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炮灰不想謀反了4
龍涎香的味道,越是近便?越濃。
宿婉屏息凝神,板正地?坐在前朝的梨花扶手椅上,思緒已?經飄向?了遠方?。
皇上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目光是否落在奏摺上,筆走龍蛇快速批閱,上面件件寫的都是朝廷要密。他批閱得專註,矜貴的下顎微微收緊,優越的弧度緊繃,唯有?濃密的睫毛偶爾顫動。
“……阿嚏!”
宿婉打?了個噴嚏,那一瞬間血流如注,淡定的臉色遮擋住裂開的心?。
沈厭的餘光瞥見她表情一閃而逝的異樣,停下筆,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是不舒服么?”
“微臣……有?些身體不適……”
他狐疑地?盯着她半晌,面無表情地?揮揮手,將宿婉打?發出去了。
原主的武功是出了名的高深,因此?皇宮侍衛不敢緊跟着,默默隱藏在樹梢牆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眼睜睜看着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真的進了茅房,過了頃刻,叫小廝打?水沐浴,消息很快傳入了皇上的耳朵。
“其他無異樣,但是……有?輕微血腥氣。”暗衛拱手稟報。
“哦?”
沈厭垂眸,濃密的睫毛遮住他半耷的狹長的眸子?,語氣不急不緩,聽?不出其中蘊藏的情緒。
他薄薄的唇扯起譏諷的弧度。
怪不得不動手謀反,原來是有?傷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一出韜光養晦的戲碼,這蘇宛真是天大的膽子?,敢把這齣戲擺在他的眼皮子?地?下。
也不怕朕掀了他的唱戲攤子?!
“隨他去做,不用理會。”
不是想唱戲么?他倒不介意,演上一遭。
……
宿婉將身上收拾乾淨了,偷偷燒了月事帶,這才神清氣爽地?回到書房。
耽擱約莫半個時辰時間,沈厭似是並未察覺,繼續批閱奏摺。
不過片刻,德順進了門,畢恭畢敬地?請安說道:“皇上,那宋太醫路上的馬車受了驚,腿摔傷了,是葯童一路跑過來稟報。這會兒奴才已?經找人叫馬車把他請回去了。”
沈厭漆黑的眼珠陡然凝固,抬眼瞥他:“人無大礙?”
“回皇上,無大礙。”
“嗯,那倒無妨。宋太醫年事已?大,回去好好休養罷。”
宿婉正在滋溜滋溜地?品茶,敏銳的反應使她感應到那道鳳眸凜冽的一瞥。她表面上不動聲?色,繼續慢慢喝茶,一副與我無關的老神在在的模樣。
趁着沐浴時,宿婉將消息傳給心?腹,他們動作麻溜,果然將宋太醫攔在了路上。
這下,宿婉便?不慌了。
“那真是可惜了,愛卿的病朕一直挂念在心?,一日不好朕一日難眠哪。”
沈厭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慢悠悠說道。
宿婉連忙放下茶杯行禮,感謝皇上仁慈寬厚,當感激涕零。她說得真情實感肉麻兮兮,把自己都感動到了。
沈厭像是被突然噁心?到了一般,臉色難掩陰沉,揮手叫她坐回去,再也不提宋太醫的事。
宿婉繼續笑眯眯地?假裝品茶。喝茶多對?月事不利,她多聞聞雨前龍井的香味也好。
這一下午,沈厭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晚膳依舊豐盛。
宿婉習慣了皇宮的排場,十分適應地?試菜之後拍拍馬屁。可惜尊貴的九五之尊胃口不好,沒吃幾口放下了筷子?。
他平靜地?端詳宿婉大快朵頤的吃相,心?情陰晴不定。
一會兒覺得看着她吃飯自己胃口似乎又好了點,轉而又想起最近胃口不好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蘇將軍。
“愛卿。”
“臣在。”宿婉迅速放下筷子?。
“山莊有?極好的葯浴,晚上你便?陪朕一同吧。”
“……”宿婉難得停頓,語氣依然是畢恭畢敬,“回皇上,臣滿身傷痕,實在醜陋,不敢同浴。”
“愛卿身上的傷,是我大越朝的榮耀,怎能說醜陋?”
沈厭的語氣頗有?些咄咄逼人了。
“還是說,你是嫌棄朕?”
“臣不敢!”
“嘴上說不敢,你可敢的很。”他喜怒無常,眉眼凜然,如寒冬料峭,寒意逼人。
宿婉只得拱手退步。
夏日的夜晚連風都是迤邐萬分的。
蟬鳴聒噪,樹影搖曳,風吹得心?情都放鬆許多。宿婉換了清透的黑紗長袍,黑色長發蜷曲披散,她的樣貌秀麗,有?種雌雄莫辨的美。
夏日的夜晚連風都是迤邐萬分的。
蟬鳴聒噪,樹影搖曳,風吹得心?情都放鬆許多。宿婉換了清透的黑紗長袍,黑色長發蜷曲披散,她的樣貌秀麗,有?種雌雄莫辨的美。
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準備。
打?不過主角的光環,她走還不成?么?
待到宿婉被宮婢待到溫泉后,沈厭已?經泡在溫泉里靜靜養神了。他合著眼,低垂的睫毛濃密而直,氳氤的水霧在華池蒸騰,溫熱附着他瘦削的臉頰,暈出淺淡的旖.旎之色,這使他看起來不似平日的不近人情。
黑髮雪膚,俊美無雙,誰能想到是個玉面修羅。
宿婉在心?底嘖嘖稱奇,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狹長的眸子?。他的丹鳳眼斜斜掀起,用餘光瞧她,這般的輕慢與怠惰,也只有?帝王的身份能與之相稱了。
沈厭的唇也染上了薄薄的紅潤,語調不輕不重地?說道:“為何不沐浴更衣?”
“回皇上,臣有?傷在身,碰不得水。”宿婉回得畢恭畢敬,“能伺候皇上就?是臣最大的福分。”
“福分。”
男人短促地?笑了一聲?,譏諷意味十足。宿婉權當沒聽?見,跪坐在溫泉旁給他倒酒。
沈厭側過臉,終於正眼瞧她。
她垂着頭,細長的手指略顯生疏地?捧着九曲玲瓏壺,指腹緊貼瓷器,竟顯得比瓷玉還盈潤。那纖細的脖頸透過黑紗,彎成?一道修長的弧度。
這讓他不禁回憶起那天跪在朝堂上的蘇宛,修長如玉的脖頸也是這般低垂着。
恭敬,溫順。
竟無端地?讓人覺得……像是在勾引人。
水霧洇濕她的衣襟,透出胸口隱約的繃帶——是了。沈厭記得前線報來的消息,說是她後背受傷,刀刀致命,幾乎死在戰場上。
不知蘇將軍的後背是否如手指般盈潤?
若真如此?,受傷了多可……
宿婉正在備酒,卻見泡在溫泉里的年輕帝王突然扭過頭,水嘩地?一聲?濺出池子?,水痕浸濕她的眉宇和衣襟。莫名其妙突然壓抑起來的氣氛,令她也是摸不着頭腦,好在動作快擋住了酒杯。
這一壺進貢的上等琥珀酒,她保住了。
宿婉疑惑:“皇上,是臣做錯了事么?”
沈厭怒極反笑。
“你這裝傻充愣的本事可真是一絕。”
沈厭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避着人說話的習慣。他正待發怒,擰過頭,看到年輕的將軍半濕的衣衫貼着身,表情迷惑卻溫順,服帖如待宰的羔羊。
“……”
燥熱陡然蒸騰,令人無所?適從。
沈厭幾近咬碎一口牙,鉗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他生平不好女色,更不喜男風,這人是瘋了不成?,居然想出如此?齷齪噁心?的主意?
宿婉平靜地?說道:“臣怕。”
溫泉陡然寂靜。
兩人四目相對?,宿婉的眼中倒映出帝王那張盛怒的面容。她頓了頓,接著說道:“臣想無病無災地?活到老,一直陪着皇上,盡忠盡責。”
“……”
沈厭陰鷙的神情僵了僵,似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與他說話。
就?在這放鬆的一剎那。
“嗖!”
破空之聲?,並作利箭從林間穿過,氣勢森然地?沖向?沈厭光裸的後背。
他背對?着箭卻神色一凜,轉身穩穩抓住。
“嗖嗖嗖——”
箭雨穿過林間,竟然勢如破竹,將二人包圍!
宿婉以手接箭,以箭做茅,用巧勁卸開了層層包圍。儘管如此?能活動的範圍依舊有?限,對?方?早就?布下天羅地?網,這情況,二恐怕都在劫難逃!
“嗖!”
利箭極險地?擦過臉頰,宿婉側身躲過,只覺右臉如火燒般地?疼痛,血跡緩緩滴落在衣襟,洇成?黑紅的顏色。
她痛得忍不住眨了眨右眼,卻依然將沈厭擋在身後。
沈厭活了,她就?能活。
沈厭若是死了,刑罰就?得用在她身上,還不如早日超度算了。
背後那道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她的後背。
宿婉無暇顧及,胡亂地?擦拭掉臉頰的血跡,將外袍丟給他,低聲?說道:“等會我給信號,往書房走!”
勾着金絲的雪白?綢緞沾上了點點血跡,龍紋在血色中若隱若現,殺氣騰騰。
沈厭望着血跡,表情驟然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