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學院驚魂夜（29）

池月相看着阮婉秀,面露驚異之色。他看着周邊一片濃烈的黑暗，又看了看身後的鏡子，突然也有了思路。

會不會……

“好吧,來試試吧。”不管怎麼說,他們也已經沒有退路了。池月相走在前邊,輕輕按下了開門按鈕。在“滴”的一聲過後,電梯門緩緩開了。

而阮婉秀,終於是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電梯門的時候，一個箭步衝出去,抓住了在她身旁的冉沐,狠狠將她推出了電梯！

“啊！！！”事發突然，冉沐根本躲閃不及，她的身體失去平衡,直接朝着黑暗裏落下！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她用手抓住了電梯邊緣，總算是沒能掉下去。只是她體力不佳，整個人掛在虛空之中搖搖欲墜。

“小沐！”池月相瞪大雙眼,根本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你等着,我現在就拉你上來！”池月相本想立刻去救助冉沐，但手臂卻被阮婉秀死死扯住。

“你不能救她。”阮婉秀拉着池月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仔細看看吧池先生，鏡子裏根本沒有她的倒影！冉沐她跟我們不是一樣的，她是這一輪的內鬼！”

雖然阮婉秀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絕對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聽着阮婉秀的話，池月相頓時感到渾身發冷。他垂眸看着懸挂在空中的冉沐,身體止不住顫抖。

而冉沐，也是始終沒敢看池月相的眼睛。已經不需要去確認了，做了這麼久隊友，池月相對冉沐很了解。她這個反應，只能證明，剛剛阮婉秀說的都是真的！

“……為什麼？”池月相捂着臉，喃喃自語。

最壞的打算，居然還是成了真。

“為什麼……要是你啊……小沐……”

池月相跪坐在地上，雙目失神。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拉住冉沐，卻被阮婉秀猛地打落。

“你在想什麼，池先生！”阮婉秀看着他，厲聲道，“任務里說了，我們必須要除掉內鬼！否則死的就是我們了！你難道為了一個冉沐，就要讓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一起給她陪葬嗎？！”

池月相望着前方，眼裏滿是掙扎。冉沐還是咬牙堅持，但顯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那一瞬間，池月相腦海里好像響起了，曾經汪宇嘲笑他的話：

“你看吧池月相，我們果然都是一樣的。”那聲音如同附骨之疽，擾的池月相不得安寧，“真的要到了讓你做抉擇的時候，你比誰都更想活下去。”

為什麼，這個遊戲偏要讓他們做這樣的選擇呢？！

冉沐還沒有完全鬆手，她看着池月相，突然間，她眼裏的神色變了。冉沐伸出一隻手，在自己的口袋裏摸索着。阮婉秀如臨大敵，剛想要上去補刀，就聽到冉沐大喊道：

“哥！接住這個！”她話音剛落，一個玉手鐲就被她拚命扔到了電梯裏。池月相本能上前，接住了冉沐丟來的手鐲。

看到手鐲的一瞬間，池月相愣住了。

這手鐲……和他在圖書館裏找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下方，冉沐還在喊着：“這是我在鐘樓里！小紅的房間裏找到的東西！我覺得它應該很重要……哥，現在要靠你了。”

突然間，冉沐笑了。池月相在她眼裏，看到了一絲釋然。

冉沐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嘴唇翕動，輕輕道了句：

“再見。”

下一秒，冉沐居然主動鬆開了手，任由自己墜入黑暗的虛空之中。

如果非要有個人來做選擇，那還是她來吧。

冉沐自知在這一場內鬼與玩家的博弈里，自己徹徹底底的輸了。既然這樣，那還不如……離開的漂亮、瀟洒一點。

“不愧是婉秀姐啊……”冉沐閉上雙眼，低聲呢喃，“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她……”

“要活下去啊……”

帶着她那份一起。

只是這句話，最終也無法被聽到了。

“小沐——！！！”池月相靠在門邊，聲嘶力竭地喊着。只是冉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哪裏都找不到了。

池月相跪伏着，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感覺心臟被撕扯成了兩半，卻連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這種身處一片空白之中的感覺……他好像曾經，在某個地方，也同樣感受過。

是在哪裏呢？為何這麼相似呢？

“妹妹……？”

“……”

看着獃滯的池月相，阮婉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親手把冉沐推下去，其實她心裏也不好受，但是，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冉沐不死，她就要死。

她不想死，無論如何都不想死。

看着電梯後方的斑駁鏡面，阮婉秀回過頭，同餘銳說道：“余先生，過來搭把手。我們一起，把這面鏡子打碎！”

余銳聽到阮婉秀的話，這才如夢方醒。剛才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有些刺激，讓他根本沒時間反應。

“來、來了！”余銳走上前，跟着阮婉秀一起拚命敲打着鏡面。果然，在一陣刺耳的玻璃破碎聲過後，鏡子的後面，露出了一個漆黑的通道！

『叮咚！恭喜玩家成功找到出口！現在你們可以離開，回到自己的寢室休息啦！』

看着通道，余銳面露喜色：

“這裏果然是出口，我們快走吧！”

阮婉秀卻是沒理會他，只是回過頭，看向池月相，眼裏閃過了一抹憂慮。雖然這情緒只是轉瞬即逝，沒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良久，阮婉秀終於能夠發出聲音。她不敢直面池月相，只是輕聲說道：

“池先生，節哀。”

她和池月相也簡單聊過，知道對方有一個過世的妹妹。她也知道，池月相很可能，把對妹妹的感情，寄托在了冉沐身上。冉沐這一死……怕是又讓他回想起了，當初失去妹妹的痛苦。

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聽到阮婉秀的聲音，池月相終於回過神來。他緩緩起身，眼裏只餘一片死寂。池月相站起身，也朝着這漆黑的隧道走去。在經過阮婉秀身邊時，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婉秀，你……有沒有把我們當做朋友過？”

如果有的話……為什麼她把冉沐推下去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呢？

阮婉秀別過頭，不動聲色地說了句：

“……我確實很想跟你們一起活下去。”

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不會威脅到她的生命的基礎上。一旦遊戲非要她去殺了池月相或者祁飛塵……她也不會猶豫。

就像今天，她把冉沐推下去一樣。

聽到阮婉秀的回答，池月相忍不住搖了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隨口道：

“……我明白。”

從始至終，阮婉秀都沒有正面回應池月相的問題。但是，他的心裏也有了答案。

恐怕從此以後，自己和婉秀……只能把彼此當做普通的同場玩家了吧？

也對，這種遊戲裏面，怎麼可能會有真朋友？阮婉秀如此，祁飛塵恐怕也會一樣。

還有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嗎？

如果不是冉沐主動替他做了選擇，他又會怎麼選呢？

池月相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為了別人去犧牲自己的勇氣。

“真的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反正無論怎樣，只要活下去就好。

只是……池月相也難免會想起，之前在幻境之中，他看到阮婉秀屍體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他到底是何種心情呢？

冉沐臨死前的那張臉，和阮婉秀死不瞑目的屍體在池月相眼前來回交替，讓他幾近窒息。

“對不起……對不起……”池月相喃喃自語，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句對不起，究竟是對誰說的。

……

在離開行政樓的時候，池月相看到了祁飛塵。在他身後還跟着冉星辰冉靜那兩兄妹，看來他們那一組，是全員存活了。

看到池月相，祁飛塵顯然也是鬆了一口氣。他快步走進，主動同池月相搭話：

“這遊戲可真是折磨人，我一開始也沒想到，出口居然就在電梯裏……”祁飛塵說著，突然覺得哪裏不對。

“哎……余銳那傢伙沒跟你一起？還有婉秀和小沐丫頭……”

“別說了。”池月相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祁飛塵的話，“不要再說了……我們都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哎……？”看着遠去的池月相，祁飛塵心裏頓感不妙。而就在這時候，阮婉秀和余銳終於是一起走了出來。祁飛塵立馬就注意到了，冉沐不在其中。聯繫之前的任務要求，他很快就把池月相這組發生的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阮婉秀本來沒準備搭理祁飛塵，不想那傢伙居然主動湊了上來。祁飛塵看着他，笑容明媚。

“怎麼樣，我們聊聊？”

……

池月相回到寢室的時候，室友們早就陷入深眠。池月相每晚都要出門，他們對此早就見怪不怪。

拖着沉重的身體，池月相整個人癱在了床鋪上，突然，他卻覺得身體被咯了一下。他趕緊翻過身，找到那個硬物，原來是冉沐死前丟給他的手鐲。

此時此刻，接着昏暗的月光，池月相看到了那手鐲內側，刻着一個名字。

——李星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