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三年陳
江希遙僵着肩膀，對單渝不予理睬。
他記得小時候，即便衣裳已經打滿了補丁破落不堪，娘也時常誇他，說他模樣生得好，專挑她和爹的優點長了，穿什麼都好看。後來娘走了，他的衣裳皆是吟兒添置安排的。她給什麼，他就穿什麼。雖然都是些粗織的布衣，但吟兒也像娘一樣，每次都要誇他，說他長得好，穿什麼衣裳都好看。
吟兒，你如今不置可否，不是不喜歡說這樣的話了，而是已經不喜歡我了，對吧。
“單公子此言差矣。塵染姑娘白天救人的時候你不在，她若是對人視若無睹，那我山海鏢局現下哪裏還有這樣其樂融融，慶賀我娘生辰的場面。”湛隱從主桌走過來，他抱着醉桃香，幫着自家恩人說話。
這桌子上最有規矩的自然還是連家老三，“湛總鏢頭有禮。”
“連三公子有禮，今日鏢局事多，招呼不周了。”湛隱抱着大酒罈子，沒辦法作揖，臉面上會意了一下，畢竟是鏢局的重要客人。
“湛總鏢頭哪裏的話，是紹雨厚着臉皮留下來，想沾沾湛夫人大壽的福氣罷了。”
“既然如此，連三公子今夜定要多喝些。”
連紹雨連忙擺手，“紹雨酒量淺，喝不過湛總鏢頭的。”
壽宴變家宴，今夜留下來的這些人，他湛隱都是要記在心裏的，“那連三公子隨意，湛某便不強求了，不過即便醉了也無妨，山海鏢局有屋子，隨便住！”
“多謝湛總鏢頭的好意，但我家二哥有要事交代了我去做，今夜怕是沒辦法留下了。”說罷，他覺得自己有些駁了主人家的面子，看到他懷裏的酒罈子，趕忙轉移話題，“湛總鏢頭方才就一直抱着這壇酒，不知……”
其實湛隱也就是隨口一說，他獻寶似的把酒罈子往桌上一放，“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各位！”湛隱高聲一喚，成功喚得了眾人的注目，“湛隱不才，在此借花獻佛，今日懷裏的這壇酒，便是?醉桃香?。恭賀我娘大壽，還有我家妹妹與江家大公子的婚事提上日程，雙喜臨門，實在是捂不住好東西了，同各位親朋好友共飲之！”
席面上剩下的賓客，自然都是見過世面的，聽說是醉桃香，都有些按捺不住，一個個眼巴巴地等着。金老闆開口，“我記得?醉桃香?便是從你家流出去的，當年你妹妹及笄之後，我夫人帶回來的隨禮里，就有這酒。”
“金老闆，您記性可真好，?醉桃香?的確是我未來妹婿帶來的。”湛隱一邊拍着酒罈子，一邊賣着關子吊人胃口，“今兒個大家有口福，這，可不是一般市面上的?醉桃香?哦。”
“哎呀，湛大當家，您就別吊著大傢伙兒了，到底有什麼不同？”
湛隱讓管家抬來一張高几，將酒罈子往上一放。他也是豪氣，一口氣揭開酒封，霎時，屋內酒香四溢，陣陣香甜氣息瀰漫開來。
酒是越陳越香的，經過三年時間的沉澱，就這種改良了的果酒而言，更是增強了果實特有的香氣，使得果香與酒香混為一體，氣息濃郁豐富。即便是還未嘗過它，便已有些醉了，沉醉在桃香之中，甜而不膩。
“果然是好酒！”湛隱深深吸了一口鼻息，他心裏對於江希遙的佩服又深了一層。當然，他還記得江希宸的交代，絕不可暴露了江希遙便是釀酒之人。
眾人也是被這香氣給吸引了，紛紛誇讚，愛酒之人良多，小酌怡情，品鑒風雅。
“管家！拿新的酒盞來！”
看着湛隱在那兒分酒，江希遙心裏琢磨着打算，起身走到江希宸的身邊，“大哥，希遙有事相求。”
江希宸側頭看他，“正巧，大哥也有事相求。”
這句話似曾相識，引得江希遙扶額，有些難辦的樣子，“三年陳釀起來太麻煩。”當年二十壇醉桃香的生意，好似就是從這句話開始的。
無奸不商的江希宸，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他挑眉，“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兒呢，不過二弟先開的口，二弟先說吧。”
江希遙拱手，“我想請大嫂出面，幫我留下她。”
“留在這兒？”
“今晚就行。”江希遙目光又不自覺地朝塵染的方向飄過去，怕她隨時一個情緒上來，說走就會走。
“你自己怎麼不去說？”
“日間看大嫂同吟兒頗為投緣，又是主人家，比起我這個男子，總歸更有說服力吧……”江希遙嘴角微苦，“我現在，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行啊，這不難，二弟。”江希宸故意無視了他的苦，因為他覺得商人的良心在自家兄弟面前，還是全當餵了狗比較好，他乘人之危，“大哥想拜託你的事兒也不難的。”
江希遙有種鬼打牆的感覺，他咽下苦澀，“大哥。”
“大哥向來是童叟無欺的。”江希宸強調着。
“三年陳釀造起來，真的很麻煩的。”
“你反正自己也要喝，無所謂多點少點吧？”
“大哥，三年陳的原釀，我攏共不過五大罈子。上月回江家，兩壇給了爹娘；此次壽辰，兩壇給了你與湛家；剩下一壇在遊園，我原本打算贈與關叔的。”江希遙有點求饒的意思，小聲說道，“按我原本的計劃，根本不會有下一個三年。”
江希宸瞳孔縮了縮，他瞧着湛隱分着酒的樣子，聽着那酒罈子與酒盞碰撞的聲音，就像是白花花的銀子，“咚咚咚”地砸進湖裏的聲音。他捏緊了酒盞，“也就是說，我起碼要再等三年？”
江希遙斟酌了一下，“是四年。”
“為何？”
他耐心解答，“大哥忘了，上個月，我才剛剛釀好今年的酒。這等桃子成熟也還需要一年呢。”
江希宸“啪”地放下酒盞，走到湛顏身邊，“你哥哥的酒都是藏在何處的？”
湛顏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實說了，“後院有一處藏酒的地窖，哥哥的酒多半是藏在那兒。”
他點點頭，探下身子，向著湛顏耳語了幾句，隨後轉身走了。
湛顏朝隔壁桌子張望了下，回眸的時候，瞧見了江希遙，她淺笑着對他微微點頭示意。宸哥哥讓她留塵染姐姐今晚宿在鏢局，原本她自己也是正有此意的。
如今，似乎又多了一層緣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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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在寫