戶，林婷。』

『所有人都認為，林婷的死亡只是一場意外，這件案子也就這麼結了。可是公寓裏的居民卻知道，這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在火災發生的一月後，公寓裏就頻頻發生怪事，不少居民都能聽到深夜裏樓道傳來詭異的腳步聲，鼻腔里，還滿是燒焦的糊味。這個時候，6層的居民們才意識到，這是林婷的鬼魂在作祟。』

『她之所以徘徊在這裏不肯離去，只是因為，真正的兇手還沒有伏法！』

『那麼，兇手究竟會是誰呢？但可以肯定的是，TA，一定就在黃昏公寓6層的居民中間！』

到了這裏，遊戲的背景部分已經結束了，這些東西的作用跟前幾輪遊戲的“提示”差不多。只是池月相也沒想到，這一輪的“遊戲提示”如此之多。

接下來，就是介紹遊戲規則的部分了。

『通關目標：找到真正的兇手，讓林婷的怨念消散。本輪遊戲不限制遊戲時間，找出兇手並讓林婷復仇后，倖存下來的玩家們會被傳送回現實世界。』

看着這個通關目標，池月相卻是皺起了眉頭。不限制時間，但看起來卻更難辦了。

更難辦的事情，還在於後面的遊戲規則上。

『遊戲規則：本輪遊戲裏，玩家們會被APP自動分配屬於自己的身份。請各位玩家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與身份不相符的行為。兇手也是由APP隨機生成的，可能是玩家，也可能是NPC。如果玩家被分配到了兇手角色，請記得一定要隱藏好自己哦~』

『本輪遊戲沿用第三輪的投票規則，每天晚上9點整，玩家們都有一次投票的機會，去找出你認為的“兇手”，這個“兇手”可以是玩家，也可以是原住民NPC。得票最高者，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林婷的怨靈會降臨在TA身邊，以驗證這個人是不是害死她的兇手。』

『投票結束后，玩家們要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不要出來，以防怨靈降臨時，誤傷周圍的隊友。』

看着這條規則，池月相卻是暗罵一句。這規則說得不清不楚，也沒強制說玩家一定不能出來。換句話說，如果某個倒霉蛋真的直面林婷心態崩潰，他完全可以拉着同屋的隊友給自己墊背。

『白天是自由探索時間，系統將不對玩家的行為設限。你們可以離開公寓去別的地方探索，也可以去向其他樓層和6樓的NPC提問。同時，本輪遊戲開放社交網絡，玩家們可以正常接收到網絡和電視信號哦。』

『最後一點，如果玩家抽到兇手角色，但在所有其他好人玩家死光后還沒有被林婷發現，那麼兇手將會自動通關哦~』

『好的，規則解釋到此結束，希望各位玩家本輪遊戲愉快~』

看到這裏，池月相愣住了。

在他身邊，冉沐也看着手機，喃喃自語。

“這不是……狼人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