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拜年、恐怖片。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兩聲,屋內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隨即,焦急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大門赫然打開,門內站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
“爸爸過年好,祝爸爸新年快樂,大吉大利,紅包拿來——”安饒恬不知恥伸出雙手。
殷素植見到兒子,笑得眼睛都沒了,忙從安饒手裏接過水果花籃:“來就來吧,還帶禮物。”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隻紅包,看着就很厚,塞進安饒手裏:“也祝我們饒饒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星途璀璨。”
雖然現在科技高度發展,大家已經習慣了微信紅包這種簡單快捷的發紅包方式,但對殷素植來說,還是真金白銀拿在手裏有真實感。
他把安饒迎進門,目光一轉,看到了後面那位永遠都看不順眼的兒婿,表情愣了些。
“岳父新年快樂,恭祝岳父如日月之恆,萬壽無疆。”
楚觀南本想趁着新春佳節沒什麼通告帶着安饒出國旅遊,過過二人世界,結果年初一一大早就被安饒拉來了恐怖的岳父家。
他理解殷素植和安饒分開太多年,難免格外重視,對自己這個兒婿橫豎看不順眼也正常,但也免不了他對這位岳父的恐懼。
相較而言,還是另一位岳父讓他舒坦些。
殷素植瞥了他兩眼,從口袋裏拿出一隻紅包:“拿着。”
這厚度,完全不輸安饒那隻。
兩人換了鞋子來到客廳,才發現,家裏人巨多,多是殷素植的學生,沙發坐不開都坐到了地上。
安饒的養父也在,見到兒子,忙站起身,也要給個紅包表達下感情。
但他剛還完賭債,實在囊中羞澀,只包了只六百塊的紅包,並且,還沒有餘錢給楚觀南。
看到安饒手裏殷素植給他的厚厚大紅包,他掏紅包的手頓住,慢慢放回口袋。
安饒看出了他的窘迫,說了幾句祝賀詞便再次伸出吸血小手:“爸爸,紅包——”
安守義尷尬笑笑,默默摸出薄薄的紅包,有些皺巴巴。
當著學生們好奇的目光,他低着頭將紅包遞過去,小聲道:“祝寶寶萬事如意,沒多少,別嫌棄。”
安饒接過紅包當著所有人面打開,飛速數了數,趁着別人都沒看清,故作態勢眼睛睜大:“哇!有好幾千呢,謝謝老爸——”
其他學生也跟着附和:“安老師好幸福,我昨天問我爸媽討紅包,他們說我都研究生了還好意思跟父母伸手,哎。”
“我也是,我爸媽就發了我六十六意思了下,誰能比我慘。”
“我八塊八……”
幾個學生彷彿遇到知音,湊一起熱絡討論起誰收到紅包最少。
安饒:“你竟然還有八塊八,羨慕。我們家南哥可大方了,一分錢沒給,還反過來問我要。”
楚觀南:?
不是昨晚給了張幾千萬的卡外加一套海景別墅?
然後問他要,他大手一揮發了自己六塊六。
難道自己記憶出現了問題?怎麼和他說的不一樣。
“哈哈哈南哥也太小氣了吧,哪有年紀大的問年紀小的要紅包的道理呀。”學生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這位大明星,但大家都不太關注娛樂圈,對他也沒太大感覺,能從容自然的和他交流。
楚觀南想解釋,但老婆在後面悄悄捏他的手。
算了,就當是他說的這樣吧。
安守義知道孩子們是在幫他緩解尷尬,欣慰點點頭,眼底泛起點點淚花。
這時候,門鈴響了。
殷素植從廚房出來,手裏還舉着鍋鏟,探頭對安饒道:“饒饒去開門,應該是你姐姐來了。”
安饒乖巧跑去開門,門一打開,外面站了倆人。
除了殷雪雅,另一位似乎……有點眼熟。
這不是林景溪庭審時那位審判長么!
好傢夥這麼快就讓她勾搭上了。
“饒崽新年好呀!”殷雪雅今天穿得可漂亮了,還化了濃妝。
平時她可不這樣的,一般是臉都不洗隨便扎個丸子頭抱着手機躺一天。
“您好,新年快樂。”身後的審判長恭敬鞠躬。
上次沒仔細看,原來審判長這麼高,脫去制服后少了幾分嚴厲,深藍色西裝、襯衫如白雪襯托的人瀛洲玉雨長身玉立。
“啊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陳策,晉城中級人民法院副院長。”殷雪雅在說到他的職業時,高傲的鼻孔都要衝天。
“您好,法庭上見過的,我是安饒。”安饒伸手,禮貌和未來姐夫握手。
說不說的,要是女婿是這麼一位高權重又剛正不阿的大人物,殷素植恐怕要樂得合不攏嘴了吧。
但事實證明安饒想多了。
初次登門拜訪的陳策喜提和楚觀南一樣的待遇。
到了午飯時間,學生們也不好繼續打擾一家人團員,起身說要回家吃飯,儘管殷素植多次挽留,但孩子們很自覺,道了別魚貫離開。
殷素植拿了瓶好酒出來,說要和自己的老兄弟安守義共飲幾杯,順便感謝他這麼多年對安饒的照顧和培養,將他培養成如此善良優秀的孩子。
兩位父親相談甚歡,聊着聊着就說到了教育上。
殷素植從教四十年,在教育方面侃侃而談,好像世界上就沒有他不懂的。
他忽然感慨道:“之前看饒饒的綜藝,看到他彈得一手好琵琶,實在是倍感欣慰,老兄弟雖然日子拮据,但還堅持送饒饒發展興趣,我真的太感謝你了,真的,太謝謝了。”
幾杯酒下肚,安守義的臉已經泛了紅,說話間也是微醺的汪洋自恣:“不是我的功勞我不敢承這份好意,我還真沒送他學過琵琶,饒饒,你是什麼時候自學的啊。”
安饒:要露餡了。
他別過目光悄悄看一眼楚觀南,果然,他正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在等待一句合理的回答。
“老兄弟真是謙虛了,但是書法這個,肯定是老兄弟花重金培養過的吧,以繞繞的功底,沒個十幾年真寫不出來,我倒是好奇,是跟着哪位老師學的。”
安守義耿直回答:“啊……也沒送他學過書法,是孩子自己勤奮偷摸練的吧。”
安饒真想求求他們別提這事了,旁邊楚觀南炙熱的目光快給他盯出洞了。
他趕緊岔開話題,將火力轉移到殷雪雅身上:“對了,雪雅姐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果然,年間的飯桌,「結婚」必然是最為大家關注的話題。
兩位老頭將話題轉移到殷雪雅身上。
殷雪雅恨,她和陳策認識才一個來月就談論結婚的事,這不是招人尷尬嘛。
她要報復。
吃過飯,趁着安饒在廚房幫忙洗碗,殷雪雅問楚觀南:“你想不想看饒崽小時候的照片。”
楚觀南心頭一跳,臉上卻強裝鎮定:“想。”
殷雪雅領着楚觀南和陳策去了卧室,翻出一本厚厚的舊相冊,翻開。
照片大多泛了黃,滿眼都是陳舊的年代感。
其中一張,是只有三歲的安饒小朋友第一天去幼兒園的場景。
他抱着自己的小鴨子玩偶,幾個老師把他往裏拉,殷素植在外面把他往裏推,而小朋友一臉不情願扒着鐵門,五官都快皺做一團,白白嫩嫩像只生氣的糯米糰子。
楚觀南看着這張照片,忽然覺得莫名的熟悉。
他抽出照片仔細打量。
這小朋友,長得好像自己小學時去隔壁幼兒園表演節目那次見到的那個小男孩。
再看看旁邊幼兒園的門牌。
“XX教師子女幼兒園。”
好像就是這個幼兒園。
楚觀南不可思議睜大眼睛,嘴角慢慢揚起笑意。
緣分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
自己曾經惋惜沒有晚出生幾年,沒有參與過安饒過往的二十幾年。
但現在看來,無論是幼兒、少年、青年時代,自己都悄無聲息踏入過他的世界。
真好。
他貼近照片,情不自禁親了親上面生氣的小糰子,完全忘了旁邊還有吃瓜群眾。
殷雪雅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聲,用眼神示意旁邊的陳策:
這位真是位痴情種子。
安饒五歲後走失,因此他小時的照片並不多,最後一張就是他五歲時,學騎自行車摔了,膝蓋上一塊血痕,他抱着腿委屈地靠在牆邊,大眼睛裏噙滿淚水,彷彿在抱怨爸爸為什麼自己都摔傷了他還有心情拍照片。
楚觀南看得失了神,手指不自覺輕撫照片上委屈的小糰子。
殷雪雅湊過去笑嘻嘻道:“這些照片都是我爸的寶貝,你知道的,饒崽走失得早,但是……你想要麼?”
楚觀南不假思索:“想要。”
太想要了,強烈的慾望勝過安饒想要一輛圖拉塔。
“你給我發個大紅包,我就允許它偷渡到你家。”
楚觀南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想要多少。”
“那就要看饒崽在你心裏幾多分量了。”
楚觀南沉思片刻,直接道:“銀行卡號給我,微信轉賬有限額。”
殷雪雅本來就是想逗逗他,結果報了銀行卡號沒一會兒,短訊提示:
【xx銀行:您於二月二十五日下午一點收到來自尾號8704的用戶轉賬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友情提示:大額轉賬請謹防詐騙……】
殷雪雅看傻了。
她彷彿找到了某種賺錢商機。
“八十八……南哥,請允許我尊稱您一聲南哥。”
楚觀南揚揚兩張照片:“可以拿走了吧。”
“可以,隨、便、拿!為表感謝我再附贈一張我的幼兒絕美玉照。”
“謝謝,不需要。”
陳策默默打開銀行卡,數數餘額。
算了,再攢攢。
下午,楚觀南和安饒告別爸爸們回了家。
家裏,楚觀南按耐不住炫耀的心,走到安饒身邊,語氣透出幾分得意。
“你姐姐送了我禮物。”
安饒:?
“她為什麼送你不送我?我不服。”
“你不好奇她送了我什麼?”楚觀南笑問道。
“反正也不會是什麼值錢玩意。”
楚觀南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照片:“的確不值錢呢,基本就是給我多少錢都不賣的程度。”
安饒詫異接過照片。
照片上的娃娃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沒錯,而且這張磕了膝蓋的照片,這場景似曾相識。
記得上學前班的時候,學騎自行車,一不小心摔了狗啃泥,回家后找媽媽要抱抱,結果那一陣媽媽迷上了攝影,不顧自己疼得眼淚嘩嘩,還在那舉着相機拍不停。
自己那時還埋怨媽媽為什麼這種時候還有心情拍照片。
很多現實世界的人物都在書中世界找到了出處,但這些照片,又該怎麼解釋。
如果把書中世界和現實世界比作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是怎麼出現的交集。
見安饒對着兩張照片發獃,楚觀南小心翼翼抽回照片,像是怕被人搶了一樣寶貝地藏進口袋。
他見客廳桌子上鋪了好多碟片,隨手拿起一張看了眼。
漆黑且混沌不清的背景上印着幾個血紅的大字。
恐怖片?
“你想看恐怖片?”
安饒點點頭,扒拉着桌上的碟片。
現在碟片已經瀕臨停產,新電影已經不再參與碟片製作,桌上的都是些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的老電影。
安饒翻到一張:“就這個吧,我記得我小學在同學家看過,嚇得好幾天沒敢自己睡。”
楚觀南抬眼:“哪個同學。”
安饒用碟片戳戳他的臉:“拜託,十多年了,早忘了,吃醋也要有限度。”
碟片塞進DVD機,連接家庭影院投屏。
為了製造氣氛,安饒把所有窗帘都拉上,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他自覺躺在楚觀南腿上,蜷縮起身子,感覺到楚觀南的手輕輕在他腰間揉捏。
電影一開始,先是出現一輛急速行駛的火車,鏡頭只截取了車身一段。
接着,低沉的女聲傳來:“你相信么,物體運動規律受人的意志影響,比如這輛火車,如果你覺得它是向右行駛,它便向右行駛,如果你覺得它向左行駛,它便向左行駛。”
安饒根據提示轉變了下思維,發現的確如此。
接下來,屏幕中出現了一塊白色的正方體石膏,隨着五毛特效在某個空間內緩慢轉動。
“正方體相鄰的兩條線均為平行的,可由於視覺誤差造成的影響,會產生近大遠小的透視,這時候,相鄰的兩條線如果將它們無限延長,兩線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小,最終交匯於一點。”
“這時候,物體的運動規律便發生了變化。”
安饒緩緩坐直了身子。
這一句話提醒了他。
平行線的相交,是根據意志中潛在的視覺規律發生了變化。
那麼兩個平行的世界,也有可能因為強烈的個人意志而產生交集。
是因為,自己喜歡這個世界,在這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便不想離開,所以便將部分現實世界交匯進了書中世界保證邏輯完整,可以這樣解釋么?
“怎麼了,嚇到了?”見安饒忽然坐起來,楚觀南還以為是他被影片嚇到了。
安饒還在思考那個問題,沒有仔細聽他到底說了什麼。
“別怕,老公在呢。”楚觀南抱他進懷裏,摸摸毛嚇不着,“害怕就不看了?”
安饒緩緩看向楚觀南。
他擔憂的目光中全是自己愕然的表情。
所以帶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不是原作者的意志,而是自己的。
見安饒愣愣的半天不說一個字,楚觀南拿起遙控器要關電視。
“等一下,我想看。”安饒趕緊按住他,鑽進他懷裏,“陪我看。”
罷了,就當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十幾年前這部影片就吊打一眾恐怖片,現在再看,裏面一些元素依然很時髦,還是一樣的嚇人。
楚觀南倒是不太怕這些東西,熟知拍攝流程的他甚至覺得有些無聊。
低下頭,就見安饒正專心致志盯着屏幕,眼睛瞪得老大,睫毛還在顫抖着。
因為恐怖鏡頭導致的心跳加速,致使他的頸間已經沁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楚觀南低下頭,輕輕嗅着他頸間的氣息。
很香,卻又不似洗衣液的香,彷彿是骨子裏散發出來透過皮膚滲透出來的香。
他嗅着嗅着,被這白白的小脖子吸引,張口咬下去。
安饒身子一抖,突如其來的微痛對一個專心致志看鬼片的人來說是中巨大的恐懼。
“為什麼咬我。”安饒捂住脖子,嗔怪道。
他眼底泛着微紅,被睫毛遮住半分,看起來不像是責怪,更像是某種事情前的盛情邀請。
“嘭嘭!”
楚觀南心臟跳漏一拍。
他俯身下去,將人牢牢扣進懷中。
下一秒,安饒的視線被無限接近的臉給遮住了。
光滑的小蛇靈活鑽進了炙熱的洞壁,驚慌失措到處亂爬,試圖尋找喘息的出口。
楚觀南隨手摸到遙控器關了電視。
強烈的呼吸聲在偌大房間內盤旋。
吻去薄汗,楚觀南換了個姿勢,跪坐在安饒身上,抬手解着他的襯衫扣子。
“等、等一下。”安饒雙手捂住嘴,臉頰緋紅一片,媚眼如絲,“要在這裏做么,這裏太大了,感覺……感覺像在外面一樣。”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一個字儼然變成了氣音。
楚觀南眯起眼,湊到他耳邊,咬着耳垂,聲音嘶啞:“所以你想去外面做?”
“才不是……”
話音剛落,扣子全部解開了。
微弱的光線中,那一點胸懷的皮膚白的像雪,還未消去的紅痕更是顯眼。
手指撫過的地方開始漸漸發燙。
“下次再一起看恐怖片。”
安饒長長嘆一口氣,抬手捂住眼睛。
在楚觀南這條發情的大狗面前,不管什麼片子都能被他看成十八禁。
不知多長時間后——
安饒靠在楚觀南懷裏,汗津津的身子染上緋紅。
他舉着礦泉水,浸潤乾燥的嘴唇。
“對了。”楚觀南忽然想起什麼,“你還沒說,到底跟誰學的琵琶書法。”
安饒無語,他怎麼這麼關注這件事。
看着桌上恐怖片的外殼,安饒雙手吊住他的脖子,腦袋一歪,涉嫌賣萌:
“所以說,人的意志可以改變物體運動規律不是么。”
“說以呢。”
“所以自學的。”
楚觀南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說永遠不會對自己有秘密呢。
那自己也裝作不知情好了。
這樣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