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得到偶像關懷,換做誰都應該高興。
可是不知為何,剛才被傅之意覆上手的時刻,盛眠反倒生出幾分揣測。傅之意的確是翩翩公子不錯,可他這份好,似乎一視同仁。
盛眠對這種無差別的溫柔無感。
她喜歡明目張胆的偏愛。
寒洲的提醒雖然帶着莫名其妙的火藥味,但到底是將盛眠從這詭異的氛圍中救了出來。
她縮回手,明顯感覺到傅之意的動作有片刻的僵硬,他看着她:“你再堅持一下,導演那邊的事情應該很快就處理好了。”
說起來,盛眠也是倒霉體質。剛跳下水,攝像機就壞了,這場戶外戲本來就短,現場只有一台攝像設備,不得不臨時從別的戲調過來。
在水裏泡着,好歹比濕漉漉的站在岸邊好些。
畢竟這裏風大。
話音剛落,導演就過來了,帶着歉意:“不好意思啊,讓你受凍這麼久,幸虧我剛碰到寒洲,他把設備扛過來了。稍等兩分鐘,等寒洲休息一下,我們這場戲就接着拍。”
寒洲:“不用了,現在開始。”
導演猶豫:“可是設備挺重的,您又是跑過來的,調整一下狀態比較好……”
跑過來的?
盛眠這才發現,寒洲的頭髮有些亂,整個人看上去風塵僕僕的。他剛才的聲音太冷,以至於她忽略了他肩頸旁那一圈不太明顯的紅痕。
盛眠忽然想起初見時,他戴着金絲框眼鏡,鏡框將鼻樑骨壓出的淺淺痕迹。
唔。
碰一下就會紅?
這,這,這也太是那個了。
得到寒洲的指令,導演也不好再拖延,畢竟湖裏泡着的可是盛家千金,雖說演員敬業該是常態,但是投資人對盛眠格外關注,要是凍出了病,哪怕一個小感冒,他也不好交代。
現場頓時又恢復了忙碌,盛眠將熱水袋還給傅之意后,很快入了戲。
寒洲飾演的男主眸色複雜,一方面,是被欺騙過後的怨懟,另一方面,又是被女配林芊芊打的感情牌有所愧疚。
他蹲下,聲線冷硬,“芊芊,投湖自盡並不能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盛眠飾演的林芊芊哭得梨花帶雨,雙手在湖中不停地撲騰,作出溺水狀,“我哪點不必她好?我們從小青梅竹馬,十多年的感情,難道就比不過才認識三個月的蘇顏嗎?”
兩人的對手戲結束,寒洲飾演的男主有一段內心戲。
沒有旁白,僅用六秒的時間,就完成了從愧疚-猶豫-到釋然的轉變。情緒層次分明,還要考慮過渡的自然。這場六秒的戲,相當考驗演技。
正常情況下,就算老戲骨也未必能完成。
盛眠被凍得渾身發抖,已經做好了拍好幾次的準備。
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鏡頭寒洲一次就過了。
男主沒有理會林芊芊的呼喚,毫不留情地走了。傅之意飾演的男二跳入湖中,試圖將她撈上來,林芊芊奮力掙扎,“別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用你管,哪來的滾哪去。”
女配林芊芊又說了好幾句直戳男二痛點的話,觸動了男二內心的傷疤,男二失望地離開了。
鏡頭拉遠,林芊芊濕漉漉的臉上,逐漸浮現出惡毒而詭異的笑容。
“卡!完美收工,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盛眠擦了一把眼角沾的藻類,準備游過來,然而在水裏泡了太久,剛才又太過投入,光顧着注意情緒的渲染了。稍微一動才發現,大腿根抽筋了。
“盛眠,你還好嗎?”傅之意自上岸后,一直觀察着盛眠的狀況,見她忽然止住了動作,不免擔憂。
眾人也隨着視線看過去,紛紛問及盛眠的情況,劇組救生員正在換衣服,忽然聽到“撲通”一聲,有人躍入湖中,水花飛濺,只看到一道灰藍色的身影,朝盛眠游過去。
腿部忽然抽筋,盛眠欲哭無淚,根本無法維持平衡,接連嗆了好幾口水。這裏的人工湖水雖然看上去清澈,但難免有垃圾的痕迹,拍戲前,劇組將肉眼可見的垃圾撈了起來。
一想到那個畫面,盛眠就生理性地不適。
“別怕。”
隨着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盛眠的腰腹被大掌拖着,寒洲的面容映入眼帘,“抱緊我。”
說不清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就像是盛眠的世界天崩地裂之時,旁人都在給予關懷,只有他,沉默着伸出手,走到她身邊,帶領她走出那個旋渦。
寒洲的渾身都濕透了,接過高特助遞過來的毛巾,下意識給盛眠裹了上去。
高特殊欲言又止:“這張毛巾才是盛小姐的……那張是您的……”
的浴巾。
高特助還想說什麼,被寒洲一個眼神給盯得憋了回去。
被.乾燥溫暖的毛巾包裹后,盛眠的腿才緩緩恢復了知覺,只是走路仍有些困難,對寒洲說了聲:“謝謝。”
明明打算今天扳回一局,盛眠卻又欠了他一次。
她走了幾步,步子虛浮。寒洲:“你確定你這樣能行?”
盛眠是什麼人啊。
一生要強,她強撐着精神,說:“從這到酒店也沒幾步的距離,寒老師,我先去收拾一下,你也趕緊喝杯熱水緩緩。”
寒洲沒說話,從高特助那裏接過暖水袋,塞在盛眠懷裏后,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寒老師?”
耳畔風聲呼嘯,懷裏的熱水袋仍在散發著暖意。
盛眠抬頭看他。
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線,喉結因為大步走路的動作,輕輕滑動。毛衣下的襯衣因為沾了水,幾近透明,貼在他的鎖骨之上,發梢的水滴滴落而下。
帶着難以言說的性感。
盛眠摸了摸暖水袋,把它往他胸口的位置挪了挪,試圖讓兩個渾身濕透的人共享這一點溫暖。
毛巾滑了些許,盛眠這才看清熱水袋錶面的花紋。
這不是剛才傅之意給她的嗎?
她清楚地記得,這個熱水袋,是從高特助手裏拿過來的。作為寒洲的特助,他應該不會幫傅之意拿東西。
“你住在幾樓,哪個房間?”寒洲打斷了盛眠的思緒。
“6077。”
寒洲垂眸看她,“房卡。”
進入房間后,盛眠第一時間開啟了暖氣,寒洲站在門外,“不打算邀請我進去坐坐?”
……可惜只有一個浴室,但人家為了幫她,也沾了水,渾身濕透的模樣,讓盛眠更不好拒絕。
“要不寒老師先去淋浴?”
她可以坐在地暖前等一等。
“不用了。”寒洲望着她,眉梢終於染上了點煙火氣,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我就住在你對面。”
哈?
她怎麼不知道?
寒洲顯然不太想在門前繼續浪費時間,替她關了門。盛眠洗了個熱水澡,凍得發紫的唇色才恢復了原本的血色。
回到片場時,沒有看見寒洲,倒是另外幾個演員紛紛阿諛着她剛才的表現,盛眠淡淡應下,沒作任何評價。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拍戲,對自己的實力還是非常清楚的。
雖然以前在傳媒學院做劇本設計時,和同學玩過一陣,各種角色也有嘗試過,但她喜歡加入喜劇元素,對演技的要求也就沒這麼高。
誇她第一次演戲,發揮得不錯,還能信上一信。但把她吹上天,確實過了。
上午的戲結束后,劇組忽然通知,投資人臨時請大家聚餐,下午的安排可能會往後延,盛眠坐上保姆車的後排,給許戚發消息: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打我。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穿地也隨意,窩在角落裏玩手機,上車的那幾個演員也沒注意是她,低聲討論着傅之意和寒洲的演戲天賦,發出一陣羨慕的讚歎聲。
許戚正在圖書館裏憋論文,半個時候就憋出了兩句話,見盛眠發消息,很快回復:不勁爆的我不聽!
盛眠:我今天拍了一場跳水戲,你男神怕我冷,給我拿了個暖水袋。
許戚:就這?傅之意他一直都是個暖男好吧,換成頭豬拍跳水戲,他也會這麼做。
盛眠:……
盛眠敲了幾個字,車上那幾個演員不知為何忽然將話題移到她的身上。正在打字的手頓了頓,好奇她們接下來的話。
“我還以為盛眠拍戲只會幹瞪眼,今天她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也沒那麼誇張好嘛,影帝和傅之意的演技,哪個不是甩她十條街?何況她那個角色又沒什麼挑戰性。”
她們討論地聲音很小,似乎也不怕被別人聽到。
“投胎投地好唄。你還真指望綜藝花瓶來拍戲?不過是想繼續蹭影帝熱度罷了,你們等着吧,過不了多久,就該炒和寒洲的cp了。”
“盛眠挺好相處的,開機儀式那天還給大家都帶了禮物,儀態和教養都是我很欣賞的那種類型。她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扎着馬尾的女孩說完這句話,全場卻忽然陷入了沉寂。
氣氛似乎不太愉快。
盛眠留意了一下那個女孩,忽然改變了注意,暫時不打算給許戚說傅之意的事情了,對許戚道:有人暗地罵我,被我發現了。
在車上的旅程過於無聊,兩人聊了一段時間,就到了目的地。許戚疑惑地問:今天中午你怎麼有空跟我聊這麼多,宋城沒纏着你嗎?
盛眠:商業聚餐,投資人臨時通知的。
許戚連發了幾個嘲笑的表情包,等前排的那幾個演員下車后,盛眠取下帽子和口罩,補了個明艷張揚的正宮紅。
盛眠下車時,神色懨懨,儼然一副在車上呆久了不太舒服的模樣。
那幾個說她壞話的演員神色各異,卻並不好看。換作盛眠,肯定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盛眠心底的那點惡趣味冒了出來。
她走過去,同她們幾個笑着打了聲招呼,幾個人顯得有些尷尬,只有那個扎着馬尾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投資人不愧是捨得花重金聘請兩位高片酬演員出演爛片的神奇人物,請全劇組聚餐,居然定在附近的米其林一星。
盛眠跟着導演、寒洲、傅之意到了頂樓,包房靠窗,大家站了一排,似乎拿不定主意如何坐,導演在門口給投資人打電話。
許戚的消息已是六分鐘前發送的:不是吧,你不知道《過火》是宋城投資的嗎?除了他誰這麼腦殘。
盛眠剛看完消息,門外就響起了交談聲,本着禮貌的態度,她摁滅了手機。導演挨個介紹了在場的幾位主演,兩位引薦人很是客氣地一一握手。
看上去四五十歲,眼神在盛眠的胸前亂瞟。
只是盛眠還沒伸手,就被寒洲搶先了,小拇指的上尾戒襯得他的手愈髮漂亮。
“盛老師今天不太舒服,有點暈車。”寒洲非常自然地解釋,導演見狀也過來安排位置,同兩人寒暄,巧妙地將注意力轉移開。
都是人精,順着台階就下了,全然不受剛才那點小插曲的影響。
盛眠雖然覺得被人那樣盯着很不適,但也不好當場甩臉色,更何況對方沒再繼續看她。
她挑了個不重要的位置坐下。
見她落座后,寒洲坐在了她身側。
導演:“寒老師要不坐那邊吧?”
畢竟座次也是一門學問,寒洲的作品和地位擺在哪裏,不是能輕易撼動的,跟盛眠坐在一塊,倒顯得他這個安排的人主次不分了。
剛才那位地中海引薦人也跟着附和,“寒影帝還是坐宋總旁邊好些,這樣也好交流。”
“不用。”寒洲沒給他面子,聲音帶着幾分散漫,“我坐這裏,正好照顧在場唯一的女士。”
這句話說得太不合時宜,頗有諷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