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千年後的世界】

你不自覺地緊跟着他跨入了大門，來到了坍塌中的別墅一隅。那個男孩靈活地越過了這一端破損的鐵絲網，你也很快地隨着他一起越網而逃。大門前方，一個接一個藍灰衣着的戰鬥員隨即破門入屋，蜂擁闖進了別墅搜索着。

“看起來，地獄偶爾也會有天使降臨哩……”你帶着氣喘吁吁的沉吟在後面悄聲道。

喘息未定，一陣兇猛的嗥叫便緊隨而至——身後破裂的鐵絲網間忽現一條凶神惡煞般的獵犬。你端槍抵擋開那張牙舞爪的猛獸，以槍代刀，猛劈那獵犬的頭頸窩，隨後趁着空當追上了那位奔逃的少年。

背後成班藍衣戰鬥員的身影出現在窗口，直朝着你們開火猛射。從別墅的好幾面窗內都竄出了狂嗥不已的獵犬，向你們銜尾猛追。你順手給自己的兩棲突擊槍裝進了新彈匣，在迅捷的退卻間反身猛烈還擊，不時地藉機用槍刺挑開近在咫尺的獵犬撲擊。近前的少年剛好將你領到了街對面的一座牆桅如林的小型遊樂園邊。

“別往兩邊看！只要遠離這些傢伙就對了！”少年滿懷警惕地對你擺手示意道------這一次你很清楚地聽到了他說的是俄語，也大概能夠領會其用意------儼然橫亘在你們當中的竟是數面標識着骷髏圖案的地雷帶路牌！

遠處來路不明的追獵者們剛剛圍到了近前，只聽爆炸聲驟起，一輛重坦克立刻在驟然沖騰的氣浪中來了個“急剎車”。周遍不知情的追兵也跟着駭然止步，向後方擺手警告着什麼。

“這裏發生了什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好不容易追上少年的腳步，不明所以地用俄語對他第一次問道。

“我們？看來這對於你來說還是第一次吧，陌生人？或許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動作快一點！”少年很快地引你進了遊樂場內的一片遍佈着摩天輪的林間小徑。身後遠遠地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連環爆破聲——一輛鐵灰相間的裝甲排雷車來勢兇猛地闖入了遊樂場來！

“真是無孔不入啊，這幫普路維尼亞的‘優等公民’們！”男孩輕呼了一聲。

眼前的一座摩天輪下赫然矗立着一匹昂首揚鬃的駿馬，就被拴在近前的護欄間。“此地不宜久留，請把一切交給我吧！如果被一鍋端的話就死得太難看了——”縱身躍上馬背，少年瀟洒地向你擺了個“上馬”的手勢。在他身後就是一個裝着野炊物品籃的馬鞍後座，位子間凌亂地滿載着野餐似的瓶瓶罐罐與鮮花。

“等一等，你這慌不擇路的小傢伙，難道——”你撩開那一堆給養爬上馬，撩手掣槍又是一記連發。剛剛追到了面前的一名戰鬥員當面飲彈，垂手退卻到了裝甲排雷車的背敵面。“難道我們就不能停下來談一談嗎？至少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在哪裏？這裏怎麼會有人帶着舊世界的……”

“恕我冒昧，陌生人，我只是頓河哥薩克的一個守林人的兒子，如果這能夠使你放鬆一點的話？”少年駕輕就熟地策動了馬匹。摩天輪前，風馳電掣的數輛敞篷軍車從黑暗中追了過來，眼看就迫在眉睫。

“現在嗎？可我們又處在何時何地呢——”你在顛簸中端着兩棲突擊槍左右開弓，追車橫衝直撞霎時揚起了一路塵煙。

“振作點，士兵！我們可是在十二月的最前線呀——”少年緊握着韁繩，在迎風拂面的槍林彈雨中猶豫了一秒。

“在31世紀嗎？”你臨危不亂地拉了下槍栓，仍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在夢遊吧，我可憐的朋友？你可真不像是一個死裏逃生的人啊，這地方對你來說很像是千年後的世界嗎？我的天——”少年一臉驚訝地望着你，彷彿在看着一個聞所未聞的瘋子。猛然間，從敵車上打來的子彈掠過了他的頭頸窩，那雪白的氈帽一端，隨風飄蕩的遮頸布直接被子彈蹦飛了，他悚然止住了話音。

千年後的世界？唯有史上最後一次世界大戰才有可能距今如此之久，你想，你確實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座時空！而此時這無數千年帝國的象徵物，便是活生生的證明！

“原來如此，這也在‘計劃’之中么……”你不禁深深地感到了這些怪誕的表象背後所蘊藏的巨大黑幕。現在看來，來自“odyssey31”的敵人們所掌握的科技遠不止是一枚反物質導彈那麼簡單而已……

“轟！”——坦克的轟炸聲頃刻來襲。恍然憬悟的你順手從野餐籃里掣出了一瓶暗藏的“莫洛托夫”雞尾酒，劍拔弩張之下，那狹路相迎的鋼鐵怪獸被騰空的***砸得烈焰滾滾，少年的駿馬也被一發罪惡的子彈擊中了前蹄。“抓住我的手！”少年在一陣令人心悸的嘶鳴聲中勒緊了韁繩，飛馳的駿馬彷彿在這一刻被烈火吹拂得毛髮悚然，剎時騰空越過了近在邊緣的一片深澗，失控墜向了前方的山崖。

一時間，人和馬相繼掠過了深淵，駿馬凌空撲躍的身體載着你們猛然落在了對面山頭的成片木材上。嗒嗒嗒嗒嗒嗒——漫山遍野的敵對火力猶如暴雨般撲面而至，熾烈槍焰與橫空飛迸的碎石鋪天蓋地。“糟糕，馬蹄動不了了！”

少年扶着頭上的氈帽，馬匹的前蹄陷在木屑橫飛的裂隙里無力地掙動——敢情你們竟落到了園內一艘擱淺的遊樂船上！你渾身震慄地一手攬住少年的腰肢，一手舉槍迎戰跟蹤來的大隊人馬，追兵的吉普車已然一輛接一輛地停在了崖邊。奔到近前的虎式坦克居高臨下，黑黢黢的炮口迅速地向山頭噴出了火舌。“最後一次機會！”少年此時拼力執韁踏鐙。近乎同時，身下的將覆之船搖搖欲墜的一刻，剎那間就傾塌了，半空拂面的炮火就在山崖旁爆開了一路熾熱的焰花，少年貓着腰撲在你的懷裏，無數的彈片擦肩而過，隨即是船傾人翻的猛烈衝擊。墮崖的遊樂船猶如失速的過山車一樣衝下了崖下陡坡，一頭扎進了底部的激流之間。

湍急的河水襲遍了你的視線。你一把幫那孩子拉住了脫韁野馬的繩索，終於幫助那駿馬在船上重新挺立了起來。翻騰的濁浪嘩然一聲湧進了這艘殘破的遊樂船內。

“謝謝——”少年摟着你的手說。

懸崖上，來勢洶洶的裝甲部隊猶若猛虎出山，大地震顫，看上去遠不止一個裝甲營，層巒疊嶂的林間偽裝網后兇猛地閃爍着數個火紅的光點。在一片火光和水幕的海洋中，疾速漂流的遊樂船迎着炮火穿越了硝煙瀰漫的激流，這驚天動地的炮擊在峽谷中震蕩開的漫空煙幕意外地掩去了你們逃亡的身影。“停火！”在你們的身後就是追兵暴跳如雷的聲音。成班裝甲戰車的陣列間儘是身着武裝帶、黑衣黑盔的戰鬥員在用g43狙擊彈瞄準點射。

彷彿是剛剛才被疼痛擊中，你在伏下身的瞬間便看見了衣角間淌出的鮮血。視線頓時陷入一陣模糊。

這時，少年在一旁伸手托住了你那染血的肩膀，你在瀕死般的眩暈中慢慢地坐倒在了水裏。少年與你隱蔽在遊樂船的座椅下。

看着搖搖欲傾的小船，山崖周圍的神秘戰鬥員看起來已然確信你們必死無疑，就在風暴過後的寂靜中井然有序地隨車而去。

“這幫傢伙，有夠難纏的……”少年對你輕嘆道。

“呵，那可太遺憾了，我來這兒可不是為了他們……”你聳了聳肩頭的血污，說。

“鎮靜！不要讓鮮血溢到外面——”少年攙着你的手臂，沉穩地端着一小卷繃帶緊貼住冒煙的血痕。“現在你有救了，看起來這些人正好把我們送到了應該待的地方，同志。”這個男孩抬手點了點指着船上一堆被遺棄的木桶和散落的玻璃瓶，應聲道。

“同志？我的樣子像是一個能夠成為夥伴的人嗎，對你而言？”你疑慮不已地望着他，道。

“不必大驚小怪，我的朋友。儘管我們素未謀面，至少我們還有共同的敵人，不是嗎？或許我可以冒昧地請你幫我做點事，以一個孩子的請求而言。”少年隨手將你攙到那片廢品堆旁，模仿你的語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