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喜喪（8）

第二天,池月相不是第一個醒來的。等到他醒的時候，就見隊友們已經拿着手機，正七嘴八舌地交談着,表情看起來都不大對勁的樣子。

他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順手拿過手機點開APP。就見任務提示那裏,果然多出一條。

“第二個任務：於本日前往村中戲院,看一場木偶戲表演。”

“木偶戲……”池月相看着這條全新的任務,頓時有些莫名。

在這楚家村的前兩天，他們完全沒有聽說過這裏有什麼木偶戲啊？

這樣想着,池月相看向祁飛塵。對方一攤手,無奈道：“我跟李婆聊的時候，她從來沒提過什麼木偶戲。”

“不過……”祁飛塵眼珠子一轉，又想到了什麼,“既然APP要我們去看木偶戲，我倒是可以藉此再去找找李婆，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裏套出什麼。”

說做就做，祁飛塵直接站起來想要去推門,卻被池月相叫住：

“我跟你一起去。”

祁飛塵挑了挑眉,一揮手：“行啊，一起走唄。”

……

兩人一路無話，不知道心裏都在想些什麼。對於池月相來說,此舉的目的只有一個——不能讓任何人落單。

在找到昨夜隊伍里“多出來的人”之前，絕不能掉以輕心。他會注意每一個隊友，甚至包括冉沐。

畢竟沒人能確定,昨天提醒自己多出一個人的冉沐，真的是“冉沐”本人。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終於到了楚月明家門口。新婚夫婦有自己的新房,所以楚月明並不在這裏。這戶宅院裏，現在也只有李婆一個人。

李婆一見祁飛塵很是驚喜，看起來之前祁飛塵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祁飛塵也笑笑，嫻熟的同李婆攀談起來。池月相就這樣立在一旁，頓時感覺自己有那麼一點多餘。

隨口扯了幾句家常，祁飛塵終於進入正題。他做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拉着李婆問道：“李婆，這次來村裡，我想看一場木偶戲來着……聽說今天有表演，您要不要一起去？”

李婆聽了，驚訝的同時還帶着歡喜：“小夥子，你居然對木偶戲感興趣？這可太難得了！唉不瞞你說啊，現在喜歡看木偶戲表演的人可太少了……雖然啊，我們楚家村的木偶戲在古時也是遠近聞名，但現在也是不行嘍。”

“唉……現在村裡啊，也只剩下那麼五個操偶師，勉強能一起完成一出傀儡戲啊……”

池月相和祁飛塵對視一眼，暗自記下了這些信息。

五個操偶師，一出傀儡戲。

特意提這麼一下，是有什麼深意嗎？

李婆還是很興奮，嘴上一直說個不停。

“你們是要八個人一起去嗎？那感情好了，帶上老婆子我一起！我給你們好好講講！”

“都是年輕人，對傀儡戲這麼有興趣的，可是不多了……”

李婆依舊在念叨，祁飛塵和池月相陪着笑。一人留在這裏，另一人回去找來隊友們。玩家八人加上李婆，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前往表演木偶戲的戲院。

戲院已經破敗不堪，並沒有多少人來這裏看戲。玩家們坐在第一排，把李婆圍在中央，暗自等待好戲開始。

突然間，戲院裏的燈光暗了一暗。幕布後邊傳來一陣啪嗒響聲，應該是操偶師在進行最後的調整。

伴隨着一陣樂聲，表演正式開始。玩家們都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木偶，希望能從這故事裏得到什麼提示。

看着看着，大家也都知道這演的是哪一齣戲。《嫦娥奔月》這無論怎麼看，都好像跟本輪遊戲的主線無關的樣子？

雖然心裏迷惑，但眾人卻沒有絲毫的放鬆。池月相緊盯着台上的木偶，突然間，“嫦娥”的衣袖鬆動，傀儡露出了一節木質胳膊。池月相看着，卻頓時怔住。

那木偶的胳膊上，畫著一朵五色牡丹。

木偶身上出現了這個圖案……到底在暗示些什麼東西？！

池月相搖了搖頭，無數零碎的畫面在他腦海里閃現。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們從地里挖出的，那口空空如也的棺木。裏面的陪葬品，全都不翼而飛，好像被什麼人拿走了一樣。

被什麼人拿走了……

木偶，五色牡丹……

那一瞬間，池月相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很恐怖的猜測。周圍人聲喧嘩，台上的木偶戲仍在繼續，他卻沒了看下去的心情。

那些“歸來”的人，真的是死而復生了嗎？

會不會，他們其實已經被人製成了傀儡……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操縱着他們，在背後“表演”呢？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他們即使歸來，容貌也不會再改變了。

因為他們，已經變成傀儡了啊！

……

不止過了多久，一出木偶戲終於謝幕。五個操偶師走到台前，向觀眾道謝。池月相神色一凜，輕輕碰了一下身側的阮婉秀，貼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跟沈大哥他們說一下，記住這幾個操偶師的模樣。過會兒散場了，記得跟緊他們！”

阮婉秀點點頭，將池月相的話傳遞了下去。

散場后，照例由祁飛塵送李婆回家。其他人則是四散開來，跟蹤那幾位操偶師。

最後，他們驚奇的發現，有一位操偶師的居所，他們曾在地圖上標記過。

而標記過的地點，都是“傀儡們”的家。

看到這個結果，池月相沉默了。其他玩家也有在表演時發現傀儡手臂上圖案的，這會兒早就把這個發現傳開了。所以知道“傀儡”和“操偶師”住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一時都有些無措。

“……重點觀察這個操偶師吧。”最後，池月相這樣說道。

雖然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也不知道那個牡丹圖案是不是APP給他們的□□。但事到如今，除了按照已有的線索繼續找下去，他們別無選擇。

但對於池月相和冉沐來說，他們還有另一層的壓力。

昨晚那個黑影，到底……

那個“多出來的人”，究竟是惡鬼，還是一具……木偶？

“這兩天，我們還是以觀察操偶師為主，至於其他的……估計需要等到APP給我們發佈新的任務，才能繼續探索了。”

他合理懷疑，APP讓他們看着一出木偶戲，就是為了讓他們發現那個五色牡丹圖案的。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籠罩着一層迷霧，而無論他們怎樣努力，卻都好像無法撥開雲霧見月明。

每個人都帶着重重心事，第三天，也終於過去了。

臨睡前，池月相卻總覺得心神不寧。這次的副本前期，似乎太過安逸。直到現在，除了那個奇怪的黑影和成堆的“木偶”外，他們都沒有看到類似厲鬼的生物，更不知道該如何破解迷題。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是他沒想到，到了第四天，事情又一次出現變動。

一大早，楚月明家的小院就傳來一陣慟哭聲。楚家村不大，一眼就能望到盡頭，所以楚月明家出了事，一大堆人都趕去看發生了什麼事。玩家們也混在人群里，去了那熟悉的小院。

一進院子，就看到楚父楚母抱着李婆，哭得無比傷心。他們懷中的李婆面容安詳，卻沒了生氣，居然已經死了！

玩家們看到這一幕，頓時大驚失色。他們都沒有想到，昨天還好好的跟他們一起看木偶戲的李婆，居然就這麼死了！

在一旁，村民們看到這一幕，也是紛紛哭了出來。

“李婆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呢——”

“這麼大歲數，怎麼突然就……”

這會兒，楚月明本人也終於趕到。她衝出人群，看到李婆的遺體，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

“奶奶——！”

她顫抖着走上前，抱住了奶奶的屍體，放聲大哭。

“奶奶……怎麼會這樣……你不要嚇明明啊！奶奶！”

“……”

冉沐看着這一幕，卻有點不明所以。

“……按照他們村子裏這種奇奇怪怪的風俗，嗯，姑且說是風俗吧。去世的人會在下葬第二天回來，根本不需要為此傷心。為什麼楚月明一家，對老人的去世如此悲痛呢？”

池月相怔住片刻，幽幽開口：“在這個村子，十八歲去世是喜喪。那麼反過來……八十歲呢？”

冉沐聞言立馬轉過頭，低聲道：“哥，你的意思是……”

池月相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遠處，楚月明哭到肝腸寸斷，楚文宣一直在她身邊，似乎安慰着她。

看着不遠處那對新婚夫婦，池月相又開口道：“你看那些身上有五色牡丹紋身的人，有一個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嗎？”

聽到這裏，冉沐也沉默了。

他們發現的所有有紋身的人，外貌最老的看上去，也不過四十歲左右的樣子。雖然不排除他們看漏了，可是結合眼下楚家人這種悲痛到極點的反應來看……難道真的……

池月相別過頭，用只有他和冉沐能聽到的聲音悄聲說道：“我懷疑……這個村裡高齡去世的老人，是無法化作傀儡人‘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