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重返英國。
2023年8月11日下午16:30;
“尊敬的乘客您好,本次航班還有四十分鐘抵達倫敦希斯羅機場,現在請各位乘客仔細填寫入境卡和海關申報表……”飛機上響起空乘小姐甜美標緻的聲音。
安饒低着頭,熟稔勾選填寫每一項填空。
倫敦也是此次長途旅行的其中一站。時隔一年故地重遊,心中不免多了些唏噓。
飛機落地,兩人離開大廳,外面天氣和上次來時一樣,被濃霧和濕氣籠罩。
上次拍戀綜時大部分時間待在曼徹斯特,只一上午時間草草走了走倫敦街頭,這次時間充足,不把所有景點走一遍恐怕說不過去吧。
“預訂的酒店在牛津街,我現在叫車。”
可以說,這次旅途全程不用安饒操心,楚觀南早就做足了準備,整個行程非常順利。
出租車開來,兩人上了車,安饒問司機可不可以從倫敦塔橋那邊走,他想看看塔橋的夜景。
司機十分健談,滔滔不絕給他們介紹倫敦的旅遊勝地特色美食,還提醒他們哪些景點坑人,建議他們不要去。
車子駛入塔橋,兩座高大橋頭橫跨泰晤士河,紫粉色的晚霞混沾染着還未完全黑下去的天青色,蕩漾起魚鱗般的雲層,越往下,顏色越暖,與逆光中冷藍色的塔橋形成極強的視覺衝擊。
“好漂亮,就像電影中的場景。”安饒不禁讚歎。
儘管都是歐洲國家,可各個城市之間帶給人的感覺截然相反,這與它們的地理位置、文化歷史積澱有關,如果說北歐是史詩的神秘與靜默,倫敦便是古老的莊重與神聖。
無數車輛疾速穿過大橋,安饒好奇望着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
倏然間,一輛大巴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巴車身上印着熟悉的中文大字:
【a青少年足球訓練營專用車】
他看向車窗,就見上面擠滿了青澀的小臉,好奇地扒着車窗打量外面。
倏然間,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映入眼帘。
黑紅且稍顯滄桑的臉,和其他小孩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明明?”安饒忽地直起身子,眯起眼仔細辨認。
真的是他!
安饒忙打開車窗,衝著李明明使勁招手。
李明明也看到了安饒,激動的一下子跳起來。
隔着車窗,安饒看到他的口型,好像在喊:“安老師!”
真的是他!會有這麼巧的事?
“大叔,跟上這輛巴士。”安饒忙道。
“怎麼了。”楚觀南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旁邊大巴車上一張張典型的亞洲人面龐。
“是明明呀!”安饒激動的眼睛笑成月牙一般。
楚觀南雖然不知道明明是誰,但看安饒這表現,估計又是他的粉絲團成員之一吧。
不知該說世界太小還是他的後宮成員過於龐大,走哪都能碰到熟人。
出租車跟着大巴一路跑,最後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安饒下車,前面大巴也打開門。
一個瘦高個的男孩背着書包狂奔而來,臉蛋紅通通的像蘋果。
他使勁揉着裝足球的網兜,激動的結結巴巴:“安,安老師,您怎麼也在這。”
一年不見,不由讓人感嘆,愛運動的小孩子長得就是快,明明看起來得有一米七了,臉頰上肉肉的稚氣感脫去,頭髮也剔了,成了短短的小圓寸。
不過孩子還是很瘦,球衣穿在身上鬆鬆垮垮。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怎麼在這?”
一個大山出身的孩子,出現在國外街頭,多振奮人心。
明明不好意思地笑笑:“去年我參加了青訓營,這次是來參加國際青少年足球交流賽的。”
“哇!明明你好厲害!”安饒激動的眸子亮晶晶。
說不出到底興奮什麼。
大概是原本只到他胸的靦腆小男孩經過一年的蛻變洗禮,終於化繭成蝶,身高直逼他不說,看起來也精神了很多,還能來國外參加國際交流賽,可以說,明明真的牢牢抓住了機會,這孩子實在了不起!
“學校那邊怎麼樣了,我這一年都在外面流浪,忘了關心下那邊情況。”
“就是安老師你來過之後,我們學校受到社會各界人士關注,學校重建了,還開設了微機室室內體育場等,小軍他們學習成績進步很大,聽他說今年他有個和城裏學校交換的名額,如果成績合格,他就可以留在城市由學校出資培養,這樣他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學。”
原本靦腆的小男孩一下子說了很多,語言清晰,不再似從前那樣唯唯諾諾,變得開朗且自信。
安饒看着他,想起在土溝壩小學任教那段時間的畫面,那些不知前路在何處的孩子終於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目的地,並為之不懈努力,命運待他們不薄,讓他們漸漸步入正軌,開啟新的人生。
欣慰的淚水在眼底一點點積鬱。
他委身輕輕抱住李明明,拍拍他的後背:“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
李明明憨厚笑笑:“老師,後天就是交流賽總決賽了,就在溫布利球場舉行,老師您能來看我們比賽么?”
“去,當然要去。”
聽到這話,李明明忽然轉身對着身後還在忙着拿行李的小孩們一揮手:“集合!”
小孩們立馬放下手頭的事整齊劃一小跑而來。
安饒愕然。
這麼看起來,李明明似乎在青訓營混得還不錯,手下一眾小弟召之即來。
李明明對孩子們中氣十足喊道:“在進酒店之前,大家再喊一遍口號。”
孩子們一隻只小手伸出來緊緊疊在一起:“竭盡全力!不留遺憾!”
兩人抵達酒店已經是夜裏十點。
不知是不是剛才太過激動,現在放鬆下來只覺得渾身無力。
安饒渾渾噩噩坐在床邊,酒店送的晚餐他只吃了根薯條就沒了胃口。
楚觀南洗完澡出來,在安饒身邊坐下,視線在幾乎沒動的餐點上流連一圈,關切問道:“怎麼不吃飯,沒胃口?”
安饒點點頭,腦袋一沉,直直倒在床上。
水晶吊燈映照出他疲憊無神的雙眼。
慢慢的,眨了眨,閉上。
“我下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中餐館。”看安饒食欲不振,楚觀南以為他吃不慣這種單調的炸魚薯條,隨手拿過襯衫系好扣子。
“不用忙了,我什麼也不想吃。”安饒隨手脫下外套扔地上,鑽進了被窩。
楚觀南看他臉紅紅的,也很萎靡,不免心裏擔憂。
剛才明明還精神抖擻的,突然間這是怎麼了,生病了?
他在安饒身邊蹲下,嘴唇湊過去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
燙的像火球。
“你發燒了。”楚觀南皺起眉頭,“是不是剛才在橋上開窗吹了風。”
他立馬穿好衣服:“乖,等我一會兒,我下去給你買葯。”
安饒沒回應他。
他已經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識,也沒聽清楚觀南說了什麼。
楚觀南跑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一間還在營業的藥店,買了葯火急火燎跑回去,剛洗好的頭髮剛乾了一點,被夜露再次打濕。
回去后,他叫了幾聲安饒的名字,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安饒縮在被子裏,身上滾燙,但因高燒感到冷,還在微微發抖。
楚觀南忙脫掉襯衫,手心快速搓了搓手臂。
剛從夜霧中回來,身體還有點涼。
他又猛灌一大杯熱水,稍稍出了點汗后,身子熱了起來。
他掀開被子鑽進去,輕輕把安饒抱起來捂在懷裏,先用剛買的體溫槍給他量了溫。
三十八度二。
“乖,張嘴,先把葯吃了。”楚觀南輕輕拍拍他的臉蛋,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火熱。
安饒迷迷糊糊睜開眼,手臂無力抱住他,聲音嘶啞:“冷……”
楚觀南抱緊他,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幫他驅寒:“把葯吃了一會兒就好了。”
安饒用最後殘存的一絲意識接過藥片,剛送進嘴裏,馬上吐了出來。
怎麼會有這麼苦的葯……已經超出了人類接受範圍了。
不光苦,還有種很奇怪的氣味。
“苦也得吃啊。”楚觀南溫柔哄着,他又掰了一顆葯出來,“吃完了吃點蜜餞就不苦了。”
安饒嘆了口氣,拿過藥片,強忍着想吐的慾望勉強咽了下去,嘴巴里立馬多了一顆甜甜的蜜餞果脯。
“還苦么。”
“嗯……好點了。”
楚觀南抱緊他,捂好被子:“睡覺吧,明早起來就好了。”
“真的么……”
安饒雖然瘦,但很少生病,從小到大感冒次數屈指可數,但這些日子一直到處跑,大概是實在體力不支了,再加上吹了一路濕漉漉的大風,所以挨不住發燒了吧。
楚觀南抬腿壓住他的腿,把他整個人圈在懷裏,親了親他滾燙的額頭:“嗯,我保證,明天就好了。”
安饒勉強勾起嘴角:“你好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了。”
“忍一忍吧,回去我會減肥的。”
“不要減……”安饒腦袋一片混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道,“我喜歡你這樣,有安全感……”
房間裏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楚觀南輕笑一聲。
他說喜歡自己這樣。
真可愛。
楚觀南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背,明顯感覺捂出了汗,衣服後面濡濕一片。
無意識中,安饒似乎也覺得熱,摸索着伸出手,又馬上被拉回去藏回被窩。
不滿地哼唧兩聲,接着耳邊傳來熟悉的輕哄聲:“不能掀被子哦。”
手被人握在掌心,汗津津的。
這一夜楚觀南幾乎整夜沒合眼,時不時就要幫他量量體溫,檢查他有沒有掀被子,換退燒貼,給他喂水吃藥。
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試了試安饒的額頭。
好像不燙了。
再量量體溫,三十六度五,不燒了。
終於,楚觀南鬆了口氣,一直懸着的心這才穩穩落地。
敵不過睡意,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他緩緩睜開眼睛。
入眼,便是一張還微微泛着紅的小臉,正瞪着大眼盯着他仔細打量。
楚觀南下意識遮了遮臉,起身,第一件事是伸手去試探他的額頭。
嗯,完全退燒了。
安饒按着他的肩膀讓他躺下,給他蓋好被子:“老公辛苦了,再睡一會兒吧。”
雖然楚觀南一夜未眠,到現在也只睡了三個小時,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但現在必須要起床幫安饒買早點。
安饒吃不慣西方食物,每次都要花很大工夫找中餐館。
不管自己睡沒睡醒,不能讓他餓肚子。
“我去給你買早餐。”楚觀南坐起身,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熬夜,沒睡醒,現在有點反胃想吐。
“不要。”安饒乾脆用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迫使他躺下,“我知道你照顧我一晚沒睡,你好好休息,你要是也因此病了,我怎麼辦。”
“好吧。”楚觀南拉過他的手親了親手指,“你也再睡會兒?”
“睡不着了。”安饒趴在他身上,臉頰埋進他懷中,“以前一直都是你照顧我,現在我來照顧你,我給你講故事怎麼樣,你想聽什麼故事。”
楚觀南想了想:“你喜歡講哪個我就聽哪個。”
“好!”
楚觀南本以為,以他家這位小甜豆的性格講的怎麼也得是灰姑娘白雪公主這種甜甜的愛情故事。
但他沒想到。
他頭一次聽着咒怨入睡。
夢裏都是四肢扭曲着從樓梯上爬下來的伽椰子。
青少年國際足球交流賽的總決賽在八月十三日那天正式拉開帷幕。
安饒起了個大早,認真打理好每一根髮絲,確定自己一定能成為觀眾席上最靚的仔后,去門口換鞋。
他今天只穿一件寬鬆白襯衫,扎進服帖修身的長褲中,顯得腰身極細。
只是剛走到門口,就見楚觀南倚在門上等着他,手裏的皮尺轉了一圈。
安饒:“這還要量么,明顯看不到腰吧。”
楚觀南卻有自己的說辭:“如果你家小朋友贏了球,你振臂歡呼,衣擺扯出來怎麼辦,抬手。”
安饒:溫布利球場外面人山人海,兩輛大巴停在球場門口,兩種膚色的小學生從車上跳下來。
馬上有熱情球迷揮舞着小國旗為他們吶喊加油。
經過長達幾個月的層層選拔,來自三十個國家的參賽隊伍最後走到總決賽的只有中英兩國。
雖然去年國足依然沒能出線,但青少年足球訓練營可是實打實為國家爭回了臉面。
安饒拿到了李明明的教練贈送的頭等席門票,坐在最靠近領獎台的第一排位置。
在車上時,安饒提前調好了網絡設置,時隔一年,再次打開了直播間。
他想讓國內觀眾近距離感受孩子們的雄姿英發。
直播間一開,粉絲們還以為看錯了,點進去,當他們看到安饒的臉時,積鬱多時的思念化作淚水奔涌而出。
直播間人數火速上升。
“大家好久不見呀。”安饒揮揮手,眼中有星星般閃閃發亮。
【饒崽!!真的是我寶貝饒崽!!我想死你了嗚嗚嗚。】
【你這個壞蛋就這麼丟下我們跑去快活了。】
【太想你了哥,真情實感地哭了。】
【饒崽讓我們看一眼南哥!】
安饒將鏡頭推到楚觀南面前。
【嗚嗚嗚南哥是不是瘦了?心疼T_T】
【大神看鏡頭呀,讓我們康康正臉。】
安饒笑笑:“南哥其實可想你們了,但他害羞不好意思,大家給他留幾分薄面唄。”
【hhhhh南哥一點都沒變,真好。】
【你們兩口子是不是快回國了,等你們回來!】
安饒點點頭:“不過今天的主角是我們明明,你們不知道吧,他參加了青訓營,還代表國家參加青少年交流賽,聽說他現在還混上了隊長呢,大家要為他加油哦。”
【我早就說過明明這孩子將來一定有大作為!】
【明明為國爭光嗷嗷啊!讓那些大人好好看看,什麼才叫「會踢球」。】
【哈哈哈別說了,只怕有些人聽了全世界海參都要被他們吃光了。】
這時候,隨着運動員進行曲響徹偌大球場,兩支隊伍身穿一白一藍球服在教練的帶領下雄赳赳氣昂昂踏進球場。
“孩子們加油!”華裔球迷臉上塗著紅色小國旗,吹響小喇叭,手掌拍得通紅。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李明明跟着教練站在白線旁邊,雙手背向身後,雙腳微微分開,腰板筆直、身姿挺拔,臉上是十足的自信,像一棵佇立於艱苦環境中的傲人雪松。
接下來應該是雙方球隊握手致敬。
但他們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安饒緊張地直起身子看過去,不知道他們還在等什麼。
這時候,場內的音樂忽然變了,從歡快勁奮的運動員進行曲變成了幾分莊重大氣的交響樂。
接着,球場大門整齊跑進來兩排身着紅色禮服、頭戴黑絨高帽的儀仗隊,當他們站好后,幾個身影出現在其中。
為首的是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看起來很像保鏢的男人。
繼而,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霎時間,場上的球迷紛紛起身,拚命揮舞手中的小國旗高聲歡呼。
一位身穿香芋色套裙的女人微笑着同球迷們揮手示意,她旁邊站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金色的頭髮被倫敦難得的陽光映照成甜蜜的蜂蜜般,碧藍色的眼眸如斐濟清澈的海水,被淡金色的睫毛遮了半分。
他轉過身同後面的球迷揮揮手。
不知哪個球迷高聲喊了句:“王子殿下您好可愛!”
在來之前,安饒就有這種強烈的預感,他會再次見到老朋友。
一年沒見,伊西多長高了許多,高挑精健,完全脫去了稚嫩,舉手投足落落大方,開始還稍微有點肉感的臉蛋變得硬朗且深邃分明,這麼看過去和那些常年流連上流社交場合中成熟得體的大人無異。
在保鏢開路下,王妃和王子款款而來,在放置獎盃的檯子旁端坐下。
伊西多坐下后,目視前方,身板挺直如松,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到處亂看。
但旁邊的王妃卻忽然湊過去微笑着同他耳語了什麼。
伊西多明顯愣了下,立即隨着王妃的視線看過去。
接着——
安饒和他對上了視線。
安饒一挑眉,沖他揮揮手,用口型道:“好久不見。”
伊西多錯愕許久,身體也漸漸有要站起來的趨勢,但被王妃不着痕迹按了下去。
良久,他的臉上浮現難以言喻的喜悅。
是做夢么?
應該不是夢吧。
他悄悄掐了把手背。
疼痛襲來,不是做夢,是真的。
安饒正和王子眼神交流,聽到旁邊傳來一聲輕咳。
回過頭,就見楚觀南正看着台下球場,表情宛如南極冰層。
“怎麼了?嗓子不舒服?”安饒關掉直播間的麥克風,小聲問道。
楚觀南緩緩吸氣,重重呼氣。
“要不要幫你申請一下坐王子旁邊。”
“哎呦,我老公又吃醋了。”安饒緊貼上去,臉頰蹭着他的臂膀,“只是打個招呼而已,畢竟相識一場。”
楚觀南瞥了他一眼,握緊他的手,低聲道:“那……只能打招呼。”
“好好好,醋精轉世我南哥。”
等王室就坐后,兩方球隊終於互相握手致敬。
從體型上來講,英隊的孩子普遍比中隊的孩子們高大壯實,無論是體型還是訓練方式上都有較大懸殊。
這很令人擔心。
但安饒堅信,意志能決定結果,所以他一定要對自家孩子們有信心。
但是……
中隊裏,一個比較瘦小的孩子忽然低下頭,身子晃悠兩下。
“那個小朋友沒事吧,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太舒服?”旁邊的華裔球迷也發現了不對勁,擔憂問道。
“有可能,孩子們剛來倫敦,氣候飲食都不適應,希望別影響比賽就好。”
聽他們這麼說,安饒更加擔心。
自己這身強力壯的都被折騰病了,更何況是孩子。
可現在比賽即將開始,自己也沒辦法幫他們做點什麼。
在主持人一通天花亂墜聽不懂后,又是各路人士演講,快一個小時后,眼見着大家都快要被大太陽曬暈,終於裁判一聲哨響,決定進攻方的硬幣被拋擲上空。
英隊開球,對於我方球隊來說不算特別好的開局。
特別是,不知道中隊孩子什麼情況,被人一路帶球直衝球門,竟然沒有一個防下來的,守門員還是那個身體不舒服的孩子,眼睜睜看着球飛奔而來,一個飛撲重重跌掉在地,球進了門。
英隊孩子拿分實在太快,大大挫傷中隊孩子的銳氣。
前半場,英隊孩子比分上升很快,很快將比分拉到三比零。
聽着對面觀眾席英國球迷的歡呼聲,安饒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頻頻看向李明明,就見他也是滿臉失落,扶着腰喘着粗氣,臉上通紅一片看不出原色。
英隊的孩子不是一般的猛,輪到中隊開球時,孩子們帶球跑對方球門,被其中一個英國壯孩攔住,一瞬間,大家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麼,足球落到了那孩子腳下。
他開始帶球反攻。
倏然間,一聲哨響,裁判跑上場動作示意暫停。
聽旁邊解說員那意思,好像是英隊孩子在面對進攻時做了個一個伸腳的動作,有絆摔嫌疑,因此要判給中隊孩子踢直接任意球。
英國孩子一聽,氣得腦門子冒火,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裁判質問他是不是不懂球場禮儀,問他想不想吃黃牌。
場上觀眾也跟着罵裁判,說根本沒看出英隊孩子有企圖絆摔的動作,說他收了中方黑錢,眼見亞洲猴子打不過就開始搞些歪門邪招。
聽着觀眾席上群情激昂的叫罵聲,被判踢任意球的李明明怯怯看向觀眾席。
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犯規觀眾卻要罵他們。
難道在別人家門口踢球就得夾着尾巴做人?
一米七大個子的小少年驀地紅了眼眶。
“明明!”
倏然間,觀眾席上傳來熟悉的中文。
他猛地抬頭看過去。
模糊的視線中,他們安老師站起了身,衝著他喊道:“不要管別人說什麼,認真對待每一球,努力過就不後悔!”
李明明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
沒錯,任意球是他們應得的,犯規就得付出代價,沒必要和傻瓜爭是非。
他一抹眼睛,將眼淚憋回去。
大腳一踢,足球高高飛起。
這一腳帶着不甘和怒意,如火球劃破空氣,以至於英隊守門員跳起來也沒能接到球,眼睜睜看着足球打在球網上轉了幾圈落下,正在白線內。
中隊比分從零變成了一。
“嗷嗷嗷!孩子牛批!”中方球迷全體起立!還有的開心地跳起了搖擺舞。
對家不明白,只是進了一球有什麼可開心的。
但中方球迷們知道,孩子們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難免怯懦,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鼓勵,不要給他們壓力,隨心踢就好了,能來到決賽場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對一群孩子太苛刻。
看着觀眾席上歡呼雀躍的球迷,中隊孩子們愣了下,隨即感覺內心燃起一團熊熊烈火。
叔叔阿姨們在看着他們,在鼓勵他們,所以,竭盡全力吧,不管結局如何至少不要留下遺憾。
有了李明明開門紅一腳,孩子們頓感士氣大增,渾身都是勁兒急着往外使。
下半場,孩子們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帶球直衝,這次輪到英隊孩子攔不下來,被人三番五次攻破球門。
李明明作為中鋒,是全隊進攻的尖刀和主要得分手,始終活動在對方禁區附近。
他有勁兒又頗具技巧,基本只要隊友傳球過來就一定能進門。
比分逐漸縮小,從三比一漸漸變成三比四,英隊暫時落後一分。
隨着哨聲響起,上半場結束。
中場休息,英隊教練指着孩子破口大罵,這似乎就是他們的訓練方式,敢輸?就別想有什麼好臉子給他們了。
孩子們低着頭站成一排,大氣也不敢出。
八月份的天氣幾乎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不少人受不了頭頂這大太陽,離開場地回家納涼。
安饒的臉也被曬得發紅,額頭沁出細細薄汗。
楚觀南來時帶了外套,也穿不住了,索性擋在安饒頭頂替他遮太陽,一直舉着的手臂又酸又曬的發疼。
直播間的觀眾激動的直呼虐狗,安饒本來沒注意,但看到直播間有人說南哥手臂都被曬紅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忙拉過楚觀南的手臂檢查。
紅的都有點發紫了,明顯是晒傷了。
“不要給我遮了,老公你都晒傷了,我心疼。”安饒抱着他的手臂藏在懷裏,“要不你先回酒店吧,我穿了長袖曬不着,你這都要晒成倆顏色了。”
楚觀南看了眼不遠處正死盯着這邊看的伊西多,移開視線:“我也想看球,不可以么。”
“那也不能曬着啊,你回去看我直播間不就好了。”安饒抱着他的胳膊嘆了口氣,“你的粉絲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說我是害人精了。”
“他們不敢說。”楚觀南義正言辭的模樣有幾分搞笑。
話音剛落,面前便多了一道黑影。
兩人抬起頭,對上一雙碧藍色的眼眸。
“啊,伊西多,好久不見。”安饒見到來人主動打招呼。
伊西多在他身邊坐下,將手中的遮陽傘遞過去:“母親讓我來給你們送遮陽傘。”
安饒剛要接,一隻手伸過來將傘推回去:“謝謝你的好意,但不需要。”
隨即,安饒感覺一隻手搭上了自己肩頭,把自己使勁往旁邊攬了攬,和伊西多之間空出了一人寬的位置。
伊西多的手尷尬停在半空,半晌,默默縮回去,嘴角漫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他起身,道了句他先回去,但沒走兩步又倒回來。
臉上的表情小心翼翼:“一會兒球賽結束,方便一起吃頓飯么?”
“不方便。”楚觀南看也不看他,冷聲道。
明明是八月天,周圍人還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安饒見伊西多臉上是說不出的尷尬,他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趕緊按住楚觀南的手使勁捏了捏,示意他閉嘴。
“抱歉,我這幾天感冒了,一起吃飯我怕傳染給你,有機會再約吧好么?”
伊西多暗暗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安饒會說話。
他微微點頭,邁着長腿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你為什麼拒絕他的遮陽傘。”安饒震怒。
“不喜歡他的東西。”楚觀南漫不經心道。
“曬死你,晒成煤球!”
“晒成煤球也挺好的,這樣別人都要看我臉色行事。”
安饒被他逗笑,拿過外套給他披上:“煤球先生別管我了,大不了……”
他鑽進楚觀南懷裏。
“衣服給你擋太陽,你給我擋太陽。”
楚觀南捏捏他的臉,冷峻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還是我老婆聰明。”
此時,兩人身後全程被喂狗糧的觀眾:頭頂太陽真大,誰來為我遮陽擋風呢。
半小時后,下半場球賽開始。
被劈頭蓋臉一頓罵的孩子們被嚇怕了,一個個萎靡的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腦袋。
倒是李明明他們,被熱情的教練挨個擁抱過後,氣焰十足,甚至感覺不到熱和累。
事實證明,情緒不光影響食慾,還會影響行動。
英隊的孩子們越是怕,專註力越不能集中,每做一個動作都得小心翼翼看向場外教練的臉色。
見他臉黑的魔鬼一樣,心一哆嗦,身體也跟着發抖。
原本訓練時穩定發揮的帶球跑也跟着哆嗦了,輕而易舉被中隊孩子搶到球,轉身攻向對方球門。
比分:英國(0):華國(5);
中隊孩子每進一個球,英隊教練就要一個轉身憤怒一拳砸在椅子上。
英隊孩子都快哭出來了,中隊孩子見勢,善良心發作,小聲問道:“要不讓他們一球?”
李明明堅定搖頭:“認真比賽才是對對手的尊重,讓球是對他們的侮辱。”
比分還在持續拉大,英隊孩子被情緒影響,有幾個直接產生「不想踢了,趕緊結束吧」的消極想法。
教練罵就罵吧,大不了以後不踢球回學校好好讀書。
最後下半場時間到,比分:
1:7;
隨着哨聲響起,華裔球迷紛紛起身,激動的揮舞着手中的小紅旗,喇叭吹得震天響。
“老公,我家小孩贏了!”安饒激動地張開雙臂一把抱住楚觀南,使勁晃了晃。
楚觀南悄悄親親他的耳垂。
英國解說長長嘆了口氣,試圖挽尊。
但沒用。
開始那些口口聲聲裁判收了中方黑錢的球迷完全被中隊孩子們的技術打服了,就是杠都找不到杠的理由。
他們喪氣的將小國旗扔在地上,忿忿離場。
偌大溫布利球場中,國歌響徹全場,澎湃激昂縈繞在每個人耳邊。
足協理事長親手搬下獎盃交到李明明手中,心情複雜地鼓掌。
孩子們原本白色的球衣都變成了灰色,小臉通紅腦門冒着熱氣。
綵帶、掌聲圍繞着孩子們,閃亮的獎盃上映照出一張張喜悅的小臉。
李明明的視線穿過人群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人很多,現場嘈雜一片,就算拿着擴音器喊安老師也未必能聽到。
索性,他張開嘴,沒有發出聲音對安饒說了什麼。
即使隔着人山人海,即使他沒發出聲音,安饒還是聽到了他想對自己說的話:
“安老師,我做到了哦。”
如果當初沒有那場足球比賽,或許李明明現在正按照既定的命運,退學,務農,一輩子待在扦挌不通的大山裡,他的後代也將繼續延續他的命運。
所以說,機會很重要,能否抓住機會,更重要。
山路難行,充滿荊棘險阻,可只要抱着即使頭破血流也要繼續走下去的信念,總有一天一定可以看到光明的未來。
酒店裏。
安饒看着赤裸上身的楚觀南,發出了肯定的聲音:
“你現在已經是倆顏色了。”
楚觀南出去時穿的是外套,外套里是短袖T恤,現在他的兩條手臂已經變成了奧利奧。
楚觀南在手臂上塗著鎮定乳液,胳膊被曬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安饒搶過乳液替他塗抹:“你說你和伊西多置什麼氣,現在滿意了么?”
“嗯。”楚觀南別過臉,冷聲道。
“嗯!”安饒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跟你說正經的就只會嗯,以後你和我說話我也嗯嗯嗯行不行。”
“那要我說什麼,說因為嫉妒,所以拒絕了他的好意,然後自食苦果?”
安饒「噗嗤」笑出聲:“你真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他擠了些乳液在掌心,輕輕揉開,順着楚觀南那半截變色的手臂均勻塗抹按摩:“我不懂你在嫉妒什麼,他們對我有別的想法那是他們的事,我好像從來都是直接拒絕了吧。”
說著,安饒語氣軟了些:“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真心喜歡,當初我會直接離開。”
他抬眼,凝視着楚觀南。
楚觀南低下頭,望着他漂亮的羽睫,眸子裏滿是真誠的模樣。
抬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
“對不起,我真的太緊張你了,對方又是很優秀的人,所以……”
“不可能!”安饒忽然一本正經打斷他,“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楚老師還優秀,除了我。”
楚觀南沒忍住,揚起嘴角,笑容擴大。
“你很會撩,讓我永遠都無法招架。”
安饒抬腿跨坐在他身上,手臂吊在他的脖頸上,歪着頭,笑得一臉賊兮兮:“那你的小甜甜想要一個親親可以么?”
楚觀南輕吻他的額頭:“當然。”
“還有臉。”
楚觀南親了下他的臉。
“還有嘴。”
咬住嘴唇,舌頭撬開唇齒,繼而是無盡的糾纏。
果然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牽動他情緒的,只有安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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